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雨水顺着滑落。
轻轻一声,黑子放在了棋盘上。胡余胡抬起头,“卓如兄,你的路,可被我断了。”
梁启超愣了一下,目光回到了棋盘上,神色有些紧张。
胡余胡望着他,微微一笑,“再不认真,你真的要全盘皆输了,堂堂京城才子,可别输给我这个小道士了。”
梁启超没反应,转过头,目光透过了从屋檐落下的雨水,轻叹一声。
胡余胡也不说话了,只是饶有深意的望着棋盘,暴雨风冷,他打了个喷嚏,披上了军装外套。
“卓如,何必举棋不定,一盘棋,总有它输赢的道理。”
梁启超看了胡余胡一眼,“敌众我寡,何况还有如此阴狠之计……你我一夜未眠,大帅亲上前线,你还有心思下棋。”
胡余胡笑了,指着棋盘,“卓如兄请看。”
梁启超目光落在了棋盘上,看了一会,猛地一惊,“这盘棋……可是成都?”
胡余胡笑道:“大龙在侧,尖刀在前,还有诱敌之子,此局若是不赢,你我都可回乡种田了。”
梁启超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的白子已成瓮中捉鳖之势,而你的黑子,却以最少的伤亡代价赢了棋局。”他蓦地露出笑容,“看来我是多虑了。”
胡余胡望着雨水,“只是……”
梁启超站了起来,拍了拍有些褶皱的军服,背起手,神情有些悲伤。
胡余胡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了一句“奈何”。
……
断掉的绳子落在地上,溅起了雨水。
“向南。”阿尔曼说了一句便带着毒蝎向北桥赶去。
数十个百姓目瞪口呆,他们被这些洋人救了,却不知所措。
“跟着我,赵大人在南边有兵保护我们!”一个年轻人大喊,正是情报部的周勇。
百姓们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跟着周勇向南狂奔。
“长官,南桥的任务完成,可以给大帅信号了。”齐格换上了新弹匣。
“嗯。”阿尔曼望了对岸一眼,模出一个马尔斯手雷甩向了河面。
轰!
河水冲天而起。
“好!”看到了炸起的河水,赵千攥起了拳头!
“大帅!南桥安全了!”赵勇程激动的跑到身边。
赵千模了把脸上的雨水,纯金军刀指向了对岸,“该你们表演了,第一旅,留下人防御,格雷南机枪不动,后方不能出意外,老子出不起!”
赵勇程乐了,猛地拔出手枪,“第一旅的兄弟们,跟着我冲,过了河,活捉奎俊,别让马强那小子占了便宜!”
枪响了,第一旅的士兵跟着赵勇程朝对岸冲去。
突然,被雨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点火光……
赵千心中猛颤,那是——
“回来!!!!”
迟了。
一颗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南桥中央,然后炸开。
碎石飞来,桥摇晃着,赵千眼眶剧烈的颤抖着。
十多个青山军的士兵倒在了桥中央,其中还有赵勇程。
“回去,回到桥头!”赵千拔出了金色沙鹰,飞快朝桥中央冲去!
准备往对岸冲的士兵们都愣了,副旅长罗必顺一边鸣枪一边大吼:“退回去,敌人有炮火支持!”
就在第一旅士兵慌乱的回到桥头时,赵千已经冲到了桥中央。
“大,大帅……”赵勇程满脸是血,胸口不停有血涌出,很快被雨水冲淡。
“别说话,我要你活着。”赵千抱起了他。
……
轰,惊雷过后,一道闪电划过模糊的天空。
胡余胡颤了一下,眼神蓦地凌厉。
“子问兄?”梁启超察觉了胡余胡的异样。
“会不会……”胡余胡转头看向梁启超,目光波动着。
“什么?”梁启超心里一惊。
“太顺利了?”胡余胡嘴唇颤抖了,“也许……”他望着闷雷不断的天空。突然,他转过身,脚步匆匆的回房。
“子问?”梁启超呆呆的望着。
胡余胡出来了,手一挥,将棋盘扫到了地上,黑白子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有几颗还滚到了台阶下,泡在了雨水中。
咣当,古币洒了一桌。
“果然……有变。”胡余胡跌坐在凳子上,手中的龟板滑落。
梁启超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胡余胡喘着气,“是诱饵……这个毒计,好毒!”
梁启超僵在原地。
走廊外的雨,更大了。
……
赵千抱着赵勇程,胸口感觉到了有温度的液体,不是雨水。
轰!轰!
两颗炮弹落在了两侧,炸起了河水。
桥在摇晃,雨水和河水混在一起,从赵千的头上淋下。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了,密密麻麻,还有杂乱的喊声……
赵勇程睁开了眼睛,望着赵千身后,蓦然间,他有些涣散的目光收拢了!
“大,大帅,放,放下我,快,快跑……”赵勇程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胸口的伤血流更快!
“闭嘴!”赵千大吼,接着腰杆用力,一瞬间将赵勇程扛在了肩上。
赵勇程剧烈的咳嗽起来,血吐在了赵千背上。
“是我的失误……我乱了方寸。”赵千转过身,左手扶着赵勇程,右手握着枪,雨滴接连不断的砸在那金色的枪身上。“活下去,你是我兄弟,不准放弃,这是命令。”
砰。
金色沙鹰开火了,冲在最前面的清兵倒下了。
赵勇程什么也看不到,剧烈的疼痛袭来,意识渐渐模糊,可他的感觉,还有几分清明。他垂着头,突然,他听到了枪声,不是青山军的枪,然后,扛着他的躯体一震……
赵勇程脖子上感觉到了黏黏的液体,不是雨。
“大帅!”他声嘶力竭的喊,声嘶力竭的哭,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赵千咬着牙,忍住肩头的剧痛,用颤抖的右手握着枪,连开了几枪。
只有两个清兵倒下,原本百发百中的枪法,也折损了。
“拿了赵青山,重重有赏!”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清兵中大喊。
清兵们拼命朝桥上挤,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朝桥上那个扛着个人的男人开枪。
还好,雨很大,清兵中很多燧发枪用不了,加上他们胡乱开枪,赵千又扛着赵勇程没有规律的跑着曲线,所以还是只有肩头的一处枪伤。
这一切太突然,也太快,这时,掩体后惊呆的罗必顺反应了过来,忙带着士兵就要往桥上冲。
一个身影从罗必顺身旁闪过,敏捷的跃过了战壕。
轰!
马尔斯手雷在冲上桥的清兵中爆炸。
清兵慌了,在大雨中乱撞。
轰!
又是一颗。
咔咔,桥出现了裂缝,摇晃起来。
“给我。”罗狼又扔出一颗手雷,从赵千肩上接过了昏迷的赵勇程。
“我掩护,你把他送回去,直接给勒非,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赵千抓过了罗狼的手雷。
罗狼看了赵千一眼,杀手的果决让他没有犹豫,背起赵勇程就往回跑。
金色沙鹰眨眼之间换上了弹匣,扔到了左手,连续开了七枪。
七个清兵倒下了,可是,被两颗手雷炸晕的清兵们也被枪声弄醒了,大呼小叫的接着冲,因为桥上的那个男人是赵青山,大反贼,抓到他,不管死活,都是一笔大大的封赏!
这些兵,穷疯了,也苦疯了,只要有点利益,就会去抓,去抢!
一排枪子打了过来,赵千扑向前方,落地的瞬间朝右边滚去,血丝留在了地面的雨水中,单膝跪地直起身时,弹匣也换好了。
七枪,七条命。
罗狼回头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还有最后十米,他加快了速度。
5,4,3,2,1!
罗狼回到了掩体内,赵千拉掉了手雷的引信,扔向了清兵。
手雷爆炸了,巨响中,赵千飞身跃下了桥,同时,拉开了最后一颗手雷的引信。
轰,爆炸声传来,赵千落入了水面。
桥,垮塌了,几十个清兵掉进了水里。
“给我打!”罗必顺狂吼。
话音刚落,两架格雷南重机枪同时喷出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