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画
刘辉恭敬在前引路,安颜然挽着“恩师”手臂朝前方走去,在聚光灯下肤若凝脂,神态愈发优雅,将夏浔简学生这个名号担得妥妥当当。
三人在台旁站定,刘辉知道夏浔简没兴趣,便将邀请转向安颜然,问她是否愿意上台一同进行竞拍。
高菲的神情刹那变得很难看,作为画展主人,她非常愿意甚至极其期待被夏浔简抢走所有风头,可对象换成安颜然就没那么愉悦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勾搭上夏浔简的,但很明显今天这一幕早有计划!
这一刻,她甚至记恨起始终为她护航的刘辉。他明明知道安颜然只是她工作室的助手,居然会叫她上台,这简直是故意丢她的脸!
然而恼怒的背后,更多的还是刺骨锥心的不甘,真没想到,她居然有本事把夏浔简这样的人物哄到手。她真是太小看她了!
接收到上方利刃一样的目光,安颜然却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她侧头,只等待着身旁人对这个邀请的意见。
对方瞥她一眼,淡淡道,“我只答应你来看看,没说过要参与。这种规模的画展你也有兴趣?”
平日看他如此厌弃某事的神情她都会在心里叹息他的刻薄,可今天她却突然有种爽极的感觉!
安颜然咳了咳以掩饰嘴角的笑意,尽量用真诚的目光凝视他,“老师,你别这么说,她是我同学?”
“那又怎样?”
“是我关系‘很好’的同学!我就是觉得人家开个画展也不容易,好想上去给她捧捧场,别用你的要求去衡量嘛,人家是新人……”
对话声不高,但也不低,但凡有耳朵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高菲的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
夏浔简似是不耐的皱皱眉,“算了,想去就去吧,我找个地方坐坐,结束找我。”他说完便转身,刘辉忙跟上去引路。
“知道了,老师。”安颜然对着他背影软软一笑,在刘辉安排的工作人员带领下走上台。她一步步走近,看着脸色僵灰嘴唇发颤的高菲,却只是傲慢的笑。
这种时候,语言倒显得多余了,唯有笑容才是最佳利器。
当初那一刻,高菲有多傲慢的对她笑,这一刻,她便有多傲慢的回敬过去。
那些软弱也罢,单纯也罢,在历经蜕变之后,都已被她狠狠丢弃。如果不想背负着伤痛一辈子浑浑噩噩,就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高菲,至少今天,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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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拍结束后,酒会正式开始。刘辉再次从贵宾室将夏浔简请了出来。
安颜然按耐不住心底的疑惑与激动,避着众人眼光,寻了个机会上前悄悄问夏浔简,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来参加画展。
她想他没理由不知道,今天这一露面,他日后再想低调就难了。以他在画界的名气,明天报纸杂志网络他的照片会铺天盖地出现。
届时,别说S城,全国人民都会认得这张脸。
对她的问题,他似乎没什么兴趣答,而是反过来问她,“我今天出现,不是你期待许久的么?”
这件事当然是她期待许久的,可她并不认为他会仅仅因为她的期待而出现,“可是这样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的麻烦。”
他冷哼了声,不屑,“若我真怕这点麻烦,当初就不会收留你。”
“老师说的是,我就是个麻烦!>_”
“你最好把你说的这些话都记牢。今天的事,不用感谢我。”他蹙眉看她一眼,复又把视线投向展会,“我夏浔简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骂。”
安颜然赫然明白过来,原来真是因为上次冤枉被骂那件事。虽然他看起来冷漠又缺乏人情味,可是这样一个人,竟会为了她不惜在媒体面前现身!
“老师~~”她攀住他手臂,慢慢朝他身上靠,“老师~~”
“干什么!”他不耐烦的甩开她。
“人家好感动~~”虽然这表情和语调的大部分都有些夸张,但剩下的那些却是发自她内心的真心话。
谁都有灰姑娘的梦,即便她早已过了做梦的年纪和心境,可身在这样一个现实环境,面对这样一个老师,心底深处偶尔也免不了想像今天的场景。
他款款而来,俯视苍生,唯独她,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然后用再自然不过的静淡目光,看着曾经差点毁掉她全部世界的她和他。
不得不说,关佑今晚的表现略为让她有些失望。
从她挽上夏浔简手腕直至上台的整个过程,除了愕然和诧异之外,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其他东西。
外行人不知道,内行人不可能没听过夏浔简在画界那种种狼藉的传闻。
虽然她在接触他之后,知道那些并非实情。可关佑对这一切却并不了解,一个口味独特的成功男人,加上一个急需机会的年轻女孩,两者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些东西——更何况,她和夏浔简之间的关系也的确不太正常。
但在她以夏浔简入门弟子的身份亮相后,他并没有上前问询一句,甚至没多看一眼,还以平静姿态将整个竞拍进行完毕。
她希望从他眼底看到嫉妒,甚至愤怒,而不是仅仅是错愕。没有怒,只有惊,又怎能让他好好体会当初她的心情,又怎么能将这件事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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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颜然多虑了。
关佑的确温文,但在这件事上不可能仅仅只是诧异而已。事实上,从她走近那个男人,将手搁入他手腕,冲着他笑的那一刻,他就有种冲下台去将她从他身旁拉走的冲动!
可在刚才那种环境下,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夏浔简同样是他崇拜的人,他无法想像自己当着这么多人面在他面前失态的模样。
他强撑了下来,他亦不敢去多看那张清纯妩媚的脸一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做出难看之极的事。
忍到酒会中场,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趁着刘辉陪夏浔简去一旁的贵宾室休息,他飞速上前,悄悄拽走了安颜然。
他的手指紧扣她的手腕,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他拉着她穿过人群,来到展会外侧的小花园里。
十一月底的S城已隐隐有了初冬的寒意,安颜然冻的打了个哆嗦,忙把挽在胳膊上的小外套穿上。
然而还是冷,正想往回走,一件带着体温的西服已披上她肩膀。
“为什么?”夹杂了隐约怒意与心疼的三个字,成功留住了她。
那张细致脸孔,此刻温柔不再,满目尽是欲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