林若寒一路无精打采的踢着小石子,小石子蹦跳着前行;扎木合望望若寒,又看看小石子,话到嘴边的又咽了下去,得了,若寒妹妹心情不好,他还是老实的跟着吧!
一连走了好几条街,林若寒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空气中布满了低气压。
其实昨晚回来,林若寒就后悔了,她不是后悔出手救人,用那种手段处置了可恶的百夫长,而是后悔因自己的一时冲动,给程伯伯和张叔叔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连累几家人担惊受怕。
小姨的事情完全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解决的,因战乱沦为奴隶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他们也有亲戚家人,扎木合小姨完全可以通过合法途径赎身的。
是她自以为是,仗着自己会点武功医术,又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几十年,总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用自己熟知的那一套来理解清朝,做出错误的判断,结果连累程伯伯和张叔叔他们不说,还连累扎木合小姨有家不能回。
她以为宋朝户籍管理疏松,又没有现代的互联网,换个地方落户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清朝的户籍管理这么严格,特别是针对蒙古人,内蒙古各旗连牧地、牲畜都统计数量,当程伯伯告诉她落户要求时,她顿时傻了眼。
她姐弟当初能顺利落户,只因为他们是年幼的孩子,还有塔克爷爷的在各个部落的威望,蒙古人怜悯他无后,怜悯姐弟的不幸遭遇,大家对落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扎木合小姨是个成年人,又嫁人生子过,还在外部落呆过,牵扯的东西多了,部落首领向来不愿招惹是非,不一定会同意小姨落户,若知道她是逃奴身份,更不会同意了。
再说朝廷对于因这次战争沦为奴隶的内蒙八旗牧民,在多诺诺尔核实其原有身份后,缴纳一定的银钱后,允许他们赎身恢复自由身份。奴隶主不仅能得奴隶的赎身银,人多了,还能免去一定数额的税赋,奴隶主何乐不为呢。
据说这个建议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大清太子提出来的,蒙古的王公贵族当场三呼万岁,感激涕零,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啊!
这大清朝的太子,啥时变的这么能干啦!
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林若寒和扎木合当场就想给自己抽一个嘴巴,叫你不跟大人商量,叫你自作主张,你看捅了马蜂窝吧,还要别人替你干擦的事。
两人知道自己做事鲁莽,给程逸轩他们平添了许多麻烦事,还连累大家一起担惊受怕,很诚恳跟大人们道了歉,虽然他们并没有责怪,只希望他们俩以后遇事要三思而行。虽然大人没有责怪两人,但林若寒觉得比骂她还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怎样,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程逸轩和张玉明也顾不上责怪两个孩子了,毕竟两个孩子也是出于救人目的,只是因为年纪小,考虑事情不周到而已,他们总要想办法替他们善后。
因这场战乱,内蒙古八旗这边人员牲畜损失惨重,户籍一片混乱,也幸好混乱,才让程逸轩他们钻了空子,找到门路能给扎木合小姨落户,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话又说回来,若没有战乱,扎木合小姨也不会家破人亡,沦为女奴。
虽然扎木合小姨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但她的卖身契还没有消掉,她若一直留在蒙古这边,众人心里总是不踏实,似乎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
因那达慕盛会期间,人多嘴杂,张玉明他们打算等那达慕大会结束了,再想办法给扎木合小姨落户,送她去张家口那边安置,张玉明在张家口置有不少产业。
张玉明原本想让扎木合小姨顶了他先头妻子的身份文碟,他只要办个官凭路引就行了。
张玉明的妻子去年才去世,因战乱,以前办的身份文碟还没销掉,她的身份文碟还能使用。
张玉明妻子比扎木合小姨稍微大几岁,但小姨这一年多吃了很多苦头,看起来也有点老相,年龄就大致对上了。这个年代信息不灵,没有身份证上的那种相片,再说他妻子原是蒙古人,在张家口也没呆过几天,外人很难查证。只要有了官品路引,扎木合小姨就能顶着张伯伯先头妻子的名义进关了,还不用去衙门落户。
程逸轩却认为此事有点不妥,他了解扎木合阿妈这人,爱慕虚荣不说,说话做事有点说不清楚,让人很不爽。
扎木合小姨以前人品看着还好,谁知道会不会变呢?出了这种事,扎木合小姨年纪也大了,要嫁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也挺难的。
这人一旦没了退路了,难保人心不会变,程逸轩担心她很可能会把张玉明当做救命稻草,再说去张家口那边,一路孤男寡女的,再出点事,纠缠上他就麻烦了,他就对不起这个兄弟了。
程逸轩问道:“既然以你妻子的名义落户,那你和她将来怎么办?”
张玉明道:“我是鳏夫,她是寡妇,其实也挺般配的。想想小弟一大把年纪了,也要成个家,留个后,对父亲也有个交代。那日我瞧着她长得还不错,就不知道她人品性情如何?若合适的话,就请大哥帮我做个媒吧!”
程逸轩知道他这个三弟出身山西大户人家,只因继母挑拨,父子关系僵硬,才少年离家闯荡江湖,挣下一份丰厚的家业。
他这个年龄,就是娶个门当户对的黄花大闺女当填房也容易,何必娶一个寡妇,难道他还准备一辈子不回家。
父子关系再不好,也要回去的,这是孝道,他可不认为扎木合小姨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户人家主母,这话程逸轩只能放在肚子里头。
犹豫了片刻,程逸轩说道:“这女子人品还不错,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她亲生父亲是位秀才,两姐妹都识字,刺绣女红也不错。先前部落里没有合适的人,才嫁给吉布达亲戚的,除了是寡妇,当过逃奴,倒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
程逸轩顿了顿,又说道:“她年纪也不算大,好象是二十一二吧!只是她那个姐姐,有点说不清楚!”
张玉明笑道:“她是她,她姐姐是她姐姐,我又不娶她姐姐!”
程逸轩的眼神暗了暗,他这个三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娶个不合适的妻子,帮不上忙不说,还要拖他后腿,就划不来了。
不由地问道:“三弟,你给二哥说实话,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回山西了?若要回山西,那么一大家子人,你觉得扎木小合小姨能应付过来?若知道她是寡妇的身份,你别说娶她为妻了,连当个妾都不成,你家的门子都进不了。你先头的媳妇,受得委屈还不够么?”
“这……”
张玉明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父亲那头,也没想过以后会怎样,只想着他孝期满了,得找个女人成个家,传宗接代。
程逸轩道:“也不是没解决办法,你那个伙计张义怎么样?他妻子是和三弟妇一起出事的吧?”
张玉明点点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也觉得两人年纪相貌都挺般配的,我还打算年后让张义去管张家口那边的药铺生意呢!”
程逸轩笑道:“张义仪表堂堂,识文断字,还是良民身份,也不算辱没扎木合小姨。”
“既然这样,若他们双方都同意,二哥就帮张义做大媒吧!”
“是啊,这样扎木合小姨就能顶张义先头妻子的身份文碟进关了!”
“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张义妻子和扎木合小姨还同岁呢!”
那达慕期间,张玉明的药材铺生意很不错,收了不少药材,不乏名贵药材。
程逸轩见他忙不过来,就和若寒一起留下来帮忙,帮着整理晾晒药材,药材切片等活。
闲暇时,林若寒打扮成蒙古小子,和扎木合两人在多伦诺尔四处闲逛,倒打听到不少简王府的消息。
巴拉所说的王府,就是京城的简亲王府,现任王爷就是简亲王雅布,曾在归化驻军,去年和裕亲王一起攻打过准格尔。
简亲王娶过两位妻子,先头妻子是谁,林若寒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先头妻子留有嫡子,后娶的妻子,也就是继福晋,就是他们科尔沁的闺女博尔济吉特氏。
蒙古人还得意洋洋的告诉她:“太福晋也是我们科尔沁的闺女,她是我们大清皇太后的同胞亲姐,她的女儿就是瑞敏大公主,嫁给我们科尔沁达尔汉亲王,就是太福晋的亲侄子。”
林若寒忍不住好奇的问:“那简亲王雅布是太福晋的亲身儿子吗?”
蒙古人笑道:“小鬼,这你就不知道了,那简亲王雅布听说是小娘养的。可怜我们太福晋,只生了一儿一女,她的亲身儿子才十七岁就走了,没留下孩子,就凭我们太福晋,哪会便宜这小娘养的。这简亲王不仅不孝顺,对我们大公主也不好,偏偏皇上很看重,连他先头的妻子也不好。还好那女人死了,后来皇太后看不下去,就做主给他娶了现在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太福晋的同族侄女,母子关系才好一点。”
林若寒不由咋舌,这太福晋的背景太牛了,这简亲王不是她亲身儿子,他的日子能好到那里去,一个孝字就把他给压了。
说不定他先头的那位妻子死亡,或许也别有玄机,只是怎么会牵涉到郭侧福晋身上,妾室生的儿子是庶子,又不是嫡子,何况先头还有嫡子。
难道是这位郭侧福晋太得宠了,生的儿子太优秀了,招人嫉恨了?这只是妻妾之争,应该不会涉及太福晋吧?
林若寒转念之间,又想到这侧福晋是上了皇家玉蝶的,那位继福晋是没有权利处死侧福晋的,这位太福晋即便她没参与,肯定也知情的,只是她不管罢了,又不是她亲生儿子。
林若寒暗道,真相应该是这样,我得仔细打听打听。
于是哄那位蒙古人道:“大叔,你怎么这么厉害,连京城里的事都知道!”
“我姑姑的妹妹的小姨在大公主府跟前侍候,自然就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事,不出两天,我们大公主就知道了。”
“那位继福晋可有儿子?”
“我们科尔沁贵女很有福气,继福晋才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子,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是简王府的六阿哥和九阿哥。简亲王很宠爱这位继福晋,看来娶妻就得娶贤,现在连带太福晋和大公主府关系都好了很多,若再立六阿哥为世子,太福晋和大公主就有依靠了。”
“只是听说那府上的大阿哥都要娶妻了,六阿哥才十来岁,说那九阿哥早产了,身子骨一向不太好。这次继福晋就没跟着来,不过太福晋来了,她到科尔沁看大公主和外甥了!”
从这位蒙古人言谈中,林若寒得出几个讯息,这位简亲王雅布是位庶子,与太福晋和瑞敏大公主向来不对盘;先头的嫡福晋,不讨太福晋和瑞敏大公主喜欢,死后留有嫡子;王府中还有世子之争。
林若寒还从其他地方,陆陆续续打听到有关简王府的一些情况,没想到这位瑞敏大公主,是如此的骄横跋扈。她仗着自己的尊贵的出身,为所欲为,在科尔沁草原一带风评极差,没什么蒙古王公贵族愿意同她来往。
科尔沁左旗和右旗因大公主,两位亲王根本是互不往来,互相仇视,不过这对若寒姐弟来说,却是个好消息,公主再骄横跋扈,也管不到科尔沁右旗。
瑞敏大公主是这样一位骄横跋扈之人,听说还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看她的行为做事,想那皇太后和太福晋也好不哪里去,就凭他们显赫的出身,林若寒觉得这具躯体母亲出事,八成和那继福晋有关,说不定太福晋也有份。
想那王府的总管,没有人撑腰,哪来的胆子去谋害上了玉蝶的侧福晋,王府内的小妾,哪来这么大的手笔。
若太福晋和继福晋是背后真凶,林若寒要光明正大的报仇基本无望,何况继福晋又生了两个儿子,这具躯体的父亲简亲王雅布,也不一定会同意。
不论从礼法宗法上都很难行通,还是从人伦上,都很难死者的心愿,难道她要暗中动手杀人不成?
即便皇帝知道这件事,让他来处置,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林若寒不想杀人,不比这具躯体本身有着血海深仇,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但并不代表她不想教训这些阴毒的妇人。
她从心底有点迁怒她们,若不是她们干尽坏事,她也不用穿越过来,离开她慈爱的双亲;也不用这样小年纪,就要自力更生,抚养幼弟等等。
她虽然已经解了寒毒,一直练着易筋经,修复经脉,但身上还有些经脉处于闭塞状态;程逸轩因担心她的经脉受损,传授她的武功大多是些基本功,让她慢慢练习,要循序渐进。
她现在除了轻功好些,其他武功根本拿不出手,因而一年来她花在医术和毒经上的时间精力,要比武学多了很多,再说见识过现代的火器威力后,她早没了当年练武的狂热。
公主府不是小门小户,必然是戒备森严,高手众多,凭她这三脚猫功夫下手,能否得手也是未知数,也不知道能否平安回来。
林若寒想教训她们,前提是不能赔上自己,也不能连累无辜的仆人们,一时还没想出办法,
扎木合阿爸阿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