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有“毒” 第四十画

作者 : 南绫

第四十画

回城的车上,她一直睁大了眼,默默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没什么好哭,决定搬走的人是她,而且跟上一回痛彻心骨的背叛和失恋相比,这次甚至连分手都算不上。

充其量,只是两个人分开而已。

其实她原本想告诉他,以后如果他改变主意,她希望他跟她一起去巴黎。

反正画画这回事,在哪里都能做。他们可以在巴黎租房子,他继续创作,她努力学习,还在一起不分开。

可惜,他连让她说出这些话的最后一点勇气也消失了。

算她懦弱吧,不过那样刻骨铭心的伤过一回后,谁都不可能继续傻第二次。

他仍然是她的老师,是他让她有了今天的成绩,这点不会改变,只是从此后,他再不是她能笑着直呼其名的夏浔简。

他只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画界传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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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后日子过的很快,她先给巴黎美院那边电话,给了确定答复。具体飞赴法国的时间定在八月底,也意味着她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安排国内事务。

除了必须要办理的一些手续,这两个多月她几乎不怎么出门。

公寓里有很多她之前练笔的半成品,她细细分类,保留一些比较好的,其余一并做了处理。

她不太购物,所以衣物也不多。将所需要的整理后,剩余的用纸箱打包,挑了个阳光晴好的日子去邮局寄给了山区学校。

对此,小茹笑称她像是在办理身后事。不过去一年,又不是不回来,连公寓都退租了,不会真的一去不回吧。

安颜然叹息,她倒是真想一去不回,不过她的经济能力有限,现在是巴黎美院负责一切费用她才会出国。要让她自己承担所有生活费,那是不现实的。

她不过刚刚拿了个奖,再怎么荣耀在这行也是新人。未来摆在她面前的无非两条路:潜心创作然后独自售画;签约画廊创作售画。

无论走哪条,她都想在这一年里努力再获几个奖。毕竟再有才能的画者,在没有名声的前提下,作品很难有市场。

别说半年一年,就算两三年卖不出去一副作品都很正常。届时钱用光了,就不得不面临现实生活的窘境。

听她这样说,小茹忍不住问,这个时候离开夏浔简,后悔吗?毕竟,有他在身后,一路无忧。那个什么合约,也不过是两年,条件又优厚,签就签嘛!

如果心里实在不爽,大不了外面找年轻小帅哥谈谈恋爱。反正他对她从来没说过喜欢,也没确定关系,她做什么都不算背叛。多好!

安颜然被她逗笑了,“如果我真有本事做到你说的那样,早搞定夏浔简了,还用得着玩劈腿找平衡?”

“难说,夏大师可不是一般的变态。你都那样委曲求全了,他居然还能把你逼走,要换作我,就算走也要痛痛快快骂一顿!”

“不是逼,是我自己离开。而且就算我离开,他也还是我的恩师。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怎么可能去骂他?”

小茹的生活太过自由自在,才能说出这样洒月兑随性的话。她正好相反,自由这种东西从几年前开始就被她完全抛离了生活。

或许这次离开,能让她找到向往已久的自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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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生活比想像中更愉快,除了语言有些不便,其他都好。学院的学费和食宿都是免费提供的,基本上她只需负责画具开销和日常琐事的费用。

她依旧是个安静的学生,比那时的大学生活更专注更平静也更独立。

大部分时候她都独自吃饭逛街,随时带着相机,将瞬间的美景摄入镜头。

下午,偶尔会在街头的咖啡馆停留,喝一杯香醇咖啡,点一份提拉米苏,享受午后阳光的娴静。

假期里,她也会跟同校的学生拼车,一起去周边的城市游玩。

大家都背着画具,没有固定目的地,随时停车作画,一画就是一整天。

生活第一次如此静淡,要不是小茹每周一次的电话骚扰,她几乎要以为过往那些不过只是遥远的梦境。

小茹近来被两老逼着相亲,短短数月相亲无数,几乎把S城的企业精英男都见了个遍。她数次想逃,无奈被扣了护照拿捏了经济大权,只能硬撑。

除了那些凄惨现况,对方偶尔也会提供另一些情况给她。

例如她之前出席某酒会时看见高菲了,她似乎挽着某企业男的手臂,衣衫光鲜,气色不错,像是已走出抄袭报道的阴影。

小茹为此心生不爽,借着敬酒为名,将整杯红酒都洒在高菲身上。对方碍于环境,一句怒骂都说不出口。

事后她听说,高菲挽着的企业男是某集团的富二代,刚从香港回来,跟高菲就是在香港认识的。

对方大约很喜欢高菲,对她很好,经常带着出入各宴会,她也因此接了几笔画作订单,算是重新打开了僵持局面。

为此,小茹直言道,若她这次真收心养性,以后好好过自个日子,她就饶了她。不然,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安颜然听了只是淡笑。高菲如何,跟她早已无关。

关佑那件事她已放下,生活是朝前走,不是驻足回头。现在她不必担心温饱,又能每天学她最喜欢的画画,还能得到别人肯定。

再没有比这更让她满足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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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深秋。

S城南区,浮生画廊。

关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自昨天晚上跟画廊几个同僚聚餐时听他们提及夏如安这个名字后,他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来裴瑟这间画廊也快两年了,每日除了创作以及偶尔的应酬交际,日子平淡的如同流水一般。这两年里,或明或暗示爱表白的女生并不少,他却再没有给过谁机会。

那些女生并不是不好,只是他潜意识里抗拒着,跟高菲分手之后,他承认自己并没有看女生的眼光。

与其让自己再陷入不清不明的局面,不如单身来的更利落。

知道那人签约画廊是一年前的事,是从裴瑟口中得知的。他本来对裴瑟并无好感,毕竟当年小然那件事,他要负上很大责任。

但很多时候,人总要学着在现实面前低头。国际画赛失利后,浮生画廊开出的条件非常优越,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说到当年,他自己也未必比裴瑟好多少。

得知她在一年前签约画廊,他心里有种微妙的喜悦和庆幸。

虽然她人并不在国内,虽然这一年她的行踪飘忽不定。但他却能从她寄回的作品里得知她的新状况。

她依然喜欢风景画,虽然大部分都是抽象主义作品,但从景物建筑的风格可以得知她一直都在西方国家。

他不知道裴瑟是怎样说服她签约画廊的,但显然他向她开出的条件要比他以及其他画者更加优越。她交作品的时间不定,也从不接任何人的订单,她本人更是一次都没踏入过这家画廊。

一年了,看着她辗转寄回的作品,他几乎以为她会这样继续旅行创作下去。

直至昨晚。

同僚放出消息,浮生画廊开业周年庆,旅法画家夏如安即将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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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画廊今次的周年庆典活动明显较往年更加盛大,光是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就在前期夺足了众人眼球。

活动当天,画廊展出的作品更是把媒体们的目光牢牢吸引。这其中也包括旅法画家夏如安去年在欧洲获奖的一副新作——《麦穗》。

这是一副充满田园气息的精致作品,画面出奇的干净平实,没有她一贯梦幻般的抽象色彩,而是更贴近于写实风格。

画面上,大片的麦穗在风里舞动,自近而远,形成优美曲线。

每一根麦穗都画的清晰如斯,生动的仿佛真实景色一般。引得观赏者纷纷忍不住伸手去探,之后才惊觉面前的这幅只是画作,不由更加佩服作画者的功力。

关佑听闻夏如安已达到的消息匆匆赶去时,她正被几个记者围着拍照。

两年未见,他几乎快要认不出她。

一身宽松的米色休闲服,一头细软的茶色短发,除了那张仍旧精致小巧的脸,她几乎没有一处与以前相同。

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颁奖礼上,那时的她还留着长长黑发,面容静淡,神态微有些冷漠。

如今却蜕变的更加吸引,多了洒月兑少了漠然,唇角笑容里透出淡定与成熟,即便记者们闪光灯不断亦应对自如。

这天,直至晚上庆功宴结束,关佑才找到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想她应该早就看到他了,偏偏几次掠过他身上的目光都轻若无物,礼貌又疏离。

几句寒暄似的开场白后,他忍不住叹息,“这两年你成熟不少,以前的你根本不擅长刚刚那些交际应酬,可你现在做的很好。”

“我都二十六岁了,再不成熟会被人笑话的。”她站在酒店外的秋夜里,笑容若有似无。

见她似乎想走,某句盘亘心底多时的话终于出口,“你和夏浔简,还好吗?”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想问什么?”

虽然她仍在笑,他却觉察到她似乎有些不悦。他轻轻笑了笑,“抱歉,我好像说错话了。作为道歉,送你回去吧?”

“谢谢。不过不必,我有开车来。”她摇摇小茹给她的车钥匙,说了句再见,潇洒转身。

男子唯美的脸孔慢慢爬上落寞。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目送她离开。曾几何时,那个总是追随在自己身后的怯怯身影,成了走在他前方美丽风景。

如果当年,不是太过自信,又太过轻信,酒后闯祸,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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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茹这套位于繁华街区的大公寓,成为安颜然回国后的临时居住地。

她本意是想住一阵子过渡,等找到公寓就搬,可惜小茹说了,入了她的门,就是她的人,想走没这么容易!

“其实你是吃外卖吃腻了吧。”将早餐端上桌,安颜然瞥了眼半挂在她身上的女人。

“宝贝,你果然是我的贴心知己,你看我爸妈每天逼婚,要不我俩找个日子去领个证得了?”她调戏一番,又去拽她的短发,“怎么剪这么短,虽然这样也漂亮,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长发。”

“你在国外那阵子不也剪短了?”

身在国外诸事不便,有时背着睡袋几天几夜露营在某处写生,那头直长的黑发打理起来实在麻烦,索性剪成贴服在脖间的细碎短发,方便又清爽。

“头发的事就算了,画廊呢?你不是很讨厌裴瑟,怎么会愿意签约,不会因为钱吧?”

“钱也算是理由之一。”这世上很多事都是预料不到的。

两年前刚到法国,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跟裴瑟变成现今这种关系微妙的朋友——如果,那次没有在巴黎街头遇到他的话。

这么多年来的经历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交换的物质世界,只要不触及自己底线就行了。

毕竟那时她极想留在国外,又苦于经济拮据,裴瑟第二次开口邀请,开出的条件很好,她只考虑了半天就答应签约。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是为了想向某个人报复故意跟裴瑟拉近关系,不过两年前裴瑟找你聊天那次,我就猜测他们两个之间估计有什么事。只是猜来猜去,没想到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小茹咬着吐司,又喝下一大口牛女乃,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这两年,他一次都没找过你?”

握着牛女乃杯的手指微有停顿,片刻,她笑着摇摇头,“如果他主动找我,就不是夏浔简了。”

“听说他这两年越发低调了,两年时间只出了两幅作品,一副给英国皇室,一副进了国内某个超级隐形富豪的家。听说光是第二幅的卖价,就足够在印度洋上买座不大不小的岛。

你在国外应该也看过报道吧,近来当红的超级偶像,就那个中日混血尤拉正在倒追他。她每天都在微博上长长短短抒发情感,还配各种自拍照,那表白写的……不知道那位大师看了是何心情……”

小茹还在絮絮叨叨,安颜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回国才几天,号码还没来得及更换,会找她的自然是国外朋友。

虽然有准备,不过听到好友张口就一番流利法语,小茹还是用崇敬的眼神默默表示自己的敬佩。她对法语先天不足,去了国外数年,只靠英语走遍天下。

见她挂上电话后绽开的笑意,小茹忍不住去揪她的柔女敕雪肌,“谁呀,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她打掉脸上的爪子,回道,“是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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