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个让可卿姐跳楼的男人让您给他回个电话,说是您大姨妈来了。”江彬不想再被老板的思路牵着,转移话题道。
刘建深听了这话面不改色地在柜门上的穿衣镜前照了照:
“哦?这个月似乎来早了几日。”
“……”
“帮我回个。”刘建深走到办公桌前,在N次贴上写下个手机号递给江彬:
“就说……大姨妈吃好喝好,侄儿公务繁忙,得了空再去请安。”
江彬心道哥你就装吧!无奈地跑出去,到会客室的小隔间里用办公电话拨了个号。
片刻后,那之前调戏缪可卿的男子的声音出现在了电话那头,江彬将刘建深的话转述了一遍,那男子轻笑一声道:
“小表弟破.瓜了?”
江彬囧了下,忙干笑道:
“您真幽默……”
“昨儿个听说你们中心开了微博,赶巧就见到个挺有意思的头像,故而截图留念……”男子又道:
“麻烦帮我问问小表弟,这么有创意的头像是谁的主意?”
江彬一惊,并不知这位皇亲国戚知道了多少,唯有尽可能使得语气波澜不惊道:
“好,我定会转达。”
男子却不挂电话,只在彼端沉默。江彬猜也能猜出此时他一副好整以暇地端着话筒挂着欠扁微笑的样子,终于缴械投降道:
“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荣幸,有事您尽管吩咐!”
男子得了这话颇为满意,不疾不徐道:
“我姓何,何扬,你叫什么?”
江彬咬牙切齿道:
“我叫红领巾。”
江彬被迫给何扬留了联系方式回到刘建深办公室,刘建深正专注地翻阅历年的项目资料,让江小同学不好意思开口和他提大姨妈的事。
江彬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目前没接到别的任务,他开了中心微博的页面,才寥寥几个亲友粉,于是去服务中心的群里吼一声,让同事们召唤认识的都过来关注一下。
干完这个,江彬又开始发呆,他还没想好中心微博具体要发些什么内容,要用什么语气发才更讨喜。
思索间,正瞥到刘建深办公桌上的星巴克杯子以及边上一包未来得及泡的咖啡,于是“红领巾”决定做好事,轻手轻脚地端了杯子拿了咖啡去茶水间给泡。
江彬满脑子都是微博的事,撕开那巴掌大的咖啡外包装,也没在意那咖啡包外头的一圈硬板纸,撕开口倒进杯里,加满水找了根一次性筷子调一调。
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上传到字:老板太辛苦了,我们都很关心他。
确认微博发布后,江彬端着杯子走进小黑屋,将咖啡搁到刘建深跟前,刘建深闻到香味,这才从资料中抬起头来。
江彬似乎从刘建深那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感动与赞许,于是一咧嘴露出八颗牙道:
“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刘建深指了指一旁笔记本电脑上的微博页面:
“但每件事都写到日记里?”
江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做得太明显了……
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江彬打开微博刷了刷,下面有托儿们的留言,诸如“可真体贴啊”“你们服务中心的氛围不错哟”之类。
江彬正得意呢,服务中心的技术部负责人叶震辛忽然道:
“原来老板喜欢喝这个牌子的挂滤。”
“挂滤?”江彬疑惑。
群里静默了片刻,还是叶震辛好心截了张微博上的图,那杯子旁还留着咖啡的包装袋。
马尾美人仇小冰看到这对话便道:
“江彬,你该不会是把粉直接倒在杯子里冲了吧?”
江彬愣了愣,忙去度娘查了一下挂虑咖啡,原来刚才那内包装外的一圈硬板纸是用来支起来架在杯口上的,冲泡的方法是往研磨好的咖啡粉包里灌沸水,咖啡就会过滤到杯里……
江彬“啊”地一声,眼见着刘建深端起杯子就要喝,立刻大喝一声:
“不许动!”吼完又想咬舌头:
“啊……不是老板,我是想说,一大早的空月复喝咖啡不太好……”
刘建深看了看江彬,又看了看咖啡,头一点,手一挥:
“那你喝了吧!”
江彬霎时泪流满面,他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毁灭证据,可是此时脑中只有“绝不能让老板知道我这么洋盘”这一个念头,于是大义凌然地走过来,仰头就灌下一口。
矮油……那个苦啊!比从前女乃女乃常给他熬的中药还要苦上百倍!江彬强忍着这令人咋舌的苦涩,眼一闭,嘴一张,又灌下几口。
喝下大半杯无意一瞥,竟发现刘建深的笔记本电脑正开着中心官方微博的页面,鼠标还点在自己手机拍的那张图里的咖啡包装袋上……
江彬捧着杯子,呆滞地将视线移向刘建深,刘建深望着他,目光深邃,唇畔含笑。
霎时一个晴空霹雳把江彬劈醒了——敢情这货是故意的!
江彬悲愤间想起了刘胡兰董存瑞草原英雄小姐妹……可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为五斗米不得不折腰,江彬发作不得,只能找了个借口拿着杯子出去将剩余的“罪孽”倒掉。
群里还在询问江彬后事如何,江彬漱完口回来愤愤不平地回道:
“我都喝了!”
静默片刻后,一片“壮士”之声整齐地刷屏。
这边,始作俑者刘建深看完手头资料,把江彬叫过去交代任务。江彬揣着笔记本字迹潦草地记下,又回到笔记本电脑前插上移动硬盘开始按着刘建深的意思汇总整理资料。
江彬是那种做事非要一口气做完否则浑身难受的人,待他初步整理完资料,已是中午十二点了。新人刚进来的三个月内是不包饭的,江彬为了省钱,都是前天晚上多烧些菜,剩下的带来当午饭。
刘建深此时也还在敲键盘,他平日里很少去楼下食堂吃,多是叫外卖的,江彬觉着他必定嘴巴很刁。
但今天刘建深似乎忙得没时间顾及午饭,老板不吃,江彬也不好意思吃,只有忍着饥肠辘辘开着Q向好友抱怨。
忽地,一个消息窗口弹出来:
“好久不见你了,今晚过来训练吗?”
是学长齐陆。
大学时代,江彬只参加了一个空手道社团,并且坚持了四年。如今工作了,他便向大多数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一样,渐渐荒废了。
新人一批批地进来,老人一批批地离开,只有个别几个已经升到黑带的学长学姐还在带新人训练,齐陆便是其中一个。
江彬对于齐陆是很感激的,自己刚进社团的时候,菜鸟一只,空有一腔热情,却总找不着门路。齐陆看他这样,便经常在训练后留下来单独辅导他,江彬想起齐陆便觉得心头一阵暖意。
前段时间齐陆也和他说过,教练的社会道场是向老人开放的,希望他们都能回去练练,江彬总找各种借口推月兑,此时也是一样。
“可我那么久没练,韧带都拉不开了。”江彬故伎重演。
“我带的都是新人,基础练习而已,你绑根白带过来好了,权当锻炼身体。”齐陆当真以为江彬只是怕自己技术生疏了,被师弟师妹们看轻。
江彬本想坚持拒绝的,但瞥了眼一旁的刘建深,最近心理压力挺大的,心中确实非常渴望一场淋漓尽致的宣泄……
“那……我过来看看吧?”江彬还没下定决心。
“成!”齐陆最是了解这个师弟婆婆妈妈的个性,他肯从壳里探出脑袋就已不易了,之后循序渐进便是。
江彬让齐陆把训练的时间地点用短消息发到他手机上,查了查过去还挺方便。
“怎么还不去吃饭?”刘建深忽然的一句,把江彬吓了一跳。
“这不您还没吃吗?”江彬端着职业笑容。
“没事,你先吃。”
江彬得了这话,便不再客气,出了小黑屋取出自己的乐扣饭盒微波炉加热一下。
同事们都下去吃饭了,江彬等到加热完,取出饭盒打开盖子。饭盒里是昨天做的肉饼子炖咸蛋、鱼香肉丝,以及今早炸的两根台湾香肠。
“怎么都是荤的?”
冷不丁儿的一句把江彬惊得险些筷子掉地上,回头就见了刘建深凑得极近的脸,于是下意识地偏首拉开些距离道:
“我不喜欢隔夜的蔬菜……”
刘建深又凑近些,对着那些个菜色道:
“看起来还不错……”
江彬一听那言下之意,便唯有假惺惺道:
“您要不要尝尝?”
江彬以为向来嘴巴刁的刘建深必定不屑于他这些家常菜,却未料到刘建深一口答应了:
“好啊!”
江彬被噎住,尽管不乐意,但还是放下饭盒站起身。
“干什么?”刘建深问他。
“拿一次性碗筷。”
刘建深摆了摆手,随即抽了江彬手中筷子,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夹了一筷子肉饼子炖咸蛋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刘建深不动声色地又将筷子伸向了鱼香肉丝……片刻后,面无表情的刘建深再次将筷子伸向了台湾香肠……
江彬呆呆地看着刘建深半坐在自己椅子扶手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直到饭盒里只剩了米饭,刘建深这才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
“多吃荤菜,容易酸碱失衡……”
无肉不欢的江彬压抑住心中的愤懑,声音略带颤抖道:
“不吃肉……怎么有力气干活?”
刘建深随手从缪可卿桌上拿起一根保鲜袋包着的黄瓜交到江彬手里,抚着他的毛发,哄孩子般柔声道:
“小兔子每天吃青菜萝卜,不照样长得白白胖胖?”
“咔嚓”一声,黄瓜断了。
这时候外头响起按大门密码的滴滴声,刘建深爽快地起身走了,江彬无语地起身去冰箱里找“老干妈”下饭。
项目部的同事们还在聊着方才吃饭时说起的话题,忽听缪可卿一声怒吼:
“江彬你竟趁我不在夹断了我的黄瓜!”
众人喷,随即群情激奋地询问江彬是何时夹断的如何夹断的喊着谁的名字夹断的……
江彬愤慨,遂将刘建深的恶行公诸于众,项目部的同志们纷纷向江小同志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致以诚挚的慰问,随即以自己办公桌上的豆苗、芦荟、仙人掌等盆栽争相投食,并唤之曰——兔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