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老毒妇
如果恶搞,这章应该名为——嬷嬷驾到
女乃女乃出其不意的耳光,打得我晕头转向,不辨东南西北。
我懵了,我不明白女乃女乃为什么无来由打我,下手那么重。
待我捂着脸,调头看女乃女乃,想问她缘由,却发现她背后不远处,二哥正森冷盯着我,像准备撕咬猎物的狮子。
这么一来,我倏地明了,那个电话是骗我回来的幺蛾子,首长爷爷根本没有回国。
二哥是不是记恨我了,所以,找来了女乃女乃对付我?
女乃女乃不给我说话和反应的机会,一边嘴里叫骂着“贱货”,一边抡起蒲扇般的粗掌,再次朝我扇来。
我之所以被她打聋一只耳朵,全是因为当时我年纪幼小,没有办法反抗这个亲情淡薄的凶残老妇,现在,她还想像以前那么打我,我怎么可能乖乖让她打呢?
我不能不孝,不能打老人,但我可以避开她。
腰身一扭,我躲开了她的第二个耳光,并速度和她保持一定距离,以防她第三次动手。
以往被打,我哪次不是老实站着不动呢,女乃女乃显然没有料到我敢避开,我一避之下,她愣住了。
“方女乃女乃,小楠还是不太明事理的年纪,您打她,只能把她越打越糊涂,您呐,得以教育为主,说说她也就是了。”二哥拦住女乃女乃,苦口婆心地劝,语气那叫一个真诚。
二哥的苦口婆心,如同火上浇油,女乃女乃气得发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指着我嘶声力竭地骂,“破鞋,婊子丫头,贱B生的,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缺得你出去傍款,夜不归宿!要不是你二哥打电话叫你回家,你是不是等着被人搞大了肚子才跑回来丢人显眼?你还要给我丢人丢到什么时候?我当初真是做错了,我不应该让你到北京,不应该让你到程家,我应该让你烂死在南边的乡下,被野狗分了吃。”
我听着她的那些话,又是愤怒,又是冷笑。
愤怒是因为她听信二哥的话,我和周子辰的事怎么能被说得如此不堪,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从未涉及金钱交易,我也没有傍什么款不款;我还愤怒她骂我破鞋,骂我婊子丫头,骂我贱B生的,我是我妈妈生的,我妈妈不是什么贱B,我妈妈是又漂亮又温柔又爱我的人,这老毒妇凭什么这么骂我,骂我妈妈?!
冷笑是因为二哥既然侮蔑我了,为什么不侮蔑到底,索性把我流产的事情一并捅给老毒妇知道,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还冷笑老毒妇摆出一副恩人的姿态,北京,她真的是那么好心接我来吗?在她眼里,程家人才是她的家人,如果不是程可青玩游戏摔断了腿,她需要一个听话懂事的小丫头伺候她的心肝宝贝,她怎么可能想到我,想到渴望亲人疼爱的我,想到在舅舅小吃店帮厨的我,想到那个瘦小、单薄、卑微、且脏、活得像小老鼠的我。
呵呵,是啊,她是不应该接我到北京,我就应该烂死在南边的小县城,做一条卑微流浪的小癞子狗,等别人的剩饭剩菜,遭人嫌弃,被人唾骂,倒毙街头,被野狗分了吃,千万千万别让我攀扯到程家。
我不还嘴,我倒要听听,她还有什么骂我的。
还等着她继续骂呢,她反倒是住嘴了。
女乃女乃求饶一般望着二哥,语气像古时深宅大户里犯错的老婆子,无比卑微低下,“她小时候,我真是打少了她,没把她教育好,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凌,女乃女乃求你一件事……”
说着,女乃女乃向二哥下跪,二哥慌忙去搀扶她,阻止她真跪下去,他嘴里说着相衬的漂亮话,另一方面,他黑钻似的眼一瞬不瞬盯着我,眸光锐利,寒气迫人,看来,他是真的怒上我了。
女乃女乃半跪着,抓着二哥伸出的手臂,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小凌,这事儿你得帮方女乃女乃瞒着,别告诉你妈他们,更别告诉你姥爷,都瞒着,帮我瞒好了,要不然我死了,也没脸见地下的人,没脸见她爸,没脸见她爷爷。你要不答应我,我现在就磕死。”
话毕,女乃女乃竟然真的歪了身,一头往旁边的茶几撞去。
“方女乃女乃,别。”
“女乃女乃,不要。”
我和二哥同时扯住了女乃女乃,以免她的头真磕坏了。
唉,她要骂,让她随便骂吧,我就她这么一个血亲,她千万别磕死在我面前,那样太不孝,爸爸会怪我的,我受不了。
一边扯住女乃女乃衣摆,一边利索跪下,我暂时向她认个错,“女乃女乃……”
我刚唤了一声,冷不防,女乃女乃竟一把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挥到我头上,“砰”地一击,像对付仇深似海的仇人,毫不留情。
“啊——”
顿时,我眼睛发黑,闭上眼,几近晕厥,翻滚在地,抱头惨叫,脑袋嗡嗡作响。
“小楠——”,二哥痛彻心扉地大吼一声,继而传来人与物体相撞的声音,乒乒乓乓乱作一团。
我疼到全身痉挛,一个劲在地上抽搐,我在抽搐中打滚,死死抱住头,希望能够减少头部的疼痛,我厉声惨叫,“啊——疼啊——救命——妈妈救我——爸爸救我——妈妈——”
巨痛之中,一双铁似地胳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狮子发出了怒吼,“方女乃女乃,您说说她就成了,我接您回来,就是让您说说她,让她回家住着,您怎么打那么狠?下这么重的手?”那个抱我的人,模我的脸颊,声不成调,打着哆嗦,“小楠,还能和二哥说话吗?你吱个声给二哥听听。”
我脑袋嗡嗡,疼痛不减,没法回答他的话,我需要通过不断的尖叫,发泄我的疼痛,一只耳朵的有限听力,听到女乃女乃忽远忽近地骂声,心中凉了又凉……
她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恶毒骂我和我妈妈,“对付这种傍款丢人的小婊子丫头,不狠狠揍她,她是不会长进的。我上辈子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见两个狐媚子,她那贱B妈是狐媚子,害死了我儿子;生个女儿也是狐媚子,现成的小婊子丫头,丢我的老脸。我打死你,我让你给我丢人;我打死你,我让你夜不归宿;我打死你,我让你傍款,死婊子生的,婊子丫头……”
“小楠,你别吓唬二哥,你睁开眼看看二哥。”耳旁有个焦虑的声音催我。
我努力睁开眼,却是朦胧,世界在我眼中一片朦胧,泪水朦胧。
“小楠,怎么了?快和二哥说话。”
二哥英俊到极致的面孔,首次在我眼中失去了轮廓,他的影像朦朦地,变成了两个双影,我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
朦胧中,我似乎看见两个双影的女乃女乃在靠近,她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
那个鸡毛掸子即便是双影的,我也认得,我小时,没少被它劈头盖脸地招呼过,甚至,某次女乃女乃说要用它破我的相,抽我的脸,假如我当时没用胳膊拼命护住脸的话,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貌。
她脚步平稳,走近,悄悄立在二哥身后,鸡毛掸子直起直落……
霎时,小腿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断了一般,疼痛使我反射性踹了出去,嘴里禁不住凄厉地喊,喊出平生胸臆一口气,“恨啊——”
“唉,方阿姨也真是的,孩子回来晚了一点,说一说,也就是了,怎么打那么厉害?都肿了,幸好没破皮,没打到要害,也没有其他异常,否则,得送医院处理。”吴伯伯放下我的眼皮,关了小手电筒。
吴伯伯是首长爷爷的配备军医,专门为首长爷爷服务,其他人头疼脑热是叫不动他的。因为他认识我,我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二哥打电话求助,他才在吃晚饭的时间出诊。
“吴伯伯,现在怎么办?”二哥指着我的伤,发愁地问。
吴伯伯从医药箱拿出一瓶药,塞二哥手里,“红花油,抹头和腿,一天三次,另外,早晚用热毛巾热敷,活血散瘀,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没事了,我走了。”
“我送您。”
二哥送吴伯伯离开我的卧室,两人下楼去。
余痛未消,我闭上眼假寐,只求好过一点,心中惊悸未褪,不时回想刚才的混乱场面。
我被女乃女乃打得受了伤,女乃女乃也没那么好事。二哥护着我,她趁二哥不注意打伤我的腿,被我反射性一踹,她脚下站不稳,与旁边的椅子摔做一团,扭伤了腰。
二哥先打电话给吴伯伯,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
吴伯伯住得不远,他五分钟之内到了程家,给女乃女乃打了镇定剂,简单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势,救护车来的时候,女乃女乃被送到军区医院就诊去了。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二哥没有一并送我去军区医院,而是将我抱回我的卧室,请吴伯伯帮我治疗。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房间里所有的布置没有变,连木偶人小可怜的位置也没有变,它静静地坐在床头柜上。
曾经无数个夜晚,失去父母、失去可青的夜晚,我夜不能眠,惟有抱着小可怜作伴,依偎它,把它认作我的伙伴。
它原本没有名字,我觉得它与我一样,没有父母,怪孤单,所以,我给它取名小可怜。
小可怜是爸爸送给我的最后礼物,它是木头做的偶人,四肢和头均可拆卸组装,爸爸出车祸的时候,它就躺在爸爸的怀里,沐浴爸爸殷红的鲜血,直至今天,小可怜的身体依旧有着陈年不褪的锈褐色,
我宝贝它,像宝贝自己的命;谁损坏它,我和谁拼命;若是遇上厉害的人损坏它,我就抱着它,宁愿自己挨打挨踹,也不会交给人弄坏它。
十岁的我满怀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到了北京程家,谁知,迎接我的是女乃女乃的毒打,她要拆坏小可怜,烧了它。小可怜身上有我爸爸最后的血,我怎么可能让女乃女乃弄坏它呢?所以,我替了它,忍受女乃女乃的毒打。
小可怜,是唯一一直陪伴我的,最贴心的伙伴。
直起身,将床头的小可怜放入怀中,抱着睡,我像多年前那样,对它轻声细语,“小可怜,你别伤心,我会让你好好的。”
不一会,门开了,二哥进了卧室。
一个空间,两个人相处。
天色渐暗,他却没有开灯的意思,关了房门,直接向我走来,接着,他坐在床沿,开始往手里倒些红花油。
有别于先前见到的焦灼状态,这会,他沉默着,不言不语,不笑不怒,不打一声招呼,化开药油之后,动作麻利地往我腿上抹药。
确实是伤着了,即便我知道他是在为我上药,我也忍不住不叫。
“啊——”,尖叫声中,我一脚踢中他的心窝。
明明可以避开的,他却没有避,生生受了我一脚,连哼都没哼一声,他一手拿住我的脚踝,一手匀力搓揉我的小腿。
我疼得上身来回翻,死命抱住小可怜,失声尖叫,直至力竭声哑。
当我没有力气再叫的时候,似乎,他的抹药工作也接近到了尾声,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因为我被他揉到发烫的小腿,正有两只手轻抚摩挲着,流连不已。
他的手好热,烫到我了,我决定打断他这种不合适的行为。
我幽幽望着他,轻声问:“二哥,这算不算我还你了?”
清夏流年纪事(续)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