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沫这个女人周旋,可以用八个字形容:身心疲惫,乐此不疲。——夏行止
周沫刚要出声,却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叮咚”声,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往电梯方向走去,和一对男女擦肩而过时,左手被快步追上来的夏行止拉住,周沫试着挣扎几次却力不能及,直到身后那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她和夏行止也来到电梯口时,才从牙缝里龇出一句话。
“咱们约法三章是经过双方签字画押的,你别逼着我去公证文件,我希望你能严格执行,别跟我讨价还价!”
“沫沫,你变了。”夏行止忽而正色,令周沫一愣,然而瞬息之间,他又吊儿郎当道:“以前的你多心疼我,可现在……”
周沫连忙将话截住:“停。以前我心疼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男朋友,现在你是什么?”她上下打量他一遍,看的夏行止心间一抖,又道:“你还少拿现在跟以前比,咱俩原来是一步错满盘皆落索,幸好我醒悟的早,及时悬崖勒马。”
电梯门再度开启,周沫抽回手率先走进去,夏行止跟进来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喜欢偷着来啊?”
“你放什么屁?”
“胡说,你闻见屁味儿了?”夏行止故作轻嗅,语气轻佻,接着眼神一闪,一脸意犹未尽:“我突然想起去年夏天的那个周末,咱俩窝在家里都懒得出门,我想亲你,你却一把把我推开,脚丫子一颠一颠的就跑去洗手间,还边跑边对我叫‘等等,我要先放放浊气’,后来过了好久才敢出来,红着脸一声不吭,也不许我笑。”
周沫绷着的面部线条终于因这番话而破攻,想骂人又找不到切题的字眼,一时之间只来得及似娇似嗔的白了夏行止一眼。
他被看得浑身一震,立马说:“沫沫,你好久没这么瞪我了,快,再瞪我一眼。”
周沫气红了脸,趁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忙不迭的冲了出去,并不忘甩下一句话:“别忘了刷厕所!”
目送周沫坐上出租车后,夏行止也坐回车里发呆,脑子里的画面一幕幕倒退,他这才捉住当时被他忽略的一道眼神,那是他们今早大打出手以后周沫看他的眼神,如今回想,尤为心惊,仿佛有些光亮自她眼中沉寂了,如同烟花绽放后又极快湮没于黑夜后的冰冷,快的让人抓不着。
夏行止烦躁的抓着头发,左手食指的骨节抵住唇角,莫名的将这个让自己背脊窜冷的眼神和几个月前周沫撂下的狠话画上了等号,当时她说:“夏行止,原来我以为爱上你就是我这辈子的职业,只要你不辞了我,我就跟你一辈子。没想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到,我爱的只是你给我的感觉,不是你这个人。只要感觉对了,在你这里上岗和在别的男人那里就业,都是一样的。不过幸好,我醒了,也不算太晚,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思及此,胸口顿生燥意,夏行止一拳捶在方向盘上,接踵而至的车笛声惊着了来往行人。
他浑然未决车窗外的谩骂声,将头埋进双臂,突然对周沫的变化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不禁自问,假如全世界的女人都像周沫一样善变、不可理喻、阴阳怪气、时晴时雨,那么全世界的男人是否也像他一样可怜、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心力交瘁?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夏行止这样经验老道的情场高手,也时常会有“女人到底在想什么”的困扰,所以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难以解读周沫的质变。
夏行止想,他得找个人指点迷津,不能是男人,男人在这时候只会把他往歪路上拐,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所以,他必须得找女人。
伍春秋就是这朵解语花,也是和夏行止相交多年却没有动过半丝情愫的绝缘体,按照伍春秋的话说:“找不着对象的男人是绝对的没本事,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是绝对没人品。”
所以,伍春秋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夏行止放心大吐苦水的红颜知己。
但有意思的是,眼下,伍春秋正和一个她口中“绝对没本事的男人”交往了数月,从相亲到约见双方家长,再到看新房和谈装修,一路马不停蹄过关斩将,就差照婚纱照了,进展之迅速令人瞠目结舌。
和伍春秋约在家对面的咖啡馆里,夏行止将周沫近期的变化大致讲了一遍,很快得到伍春秋的定论。
“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侵犯了周沫的原则。”
夏行止直呼冤枉:“我能做什么侵犯她的事啊!我和周沫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我什么都让着她,她说结婚就结婚,她说不想结了我也由着她胡来,开始还以为她是被什么婚前恐惧症附体了,心想等她回心转意了看我怎么跟她讨价还价,结果这几个月来非但没见半点好转,她还变本加厉了!”
夏行止一拍桌子,气不打一处来:“前一天晚上还跟我撒娇,第二天就拉长了脸叫我洗厕所!”
伍春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以前看着一批一批的小姑娘上赶着追你,你爱答不理的样儿,我就想啊,早晚有一天你得栽跟头,到时候我就哈哈哈使劲儿的笑话你。再看现在,哈,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周沫能治你,你真是活该,现世报。”语气一顿,伍春秋又歪过头,好奇问道:“可是话说回来了,为什么你就只对她这么死心眼?以前那些女生到底哪点不如她?”
夏行止想了很久,竟然想不起当初是为何对周沫动心,也列举不出来周沫的优点,反而是缺点倒是一搓一箩筐,若非要按照硬件条件严格把关,周沫确实非上上之选。
“我也说不好,只是她对我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真好看,她摆脸色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眼睛瞎了,可她要是连个白眼也不赏给我了,我又觉得挺失落的,我……”
“诶,我说你怎么贱骨头啊!”伍春秋插话道:“这还是那条专吃美人鱼的蛟龙夏行止么?”
夏行止接不上话,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绝望还是认命。
伍春秋一摊手,说:“我还是那个结论,你一定是哪里得罪她了。我告诉你,女人最爱记仇了,要是你不想得罪女人就不要让女人爱上你,要是爱情没了,女人就会用爱你的双倍力量去恨你,要是你不爱周沫,倒也罢了,偏偏你又贱骨头,不爱又不行。”
夏行止连忙抢白:“她不会恨我的,她要是恨我就不会……”
——就不会让我上她的床。
伍春秋睁大了眼,巴巴地等下文,却不料这时手机作响,截掉了点睛之笔,正是她现任男友发来的短信:“我很忙,婚纱照的事,再议。”
伍春秋放下手机,有气无力道:“正好,我也问问你,你们男人在说‘再议’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态?为什么我每次跟他讨论点事,他都回我再议?是懒得理我,还是敷衍我,还是根本没拿我当他的女朋友?”
风水轮流转,夏行止一扫颓气,讽刺道:“再议?回这两个字还不如不回呢,这哪儿是对自己女朋友的态度啊,他把你当他下属还差不多,不,连下属都不如。”
伍春秋沉默了几秒钟,仿佛认同了夏行止的分析,然后左右看看,又愁眉不展的倾过身子,小声询问:“其实,我俩还没接过吻呢,一般男女朋友走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该亲亲了?”
伍春秋是夏行止观念里罕见的“纯情少女”,这种大姑娘要是落在情场浪子的手里,多半不是被忽悠就是被伤害。
夏行止也一直为她担心,甚至三令五申的主动要求为伍春秋把关筛选,不想几个月前她突然宣布相亲恋爱,当时的夏行止正被周沫折腾得焦头烂额,还顾不上为别人出谋划策,结果等他得以喘息时,伍春秋竟然已经闪电订婚,双方连新房都买好了。
夏行止一想,男人上赶着结婚的多半不是为了玩完就走的,这才放了一半的心,总想着找个时间约两人出来当面拿捏,却因为双方时间难以接轨而拖延到今天。
夏行止张张嘴,试了几次,又将本意在心里掂量了一番,才问:“你确定你们相爱么?”
伍春秋被这个问题戳中了软肋。相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伍春秋说不清,她只是肯定和这个即将一起步入婚姻的男人之间,全然没有小说中所形容的过电般的快/感,她也不能体会像夏行止对周沫一样暗暗咬牙、捶胸顿足的心情,最多也只是对“再议”两个字颇有微词,心中不畅罢了。
狼狈为奸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