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一听梅玉倾这话,眼中立刻流露出一抹认真的若有所思之色.
半晌,她方才重重点了点头道:“小姐,你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哦。”
“那当然,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不只是男人,就连女人也无可幸免。只不过咱们万佚国不能一女嫁二夫罢了。”
不得不说,她这话,放在这个时代,着实称得上是语出惊人了。
所幸只是被翠兰听见,倒还没有什么,毕竟翠兰从小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没少听她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言论刻。
可这要是让别人听了去,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呢。
二人回到凤仪宫寝殿没多久,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意料之内的,今日的晚膳,御膳房依旧准备得非常“精心”噱。
当然,梅玉倾和翠兰吃得也是极其费事的,二人却也乐在其中。
倒是锦绣宫里,此时的气氛却是极其不好。
锦妃那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庞,此时明显拉得老长。
以至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没有一个敢在这时候上前去找晦气。
可是,她的贴身宫女如意可就怎么也无法幸免于难了。
只见她一脸忐忑地立于一旁,低眉顺眼地垂手而立,脸上那胆怯和恭谨的表情是那般的显而易见。
锦妃一个人坐在那处生闷气,半晌,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她方才瞪着如意冷声喝道:“如意,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让人上晚膳呢?”
“娘娘,方才……是您说不让上晚膳的,奴婢这才……”
如意被她吓得连说句话都夹杂了满满的胆怯之意,更别提抬起头来看锦妃一眼了。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去,让人上晚膳,本宫现在就要用膳!”
锦妃一边语气不佳地说着,胸膛一边剧烈地起伏,显然是真的气得不轻。
话说一半儿,她又话锋一转,吩咐道:“去,叫小安子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如意听到这里,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闻大赦一般,连忙快速迈开脚步朝屋外走去。
而锦妃则是依旧坐在那处,脑海里拼命想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讨得皇上欢心?
看今天这样子,皇上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要不然,不会连不来用晚膳了都不让人来知会一声的。
心慌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在这皇宫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宫女,如今她终于翻身做主,她不想再回到以前落魄的时候。
而她心里更加明白的是,自皇上登基这两年来,她便在宫里跋扈了两年。
这其中,明里暗里得罪的人无数。
所以,她很明白,一旦自己失了势,接下去面临的将会是怎样的状况。
而她,决不能允许自己有这么一天。
锦妃做在椅子上,心里想得出神,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和茫然。
此时的她,少了一份面对他人之时的冷锐之气,心头被巨大的恐慌盘桓缠绕着,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就掐在她的咽喉间一般,令她感到喘不过气来。
所谓的高处不胜寒,或许正是如此吧。
站得越高,却也必然会害怕摔得越深。
如意去了没多会儿工夫便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进来了不少人,绝大多数手中都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只有紧跟在如意身后之人,手中空空如也,却是低着头脸上满是一副惶惶不安之色。
此人,正是负责为锦妃打探消息的小安子。
“娘娘,小安子来了。”
即使锦妃此刻摆了一张臭脸,但是,如意却还是不得不笑着开口说道。
“嗯。”
锦妃口中冷哼一声,目光却如锋刃一般射向小安子。
“小安子,你倒是说说,今儿皇上离开锦绣宫之后,都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四平八稳的,但是,孰知她的这些宫人们都很清楚,她正在压抑心头的不满和怒火。
“这……”
小安子却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即使明知这把火今天势必烧到自己身上,却还是吓得压根儿不敢如实禀报。
“这什么这?还不快说?皇上现在在哪里?”
锦妃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下不好的预感越发扩大了几分,就连口中话语也显见的一抹不耐烦之色。
“回娘娘,皇上现在在怡心殿。”
小安子一听,心下一乐,这问题倒是不难回答。而且,也绝不会惹锦妃生气,所以顿时回答得挺快。
“哦?怡心殿?”
锦妃口中轻声重复着,果不其然,脸上那阴云压顶的表情立刻就晴朗了几分。
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很显然的,皇上肯定不可能一直都呆在怡心殿,要不然的话,小安子方才也不会那么吞吞吐吐。
想着,她一双如秋水般炯炯有神的锐眼用力一瞪,说话的语气紧接着又降了几个度。
“小安子,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
“这……其实也不能说是瞒着,娘娘其实都知道的。”
小安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还是陪着笑容开口回答。
“哦?”
锦妃反问一句,俨然一副不解的模样。
小安子则是把眼一闭,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皇上离开锦绣宫以后,做的事情与昨日下午并无二致。”
“跟昨日一样?”
锦妃自是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脑海中略一思索,昨天下午……皇上干嘛了来着?
这么一想,她先前刚好转些许的心情立刻又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你是说,今儿皇上又陪着皇后在宫里四处瞎转?”
“回娘娘,的确如此。”
小安子一见锦妃脸上这么难看的表情,自是立刻殷勤回答,语毕还不忘又补上一句:“不过娘娘放心,饶是皇后娘娘怎么恳求皇上留下用膳,皇上也没答应,而是直接回了怡心殿。”
小安子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虽然这种说法有点儿颠倒黑白,不过只要能让娘娘别发怒,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吧。
在他看来,无论事实到底是怎样,反正结果是皇上没进凤仪宫用膳,这不就结了吗?果真,锦妃听了他这话,脸上神情总算稍霁.
想了想,这才不冷不热地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没你事儿了。本宫还要用膳呢。”
“是,奴才告退。”
小安子心头一块千斤重石总算落了地,连忙一溜小跑儿就奔出了锦绣宫。
从这两天皇上的行为举止看来,这锦妃娘娘,看来还真的离失宠不远了。
别的不说,光是他看着,那皇后娘娘也长得比锦妃好些。
只不过,那位的性子,好像也有点儿奇怪。
小安子一路走出锦绣宫,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心下暗叹,这宫里的事儿,还真是一天一个风向。
而这风往哪里吹,却是全都要看当今皇上的意思。
怡心殿内,司马文一回来,便累得躺到床上睡着了,直到夜幕降临,掌灯时分,方才起身用膳。
当然,他此时的心情,也是不怎么样。
接二连三被梅玉倾拒之门外,心情能好才怪了。
只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反正有母后在,她若是知晓了此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待他。
如此一想,原本胃口不佳的他,食欲也忽然间变好些了似的。
是夜,春日的晚间夜凉如水。
梅玉倾早早就睡下了,只不过今日,她并未和衣而眠,而是只穿了亵衣便进了被窝。
临睡之前,她的心里,暗暗想着:今天,想必他是肯定不会来的。
毕竟,昨天夜里,她都说出了那样的话。
骄傲如他,就算脸皮再厚,恐怕也要挂不住的。
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一夜好眠,当梅玉倾翌日醒来之时,发现凤衍昨夜的确没有来过,心底里,本该是高兴的,本该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惆怅。
他来,是她所不希望的。
他不来,似乎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想怎样了。
带着一抹阴郁的心情,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照例是请安学习,可是,今日在太后的慈禧宫里,锦妃看她的眼神儿简直好似恨不能将她烧成灰似的。
而她则是依旧如先前一般,只要锦妃凌厉无比的眼神儿狠狠一瞪,她便立刻表现出一副懦弱胆小的模样来,俨然一副无比怕事的模样。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
太后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却是一直默不作声。
以她现在的立场,实在不宜再为了锦妃跟皇帝闹不愉快。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皇帝自己对锦妃心生厌恶。
这一点,不得不说,皇后做得很好。
想着,她目光中带了三分赞赏七分希冀,看了一眼梅玉倾。
而梅玉倾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下微微一颤,面儿上却依旧挂着一抹动人的微笑。
连她自己都不觉得,她的笑容,真的是极好看的。
即使只是轻轻地勾起唇角,那笑,让人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之极。
好不容易,请安的时辰终于过去,接下来便是学习处理这后宫中的大小事。
比如这宫中的账目,便是最首要的一大难题。
逢年过节的采买,日常开销的用度,一样样都是看着简单,实则却并不好办的事情。
当然,也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有太后从旁盯着,她却不得不强压下蠢动的心思,耐着性子认真学习。
就这样,一连三日,天天如此。
上午请安学习,中午在太后那里用膳,下午由司马文陪着熟悉皇宫。
每天的行程,几乎被安排得满满的,却也极其单调乏味。
最主要的是,这一日日的过去,锦妃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如刀似剑一般锋利无比。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现在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而凤衍,在这几天里,则是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不仅没有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就连周围的人,也都从来不曾提起过他。
有时候,连梅玉倾自己都忍不住怀疑,难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幻觉?
并且这幻觉,竟然还让她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因为,几乎是经常性的,她会一个人望着一处景物发呆半晌。
脑海中,满是凤衍那张明明俊美无双却冷若寒冰的脸庞。
就连他被她气走时的样子,都还是那么的记忆犹新。
这不是,今日,这偌大一个皇宫,总算要给她和司马文两人都走完了。
而她此时,正站在一处花圃跟前,看着那香气四溢的粉女敕花朵,怔然出神地发着呆。
这种呆滞状态,直到司马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才算是告一段落。
“皇后,你在想什么?”
司马文缓步追上她来到这花圃跟前,目光扫一眼那几簇并不算特别的月季花,轻声开口问道。
对于他来说,即使这几日天天与梅玉倾相处,但是,他却依旧看不透她,也不了解她。
他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心扉,没有为他打开的缘故。
不过,这没有关系,时间,他有的是,他可以等。
这边,梅玉倾回过神来,却是微微一愣,方才说道:“没想什么,只是不知怎么就发起呆了。”
“呵,你以前也常这样吗?”
司马文口中轻笑一声,心底里,两个影子,却又一次如此相似的重合起来。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曾忘记,当年父皇在太和殿为顾修将军举办的那场庆功宴。
当时,在太和殿前,他因为贪玩儿,悄悄和锦瑟溜了出来。
太和殿前有一个小池塘,那时候,他和锦瑟在池塘前玩耍的时候,便瞧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十分安静乖巧地站在那池塘边上。
小小的年纪,眼底里却是他尽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他远远地瞧见了她,一时之间竟仿佛着了迷一般,想要仔细看个清楚。
可是,他当时所在的位置,离她有些远了。
于是,他便调皮地爬到那池塘边上的假山上,想要试图从高处离她更近的地方看仔细一些。哪里知道,爬上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怕高.
原本贪玩儿要偷看人的心思也被这惧高的感觉给吓得抛诸脑后,只想到快些让锦瑟上来救他。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他还忍不住会自嘲一笑。
若不是那一次,他也不会发现,他竟然是如此的怕高。
梅玉倾闻言,微微侧首看向司马文,却正瞧见他唇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意。
“皇上在笑什么?”
梅玉倾刻意忽略掉司马文方才的问题,而是改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儿时的一件趣事。”
“哦?”
梅玉倾下意识地反问一句,其实,她并没有要窥探别人**的意思。
可是,司马文的理解却与她背道而驰。
只听他清朗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皇后可还记得,上次朕曾经问你,是否知道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顾修将军?”
“当然记得。”
梅玉倾闻言,心头猛然一跳,一种叫做心虚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而司马文却是全然不觉,继续自顾自地开口。
“十年前,父皇曾经为顾修将军凯旋归来举办过一场大型宫宴。当时,朕曾经在太和殿前的池塘对面看见过顾将军年幼的女儿。”
他的话,说到这里,口中话语微微一顿,显然是在等梅玉倾好奇发问。
而梅玉倾,也果然顺着他的意思开口问道:“然后呢?”
“你可知道,朕每次瞧见你,总觉得好像瞧见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
他如此说着,口中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听那语气,似乎是在感慨逝者已矣,又似乎是在为那幼小的生命感到惋惜。
毕竟,那么小的年纪,就要面临满门抄斩。
每每想起,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女孩儿在刑场上之时,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
他不止一次在心底里责怪父皇的心狠手辣,残害忠良。
可是,他更清楚,父皇生性多疑,更何况顾修又有功高震主之嫌。
是以,父皇要除去他,是必然的事情。
他虽对继承皇位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但是为君之道,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即使心中不满,他却什么也无能为力。
也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父皇的双手沾满了血腥,他才会对这皇位如此的反感,甚至对政事全无兴趣。
即使,他明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意味着什么。
梅玉倾闻言,尽管面儿上依旧是一副沉着镇定的模样,可是,心底里却已然是波澜起伏。
司马文此言,着实让她心中越发忐忑。
难道说,司马文真的知道了什么?
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又不像。
而他这几日的屡屡接近,难道只是因为,他觉得她长得像十年前的顾惜凌?
梅玉倾心中装满了重重疑惑,却并未立刻问出口。
司马文显然还有话没说完,所以,她只需要静静地充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就好。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