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宗皇帝叹气,“这让朕如何收拾?”
谢迁说:“臣以为,万岁留中不发为好。一则此人防卫无过错,处理东厂亦不合适。二则此事会让人怀疑御林军战力。三则会让人心疑此事为万岁暗中授使。”
宪宗皇帝微微点下头说:“言之有理。这个张述,刚刚归化就……唉!没一个让朕省心的。朕倒是想责怪那张述几句,可他又是自卫,唉。”
谢迁说道:“微臣以前只知其文采出众,没想到武力也如此超群。沿海有海盗倭寇出没,不若令其前往剿除,以免在京中生事。”
宪宗说:“朕亦有此意,但是神机营和他有赌约,如若神机营造出子弹,他便会献上火铳。他若果真献上火铳,朕也不好封他太小的官。”
“万岁,尚公公求见。”门外小太监报到。
宪宗皇帝说道:“谢爱卿,你陪太子去万国馆一次,替朕抚慰一下张述,免得他以为是朕出尔反尔。另外让户部赶紧给他入籍,免得他老拿自己不当大明子民。”
“微臣遵旨。”谢迁连忙喊完万岁,退出。
尚铭进来,宪宗问道:“尚铭,你见朕何事?”
尚铭扑嗵往地上一跪,“老奴死罪!”
宪宗盯着他,一声不吭,慢慢喝茶。
尚铭知道肯定有密报到了皇帝这里,但是怎么也得汇报一遍。皇上既然还想听听自己怎么说,那就说明事情还能挽回。
他鼻子一挤,嚎陶大哭,“万岁,老奴该死啊!老奴见那张述火铳精良,派人前往抢夺,结果折了十四人。十四人哪万岁……”
宪宗等了半天,尚铭只哭,却没再解释,他疑惑地问道:“你来见朕,就为说这些?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尚铭哭诉,“老奴如何还敢辩解?是老奴的主意,是老奴派的下人。”
宪宗心软了,“你跟朕多少年了,朕知道你是个实诚人。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派人去抢夺?”
尚铭止住悲声,感激涕零地说:“老奴谢过万岁。昨晚臣离开后,寻思着这夷人非我族类,其心难测。虽已和神机营有赌约,那子弹却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那火铳在他手里委实太过危险,假如被其它国家抢夺收买,我大明忧矣。故而出此下策。”
宪宗叹气,今天他已经叹了很多次,“唉,你也不易。”
尚铭低声哭泣,“老奴请万岁责罚。”
宪宗站起来走了几步,“下去吧,好好抚恤那些阵亡将士家人,这件事就不要再声张了。”
尚铭磕头谢恩,“谢万岁,老奴感激得五内俱焚。苍天有眼,老奴何等造化,能得遇此英明宽厚仁义之主……”
宪宗打断他,不耐烦地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尚铭走后,宪宗思索片刻,笑了,“张述,朕为你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多少也能收拢你的心了吧。”
谢迁从宪宗那里出来以后,回到东宫找太子朱佑樘,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朱佑樘瞠目结舌,“竟然如此厉害?”
谢迁说道:“太子,此人文武全才,初归大明,无亲无故。或许能倚为心月复。”
朱佑樘为难地问:“可是我没钱,也没权,给不了他什么啊。皇妹年纪尚幼,都能送他一美丽侍女。可我上次那十两金子,已经是半年的积蓄。”
谢迁说:“有权、钱给人固然有效,但也不是唯一的方法。太子可以感情相处,何况太子将来总是要登基的。相信其人不是那等目光短浅之辈,定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朱佑樘苦笑,“但愿吧,我听先生的。希望能够有所成效。”
俩人去内府拿了十两金子,然后上车直奔万国馆。
刑部,一官员快步如飞走入厅堂,对刑部尚书董方大笑道:“尚书大人,大喜呀,大喜。”
董尚书讶然,“喜从何来?”
那官员笑道:“刚才接到消息,东厂派人在街面上拦截张述那个蛮子,没想到其人心狠手辣,接连致死十四条人命。现已逃回万国馆内。”
董尚书听完放声大笑,声震屋瓦,“哈哈哈哈。果然是大喜。那蛮子今日休矣!”
那官员接道:“不错。尚书大人速速批文下去,着顺天府立刻缉捕此人,他若胆敢反抗,立斩不赦!”
董尚书笑道:“正该如此!”说着话,立即铺开纸笔,三言两语把批文写好,扣上大印。然后喊小吏进来,“速速送去顺天府,让他们马上缉捕此人,越快越好。”
小吏跑步下去。
办完这些事情,董尚书往椅子上一靠,心满意足的叹口气,说道:“这蛮子活该有今日。”
那官员笑着接道:“其人狂妄自大,视满朝文武如无物,牙尖舌利,蒙蔽圣听,实在是自己找死,怨不得他人。”
董尚书长舒一口气,说道:“他推崇姜太公,鄙视孔圣人。若论治国,太公确实是有所长处。兴周八百年啊。不过这大明的江山还用不着一个蛮子来操心。他安心的去吧。”
官员讶道:“尚书何出此言?姜太公虽然伟大,可怎么也不能与孔圣人相提并论吧?”
董尚书看看他,说道:“以孔圣人教化为根本,太公农、工、商、兵并举为手段。怎么样?”
官员思索一会,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圣人教化已经足够,不必狗尾续貂。若是各项并举,如何能够体现出仁民爱物之教化?”
董尚书叹道:“老夫随便说说,年弟不必当真。”
官员连忙一揖到地,“折煞下官了,怎敢与尚书大人称兄道弟?大人真是谦虚下士,恭礼行人哪!”
董尚书摇摇头,心中微叹:“温、良、恭、检、让?仁民爱物?唉!就凭这些东西能够治国?”
官员问道:“大人面色不悦,不知何事不妥?”
董尚书正色说道:“老夫在想那蛮子这次结局如何。”
官员笑道:“这还用说?押至顺天府斩首。甚至于根本不必经过有司衙门,直接就被那十四家苦主给砍头了事。那些苦主可都是当朝权贵。”
董尚书摇头不语:唉,观其人眉飞色舞,似乎很喜欢这不经有司衙门审理便砍杀人命。置我这刑部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