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中午了。”邓忠跳下马车。
马车没反应,铁制的封闭车厢在有些阴霾的天气下有点沉重。
“大帅?”邓忠愣了,却不敢去敲门。
这时,马车对面的一匹骏马长嘶一声,马上的军官慌忙拍着马头,可那健马似乎野性难驯,不停长嘶,鼻孔里冒着粗粗的白雾。
马车门开了,赵千打着哈欠下了车,伸了个懒腰,邓忠立刻递上卷烟。
烟点着的一刻,对面十几名军官纷纷下马,而马车周围的警卫队士兵也下马,M97自动手枪第一时间就上了膛。
双方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即使对面那十几个牵马的军官也穿着灰黑相间、领口袖口有白边的青山军军官制服。
“那么紧张干什么?”赵千吸了口烟,眼中轻轻一闪。总算来了点精神,昨天没睡好,早上又去听伯金斯和唐绍仪那伙人说了半天天书,好不容易在马车里睡了几个小时,又颠的难受。
“大帅与我们同在,誓死保护大帅安全。”邓忠唰的敬礼,黝黑的脸上是压抑的其实很狂热的目光。
“他们又不会吃了我。”赵千朝邓忠和警卫队士兵摆摆手,这些警卫兵都是练家子出身,平时训练都比普通士兵来的严格,都是陈玉山千挑万选出来的。开玩笑,赵大帅就是青山军的支柱,绝对不能出一点问题,哪怕大帅本人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尥蹶子?吃不住?”赵千看着对面那位几乎牵不住马的年轻军官,脸带笑意。就是这家伙把自己吵醒的……
年轻军官手忙脚乱,表情十分尴尬,却憋着不说话。
这是一片空地,黄土有些干燥,很辽阔,草料堆得很整齐,还有木头搭建的马厩,一看就是新修起来的。
赵千依旧笑望着那年轻人,那年轻人脸红的不行,马越来越狂,他真挂不住了。
“二毛子,你在爪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官急了,就要冲过去训斥那个年轻军官。
“俄国人的马,不是那么容易养的。”赵千先于那军官走过去拽住了马缰。
手臂上青筋暴起,那匹棕色大马似乎也毛了,拼命摆头,就要朝前冲!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眼看前蹄就要踢到赵大帅脸上!
速度太快,以至于邓忠都来不及开枪射马!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只见赵大帅闪身躲过马蹄,翻身就上了马!
大洋马暴躁了,赵大帅俯身在马背上,军靴死死踩着马镫。
黄土飞扬,棕色大马四处狂奔,马蹄声听起来很刺激。
所有人都看傻了,大约十分钟后,那马跑累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当尘埃渐渐安静,赵大帅坐在马背上缓缓而来。
邓忠立刻过去牵马,不过他却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大帅的表情有点不对,眼神似乎有点游离。
不过这表情在他的大帅脸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那个男人便翻身下马,拍了拍军服上的灰。
“这马场不错,过来牵你的马。”赵千对开始那年轻军官笑道。
“二毛子还不去?”三十多岁的军官狠狠拍了一下发呆的年轻人,他一脸络腮胡,皮肤又粗糙又黑,强壮的很,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匪气。
年轻军官牵过来了马,而这十几名本来前来迎接赵大帅的年轻军官望着赵大帅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他们和邓忠等人不一样,起初他们眼里是压抑的臣服,现在,却透着敬服。
“大帅厉害,白马佩服。”那三十多岁的军官抱拳。尽管穿着青山军的军服,这个男人的动作语言表情依旧江湖气浓重。
“其它人呢?”赵千四处望望。
“娃儿们跑马去了,鬼子的马,不跑不行。”叫“白马”的军官态度恭敬了很多,笑着说:“狗日的,到底是一分钱一分货,这些儿马子,是要比川马扎实多了哈。”口音很重,带着浓浓的藏边的味道。
“白马仁真……就是你呀。”赵千笑望着那军官,一根烟丢了过去,“还过得惯?”
“有啥过得惯不过得惯哦?我们这些马上讨生活的人,早都习惯了。”白马仁真接过烟,丝毫不客气。他声音粗豪,军服袖子卷起,小臂上全是疤。另外,他腰上还挂着一把藏刀,刀鞘上刻着藏文。
这就是邓忠他们紧张的原因了,因为这里叫金马镇,位于成都府温江县,与其说这里是一座新建的马场,倒不如说更像俘虏营一点。
是的,这个叫白马仁真的,就是个马匪头子,带着一百多号人从西藏流窜到成都,在金马河附近扎了寨,没想到刚抢了金马镇一回,就被第一军二旅旅长马强带兵给剿了。
这事儿是在赵大帅去南洋的时候发生的。白马仁真这伙人很彪悍,关了好一阵才勉强投降,赵大帅回来之后陈玉山汇报了这件事,并对赵大帅说了自己的想法……
两百匹从沙俄马贩那里购买的年轻儿马,就是白马仁真这伙马贼在驯养。
那沙俄马贩叫萨耶夫,是毒蝎外籍队员克尔辛的熟人,赵大帅那匹白色的哥萨克战马就是从萨耶夫那儿高价购买的。
萨耶夫的马很贵,但都很好,因为萨耶夫出身的那个家族是专门为沙俄军队提供战马的,沙俄的哥萨克骑兵骁勇善战,这与他们的战马素质也有很大关系。
赵大帅来温江县其实是另有目的,只不过顺道来看看白马仁真这些人。
赵大帅又和其它人说了几句,发给他们上好的南洋卷烟,而这些康巴汉子在见识了赵大帅驯服烈马的那一幕后,都服气了不少。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汉子,过着刀口舌忝血的生活,最佩服英雄汉,赵大帅那么快驯服儿马子,就连白马仁真也自问做不到。
有些人汉语说的很生涩,川话口音也别捏的很,不过他们还是解开了腰上挂着的马皮酒囊,打开,双手递给赵大帅……
然后,赵大帅就和这伙人席地而坐,吃着干肉,喝着烈酒。
过了一会儿,几辆马车从远处而来,马车周围还有骑马的士兵保护。
“来了。”赵大帅眼中一亮,拍拍白马仁真,站了起来。
有点晕了,如果不是白马仁真拦着,和这些康巴马贼喝酒,赵大帅纵然酒量很好,也是架不住的。
马车停在了离赵大帅十米远的地方,驾车的士兵跳了下来,打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