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碎的一句话仿若凭地一声怒雷,在寂静的大厅轰然炸将。
“嗡”的一声,来宾像是炸开的锅,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纷然而起。惊诧而鄙夷的目光萦绕不绝。
“放肆!”滕云勃然大怒,拍桌而起,脸上青红交替。
滕十三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谁能想到一个喜庆的婚礼,情节竟如此曲折离奇、跌宕起伏。
柳星碎故作一吓,诚惶诚恐地连忙跪下:“伯爵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按照老爷的吩咐直言,并无冒犯之意。”
滕云冷哼一声:“哼!你这个骗子,拿了个破琴,吹得乱七八糟的就敢说是神曲?我看你分明是来捣乱的!来人啊!给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拖下去重打一百棍,关入红色牢狱第五层!”
一群护卫领命跑至,长矛刀剑齐齐架在柳星碎的脖子上。
“且慢!”一旁的罗兰度沉不住气了,高声喝道,“伯爵大人,是你下命令让他说的,并还说不管如何不怪罪于他!堂堂红色伯爵,如今怎能出尔反尔?”
滕云一挥手,指着罗兰度:“这是同犯,也给我抓起来!”
数把明晃晃的刀剑搭在罗兰度的脖子上,他咽了咽唾沫,再不敢说话。
“出尔反尔?”滕云怎么会当着众人把不好的名声落在自己头上?当下嘿然,“没错,我并不怪罪于他说什么。但是你们前来污蔑本伯爵,若是不将你们处置,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柳星碎一副认命的样子,沮丧着脸叹声道:“老爷子,不用说了,恐怕我们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都怪我,害了您老人家。我不该把神曲的含义说出来的,明知道尊贵的伯爵怎么会承认自己强迫自己的女儿嫁给儿子这等猪狗不如的之事呢?可是我一向以为红色伯爵和传闻般通情达理,为人正直不阿,所以直言不讳。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不过,这并不怪尊贵的伯爵的大人,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些事情对他的名声威望不好啊!我们只是一介草民,要杀要剐,伯爵一声令下的事罢了。唯一让我内疚的是,让您老也陪着我一同遭罪,着实该死!”
罗兰度脸皮抽搐,心中暗道:“这小子,真能演!”
滕云脸色煞白,额头冒着青气,嘴唇抖动不止,气得嘴都歪了。
柳星碎看似和罗兰度说悄悄话,可是嗓门大得方圆十几公里外都能听得见。而且每一句话都是柔中带刀,刀刀见血!
众宾客眼色更是躲躲闪闪,难免流露出鄙夷之意。
滕云瞧在眼中,羞辱之感席卷而至,怒喝道:“大胆贱民,竟敢当众污蔑本伯爵之威,倘若今天放你离去,本伯爵脸面何存?!”
“来人啊!当场斩杀!”一声令下,众护卫举起手中的兵器,就要朝着柳星碎二人当头砍下。
“慢着!”一声厉喝,仿若山林中的虎王清啸,狠狠地震停护卫的动作。
柳星碎眼中寒芒一闪,心中惊道:“好强的威压!”
滕云大怒,冷冷地看着希尔赛:“大将军好大的本事,本伯爵的家事如今也能插手了!”
希尔赛脸色平淡无澜,起身拱手:“伯爵息怒,在下只是不愿见伯爵负上不必要的污名。若是此时将此人斩杀,恐怕日后对伯爵您的名声也不好啊!”
滕云怒色稍霁,冷声道:“依将军的意思,本伯爵现在应该放任这小子离开咯?”
希尔赛面色不改:“自然不是!”他转过身,看着柳星碎,“这位小兄弟,你随便拿个古怪的乐器,吹一首曲子,委实难以让人相信你的话。不知,你是否有办法证明此器实为仙物?”
柳星碎摇摇头:“要我证明这是不是仙器,小子是无能为力了。只不过,要是证明此曲是否为真,却并不是不可能。”
众人侧目,希尔赛淡淡道:“说说看。”
柳星碎默然不语,瞥了瞥脖子上的刀刃。滕云狠狠地咬牙道:“先放开他!我倒是想要看看这骗子还能耍什么花枪!”
柳星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拱手道:“伯爵大人何不问问新娘子的意思呢?”
滕云和滕十三郎心中窃喜。
问安莱雅?别开玩笑了!她自始至终都还以为这拜堂就是对着天磕几个头而已,别说逼婚,他们还用不到逼的招数,安莱雅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滕云冷笑一声:“哼,那就如你所愿,让你死得明明白白!”说着,他转头对着盖头中的新娘子,“雅儿,刚才这位公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有什么要说的吗?”
新娘没有吭声。
就在滕云得意之时,一阵让人疼惜的啜泣声悠悠荡起。
“爹!”
劲爆之事接踵而至,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轩然大波再一次掀起,盖头下少女幽怨的泣诉声更是添油加醋,场面就连伯爵也开始控制不住了。
“雅儿,你在说什么?”滕十三郎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心知自己绅士过头,竟招惹上这么一摊事。
“哥,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你的亲妹妹啊!当年爹南下游玩,娘亲在河边洗衣,他见娘亲美貌,所以,所以就……”说到动情感伤之处,安莱雅更是泣不成声。
在其他人看来,此事只真不假!
“贱人你在说什么?!竟敢污蔑本伯爵,好大的胆子!”滕云再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张口便骂。
“伯爵大人莫急!”柳星碎假情假意地安慰道,“若是伯爵还不愿承认,何不来一次滴血认亲呢?”
“好!”滕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封住众人的口。也许是他气过了头,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提议是他要处死的少年提出来的。
柳星碎心中冷笑,一切,都跟他想象的一般,滕家的人,一步一步陷入他设下的套,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安莱雅的演技竟如此逼真,以至于若不是他知情,恐怕也被骗了过去。
其实,安莱雅也不是完全演出来的。
昨夜,柳星碎告诉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师傅的时候,她就想哭了。随后,柳星碎又告诉她,只有明天按照他说的去做才能见到自己的师傅,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此时想到若是真的见不到师傅,安莱雅心头就难受,眼泪哗哗往下掉。
不一会儿,家中的仆人便颤颤巍巍地递来一个木托,上面放着一碗清水,碗边上有一枚银针。
万事俱备,柳星碎负手一旁:“若此次检验由在下完成,伯爵大人必然不服。所以,还请大人自行检验吧!”
滕云和安莱雅来到水碗面前,众宾客也立马为了上来,一切的结论,就在此一举了。
两人各自用银针扎破指尖,把血滴入碗中。
两滴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缓缓地,融合为一!
“怎,怎么可能?”滕云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发展至此。
定锤敲落,若是此事传出去,滕云的威名定然毁得一丝不剩!
宾客中也有人坐不住了,一人起身拱手道:“伯爵大人,在下忽然记起今日有一要事,须先行告退。多有得罪之处,他日必将登门赔礼!”
紧接着,贵族富商们一个个起身告退,以至于还不等滕云回答,便匆匆夺门而出。事情再发展下去,一个不慎,说不定在场所有人都会被牵涉。
这样的麻烦谁敢去惹?还是三十六策,走为上策!
滕云眼中忽然凶光一闪,大喝道:“所有守卫听令!守住大门,今天一个人也别想出去!”
银光飞闪,守卫拔出兵刃,挡住所有去路。
宾客们都感受到凛冽的杀意,又惊又惧。
一个贵族公子也许是吓坏了,脚步不止,飞也似地向外奔去。
“杀!”滕云冷喝一声,寒影乍现,一把锋利的大刀狠狠地朝那名逃窜的贵族子弟劈去。
“嗤!”
鲜血飞溅,电光火石间,那贵公子立即身首异处!抛飞的头颅还带着满脸恐惧之色,重重地砸落在地!
所有人心中一震,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伯爵要杀人灭口啦!”
滕云阴冷地一笑:“不是我要杀人灭口,而是这尊贵的希尔赛大将军要杀你们。本伯爵誓死抵抗,虽然将其斩杀,却没能救得了你们。”
众人大骇,没想到竟连大将军希尔赛他都不想放过!!
希尔赛轻蔑地一笑:“伯爵,如果在官场上,或许我还让你三分,只是这武力之事,恐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吧!”
滕云丝毫不惧,把滕十三郎往后一拽,嘿然道:“有没那个本事,试了才知道!”
话刚落音,五个鬼魅般的身影闪到二人面前,将他们挡在身后。
众人一凛,瞪大着眼珠,其中尽是惊恐之色,看着那五人结结巴巴道:“元,元灵五仙!!”
希尔赛也是面色凝重,冷冷道:“哼,没想到伯爵大人好大的本事,连元灵五仙都能请来为你卖命!”
滕云冷笑不语,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丝毫不惧将军之威。
“人呢?!”滕十三郎惊呼一声,发现柳星碎和罗兰度早已在混乱之中没了踪影,就连他的新娘安莱雅也被拐跑了!
滕云大惊,急道:“去哪了?”
滕十三郎焦急地寻找着,蓦地发现三人放倒了一队护卫,正偷偷地朝府邸的后院走去。他连忙大喊道:“在那!”
护卫得令,飞快地将二人包围了起来,举兵相向。
柳星碎不慌不忙地停下脚步,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诚恐之色?如死水一般的寂然,如冰似得冷漠。没有表情的脸,深邃如海的眸,与那优雅的琴师形象截然不同。
他淡淡地扫过围上来的护卫,俯身捡起地面上护卫的佩剑,身上忽地爆发出一阵狂猛的斗气。剑光流甩,众人只觉眼前如雷霆闪耀,刹那间,所有护卫被拦腰斩断,鲜血如怒泉般喷涌而出。
没有人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在一瞬间,近十名护卫就莫名奇妙地死在一个少年乐师手中。
只是区区一个乐师,区区一个少年而已!!
柳星碎一甩长剑上沾的血液,声冷如冰:“我会忏悔,愿乌拉诺斯救赎我的血罪。”
“今日,都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