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历一个人就长大一分,也许以后不会再见,但是他们总会在你的记忆里留下纪念品,催化你的成长。——伍春秋
那是一个极短暂的吻,当事人成非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嘴上就撞到一片柔软的触感,不知道是麻还是痒,一闪即逝后,他又被那股力道推得跌坐在沙发里,双眼放空,而那个始作俑者早已不见踪影,除了鼻息下流窜的那抹香气,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干什么呢你,快追啊!”
周沫的声音又远又近,惊醒了成非,在成非还没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之前,双脚已经支撑他软绵的身躯站了起来,就像几秒钟前刺破人群的伍春秋一样,用双臂拨开人群,奔出酒吧。
夏行止僵着脖子扭过脸说:“为什么咱们每次来这里,都能撞破别人的奸/情?”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他们分别和各自的新欢谈笑风生,又前后脚藏到走廊里偷欢。他们以为他们是主角,殊不知那对新欢正在这个舞池里激情拥吻,比起他们的小心翼翼、偷偷模模,旁人似乎更放的开。
周沫琢磨着夏行止话里的滋味儿,感觉他的言下之意是:“为什么不是别人撞破咱们的奸/情?”
于是她也被夏行止的话感染了,说:“这里真没劲儿,我想回家了。”
夏行止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刚才不就准备回家么,这一吓把正事都忘了。”
五味杂陈的走出酒吧来到街对面,周沫刚打开车门,就听身后一道声音:“诶,我在这儿!”
回头一看,伍春秋去而复返?!
伍春秋的脸色就像是误入了男厕所般得尴尬,她问:“能送我一程么?”
相隔半米的距离,周沫都能感觉到伍春秋身上传来的热气腾腾,她连忙关上副驾驶座的门,转而打开后车座的,对夏行止交代:“我们坐后面聊聊。”
两个女人不等夏行止醒过闷儿来就钻进了后车厢,夏行止不太喜欢被人当成司机的感觉,但此时发作未免显得不够通情达理,发动引擎的时候,视线还不住的瞄着后照镜。
然而周沫和伍春秋却全然未觉,一个好奇心达到了沸点,另一个心里乱糟糟的急于找人倾诉,谁又有暇顾忌夏行止的不悦呢。
伍春秋很快满足了周沫的好奇心,她说她根本没有走远,一直躲在酒吧外面的角落里透气,见成非冲出来四处张望,满脸茫然,接着又向无头苍蝇一样向左走几步,又向右折回来,最终还是选择冲进左边的尽头,她心里又喜又急。
喜的是,成非在找她,而且脸上不再挂着胸有成竹的淡定,火急火燎很不适合他,但是偶尔有一次却很可爱,尤其是因为自己。
急的是,伍春秋很希望成非发现她的藏身地点,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双目灼灼的锁定目标,接着大踏步的上前,在她双腿虚软的将要一坐到地上以前,一把将她拽起锁进怀里,热吻劈头罩下。简单的动作,却浪漫的直接。
不过事实是,成非没有将伍春秋拉出黑暗,而是她蹲在角落里目送成非急忙奔走的背影远去,逐渐没于来往路人交错的肩膀中,就算她站起身,踮着脚尖,仰着头,也不能准确分辨出哪个是他。
听着伍春秋细腻感人的描述,周沫身临其境,但是同时又感觉到,伍春秋是一个深受她幻想的爱情荼毒过甚的小说家,她要写出萌点十足的爱情去蛊惑看客,首先就要说服自己,却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走出自设的困局,唯有走出,才有可能发现生活里的美。
周沫单刀直入的问起伍春秋,那个强吻是被哪来的勇气推动促成的,因为周沫认为,伍春秋就是看似犀利实则瞻前顾后的小女人,否则当初她不会退让米兰。
伍春秋先是一窒,好似被周沫问到了痛脚,接着眼眶微热道:“因为成非的幻想,我是被他的幻想刺激到了。”
伍春秋说起在她亲吻成非之前,成非所说的话:“最近我总在做一个梦,梦里的米兰并不要强,也不会像我俩关系走到尽头时的那几天,对我的漠不关心,反而总是被我的行为影响。比方说,我搂着一个女人被她撞见,她表情复杂,双眼含泪,有时恶狠狠地看着我,有时哀求的看着我,就算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也漏洞百出。”
周沫不能想象当成非声情并茂说着另一个女人时,伍春秋是什么表情,可能也是装作不在乎却漏洞百出吧,但是周沫却能体会到伍春秋如同刀割的心情,倘若换做夏行止也在自己面前诉说别的女人如何令他魂萦梦绕,她想她只会恨不得手里有把刀冲过去捅死他吧。
这一刹那,周沫明白了伍春秋。伍春秋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捅死了成非,也捅死了成非对米兰的爱情。有谁敢笃定吻就是充满希望的,又有谁敢担保吻就是爱情的召唤呢?
果然,伍春秋的答案在此时和周沫的想象达到了共鸣:“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就是灵光一闪,心想甭管以后如何,反正今天就是豁出去了,亲下去再消失,就当是跟自己大学那几年的痴傻告个别。既然过去两年我们没机会再碰见,那么今晚过后我们也有可能一辈子不再见,只要不见,就可以相安无事。”
伍春秋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手背上,周沫只顿了一秒钟就从包里模出餐巾纸塞进她手里。
伍春秋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我当时就觉得我真傻,他真傻,他还想着米兰——我还想着他。还有他那些幻想,我也曾经幻想过,好几次宿舍熄灯后,我听着米兰跟我说成非如何好,如何坏,如何哄她,如何气她,我都在幻想成非不是对她,而是对我。听米兰说那些,我觉得心里苦,可要是米兰和成非吵架了一连好几天不再提这个人,我又觉得更苦,千方百计的想让他俩和好,直到米兰又在睡前跟我念叨起他们的事。”
话到此处,伍春秋又说起她的一次白日梦,梦里的她就如同成非幻想的路线一样,主角是自己,和一个不可能的成非。她靠在一个连长相都看不清的男人的怀里,经过十指紧扣的成非和米兰身边,清晰可见的望见成非迷人的笑容化做僵硬的线条,直到笑纹从他脸上彻底消失,他的眼里充满了落寞。然后,梦里的成非问她是不是要收回对他的想念,她只是装作漠然无情的模样,对他笑笑说“你误会了吧,你还没在我的想念里出现过”,可心里却在滴血,一觉醒来,枕头上湿了一片。
周沫哑口无言的听着,这才发觉每个人都看似原创,独一无二,但其实生活的轨迹却都是抄袭和模仿的。失去米兰的成非幻想自己如何让米兰悔不当初,就像伍春秋在梦境里实现自己如何对成非虐恋情深的一幕,甚至营造出“君既无心我便休”的意境。
思及此,周沫不仅设身处地的想到自己和夏行止,眼神自动自发的在后照镜里和他交汇,从他眼神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顿悟,好似伍春秋的话正应验了他们之前的写照。
“要不你今晚别回家了,去我们那儿凑合一晚吧,我可以多开导开导你,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说出来就舒服了。”周沫未经大脑的允许,也未经夏行止的允许,就如此建议。
夏行止眉毛一抖,刚要借口将话岔过去,就听伍春秋说:“好啊,可我怕夏行止不干。”说罢,两个女人一同陷入沉默。
夏行止如临大敌,感觉有四道眼神穿过后椅背射向自己,他后悔自己和伍春秋太过熟稔,更后悔自己对周沫的要求一贯纵容,以至于眼下他若说出违背她们心愿的答案,就显得太不上道了。
夏行止只好说:“行啊,让周沫陪陪你。”但他还想极力措施,甚至反守为攻,将劣势扭转成优势:“可是周沫那屋是单人床,我那屋是双人的。”
夏行止以为他的暗示足够明显,又不会显得昭然若揭——他的意思是在倾谈过后,周沫可以让伍春秋睡在小屋,她自己来大屋里与他同眠。
不想周沫却理解成:“那好办啊,你今天去小屋睡,大屋借我和春秋睡一晚呗。”
周沫对别的女人要一同分享夏行止的大床还有些抵抗心理的,但一想到自己要让出房间转而主动走进夏行止的领地,那种抵抗心理又薄弱的微不足道了,相比起来,她更害怕行动上的越界会带来其它后果,但要细追究是什么后果,她又说不清,更不能分明那是好的后果,还是坏的。
夏行止不知道自己磨牙的声音会不会被她们听见:“好啊,那我回去收拾收拾屋子。”
狼狈为奸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