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香河县城,赵千翻身下马,一身黑色礼服,还戴着高礼帽。
德里安也下马,他和卡尔一样,都穿着西装,只是这骚包的家伙还在西装口袋里插了条红丝巾……
“得胜?”赵千望着街边一家赌坊的招牌,不由笑了,“开赌局的,哪有让赌客得胜的,这名字取得磕碜。”
话音刚落,得胜赌坊掩着的大门就给撞开了。
啪!一个人影被丢了出来,正好落在赵千脚边。
“准啊。”赵千不由感叹。
“哎哟。”趴在地上那人直哼哼。
“哥们,没事儿吧。”赵千看着他。
“没事?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那人抬起头,满脸是土。长得还不错,也年轻,就是眼神特别灵活,总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样。
“诈赌了?”赵千突然对这人来了兴趣。
“也不算。赌这玩意,还不是比谁更会骗人。”这人居然站了起来,一脸轻松的拍拍身上,破布衣本来就烂,一股子馊味,现在这家伙猛拍几下,腾起阵阵灰尘……
赵千咳嗽了两声,挥手驱赶着灰,“你没摔伤?”
那人笑了,“伤?就他们那两下子能伤的了胡爷?告诉你兄弟……哟,假洋鬼子!”他看清了赵千的打扮,眼珠子又是骨碌碌一转。
人形狐狸,赵千心里的评价。
“这位兄台。”那人突然彬彬有礼了,“我看你面露奇相,像是鸿运当头,小弟略知命理,可否为兄台解下前程。”
这狐狸还会算命?赵千知道这人被丢出来装受伤是偏赌坊打手的,现在看他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件道袍!
只是太脏太破,胸前的八卦图案也掉了一半。
这人倒是朵奇葩,赵千兴趣更浓了,“好,就请先生为我算一卦。”
“兄台这边请。”这人发现了赵千身后的两个人是洋人,眼珠又转了转,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千随着他来到了街边,发现这儿放着一个算卦的摊子,破旧不堪,竖起来的阴阳旗还是折的……
那人坐下了,清了下嗓子,“在下姓胡,胡余胡,茅山人士,自由学习道术,如今已数十载……”说到这里,觉得不对了,数十载太长了,“嗯,数载,略有小成,路遇兄台,也算是机缘巧合,贫道刚才掐指一算,发现一丝异样之处……”他顿了顿,面上露出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犹豫,很彷徨,很痛苦。
“德里安。”赵千嘴角挂着笑意。
“知道了。”德里安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那人一看,双眼放光,可他立刻觉得不妥,收起了眼中的光芒,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胡余胡一生所学,竟在此碰见,此生已了,此生已了!”
赵千微微有点惊讶,“你叫什么?”
“胡余胡。”那人做抚须状,模了一下发现没有胡子,于是胡乱做了个召符的手势。
“这名字倒稀奇。”赵千点头。
胡余胡道:“名字乃一个人命格之始,在下也略有研究,此名乃命中注定,无法更改。”
赵千饶有兴趣的问:“不知先生所学为何?”
胡余胡突然很深沉,“兄台可知寻龙之术?”
寻龙之术?赵千愣了一下,这门江湖把戏他听李奇天提过,但李奇天也只是略有所知,那时提起,无非就是想确定自己心中想法。
胡余胡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此术失传已久,放眼天下,唯我胡余胡,知道真龙在哪!”
“真龙?”赵千看到了胡余胡眼中神色,心中有些异样。
胡余胡正色道:“天下兴亡,纵观气数。天下乱,真龙现,如今适逢乱世,帝星争覭,昨夜贫道观星象,帝星北移,似在皇城脚下……”
哦?赵千坐直了身子。眼中轻轻波动起来。帝星北移,在皇城脚下?难道是那只姓袁的老虎?这胡余胡是瞎说的还是真会什么寻龙之术?
“不过……”胡余胡看着赵千,目光深邃,“帝星虽势盛,却有相克之星。”
赵千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胡余胡收回目光,手指动了几下,“帝星之南,有一奇星现,独居异处。帝星威势纵深,天星皆臣服,唯独此星……”他又看了赵千一眼,“不为帝星所动,依旧按其所属天轨所行,贫道占了一卦,发现此星此时虽在帝星笼罩之下,却有深意。”
胡余胡看赵千没反应,深吸了口气,“假以时日,此星必与帝星争锋,鹿死谁手,是未可知。”
“什么星?”赵千没开口,德里安倒发问了,在京城当了段时间德记珠宝行的老板,也听得懂点半文言文。
“此星名为……”胡余胡目光落在赵千脸上,“贪狼!”
赵千嘴角轻轻一抽,“有人说过,贪狼是我的命星,道长所说的那颗与帝星争锋的星,就是我吧。”
“一知半解!”胡余胡突然生气了,猛地起身,“贫道一生所学,焉能儿戏,贪狼与帝星争锋,乃千古奇象,此等缘由,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知?”
“道长息怒,请坐。”赵千摆摆手,一脸无辜,“说我命星是贪狼独座的那个人,已经归天了,道长不必与他计较。”
“天谴!”胡余胡坐下了,饶自生气。
赵千道:“道长倒是有几分仙气。”
胡余胡道:“什么仙气,江湖骗子,混口饭吃。”
“哦?”赵千有点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诚实了?
胡余胡不说话了,眼睛微闭,似是在算什么,赵千看着他,也不说话,几分钟后,胡余胡睁眼道:“贫道再为先生测个字吧。”
“好。”赵千也不拒绝。这胡余胡神神秘秘的,说的话朦朦胧胧的,听着玄乎,却真说中了。赵千是穿越而来的,知道原本的历史,那袁世凯的确算是胡余胡口中的“帝星”,而且此时正藏身京城之化真的博大精深,每门学术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胡余胡拿出毛笔,沾了墨,递上一张纸,“请兄台写个字。”
赵千接过毛笔,在纸上写了个字……
胡余胡大惊!再次起身!
“天机!天机!”胡余胡胸口起伏着。
有那么严重?赵千望着胡余胡,搞不懂了。
胡余胡缓缓拿起那张纸,手一直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赵千写的那个字——
“双”!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胡余胡喃喃自语,“此乃双,双啊。骗抢双全,是寇,是盗……无所谓,此乃帝王本性,此字一出,真龙何在,又是个问号……我该如何,我该如何?”
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赵千也不懂,双字比较好写,又是自己写的还算凑合的毛笔字,所以才写了这个字,本来无意,没想到这胡余胡却这么大反应。
胡余胡依旧发神,赵千也觉得没意思了,正准备离开,却看到远处来了个人。
等的人来了。赵千起身,面朝那人,嘴角泛起笑意。
来人越走越近,右手吊着,白色的衬衣上还有血迹,领口解开,可以隐约的看到肩胛处的绷带。
来人走到了赵千面前,胸膛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充满了热力。
赵千看着他,他也看着赵千,两人就这么对望。德里安和卡尔站在赵千身后,有些疑惑。胡余胡仍然站在他的破烂算卦摊子前神神叨叨的自语。
“就你一个?”一分钟后,赵千开口了。
赵勇程没回答,赵千却看到了另一个朝自己走来的年轻人,笑意更甚,“哦,两个。”
“赵协统,我们又见面了。”杨泽也穿着白色衬衣,没了军服。
“什么协统,你这么聪明,应该懂的。”赵千笑着摆手。
杨泽笑笑,没说话。
赵千对他笑道:“小子,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心里透亮,所以那天才点了你一句,没想到你这么配合。”
赵勇程说话了:“国之不国,如不奋起,我等青年人愧对身体发肤!”
赵千点点头,“跟着我,我给你想要的。”
赵勇程目光更炽热了,胸中激荡,竟有些难以自已,“大帅,唯效死耳!”
杨泽也激动了,毕竟年轻,热血很容易绿色,“大帅,你是专门来等我们的?”
“是的。”赵千拍拍他的肩膀,第二次了。“可惜,只有你们两个,你们那位曹教官,是个人才,军事知识过硬,带兵也有一套,可惜就是愚了点。”
杨泽眼中闪过一丝遗憾,缓缓点头。
“愚忠!”赵勇程倒是个敢说话的主儿。
“走,跟我去个地方,让你们两个小子看看。”赵千道。
卡尔在身后发问了:“大帅,他们不是你要接的人?”
赵千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亲爱的条顿勇士,这个问题你要纠结多久?他们是我一直在等的人,不过这次带你和德里安出来,却不是为的他们。”
“还有个人?”德里安有点惊讶。
“对,昨天我收到他的信了,所以我要去接他,这个不讨我欢心的家伙,的确有本事。”赵千笑道。
自己果然是大帅一直在等的人!仅仅只见过一次,他就如此看重我们!这个人是不同的,他才是我们应该追随的人!
赵勇程又是一阵激动,不顾自己的伤势,帮赵大帅牵来了马。
“小子,我知道你叫赵勇程,也姓赵,是我家门。”赵千接过马缰,“还有伤呢,保重身体,以后你们还要浴血沙场。”
浴血沙场!这词用得一点都不吉利!可赵勇程却热泪盈眶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杨泽大声道。
“好!”赵千翻身上马。
赵勇程和杨泽又被鼓舞了,大帅上马的姿势是那样让人热血绿色!
卡尔牵过来两匹马,赵勇程和杨泽上马了,气势很足,哪怕身上还有伤!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想法,是绝对不能让那个骑在白马上的男人看不起!
德里安微微一笑也上马了。卡尔则依然在想大帅要接的人到底是谁,慢吞吞的一脸疑惑的上马。就在几人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响起了,“等等我!”
赵千回头,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胡余胡,那个江湖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