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日渐西沉,晚膳十分,王嬷嬷从太后那里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高兴了,眼底眉梢都染了浓浓的喜悦之情.
梅玉倾则是在她回来之时,已然换上平日里那副时常挂着浅笑的模样。
自然而然的,心情不好,司马文让小林子给她带来的果盘她也没有心思动,便直接摆在了桌上。
王嬷嬷回来的时候瞧见,自是连忙询问:“皇后娘娘,这两盘水果……”
“是皇上让小林子送来的。刻”
梅玉倾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所以一开口便直接送上答案。
王嬷嬷听后,果真笑得更加灿烂了。
翠兰见梅玉倾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心里的担忧这才终于放下噱。
如此,王嬷嬷便更加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当然更不可能知道梅玉倾和司马文在隆庆宫的相处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和谐愉快。
夜色,渐渐深了。
梅玉倾一般晚膳之后,都只留翠兰一人伺候,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明儿个要回护国将军府,她和翠兰还得好生准备准备。
除了收拾点儿衣裳细软之类的,司马文和太后赏赐的珠宝首饰自然也是要带回去的。
梅玉倾本是一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怔然发呆,但是,眼角余光却忽然间瞥见翠兰正在收拾桌上摆放着的那些金银珠翠。
心底里灵机一动,眼瞅着翠兰要将那些东西全部收拾起来带回去,她忙开口说道:“翠兰,那么多东西,你不用全部收拾进去。留一盘儿,咱们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翠兰却是笑着说道:“小姐,是你自己喜欢吧,既然如此,你不妨过来挑一些喜欢的留下,我可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儿的。”
呃……
梅玉倾倒是没想到翠兰会这么理解她的意思,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她似乎的确应该过去看看。
虽然,她的目的,不是为了将这些首饰留下自己用,但是,暂时来说,她却也不想告诉翠兰她心里的打算。
于是,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从软榻上下来,来到桌前,目光一一从那些盘子上扫过。
不得不说的是,太后和司马文倒真是大方,送来的这些东西,个个儿一看就价值连城。
不过想来也是,万佚国自建国以来,至今已有百年根基,而且这百余年来一直都是国泰民安,百姓和乐,税赋颇丰。
即使边疆不时仍有战事,但万佚国却一直以强国之姿力压众国,立于不败之地。
是以,皇宫里的奇珍异宝积累颇丰,倒也极其合乎情理。
而眼前这些东西,虽然拿到民间,绝对个个儿都是上品,可是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却也并不特别出奇。
梅玉倾伸手从面前的几个盘子里挑出了一些她比较中意的,其他的,便都让翠兰包了起来。
可即使如此,当翠兰瞧见她挑出的那些首饰之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把。
原因无他,梅玉倾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心性淡泊不喜名利的女子。
她平常几乎是不戴什么首饰的,若是戴,也多数会选择色泽清雅的玉饰。
可是这会儿,她选出来的东西,竟然多数为金银所制,尤其还是金子居多。
如此金光灿灿的东西,在她心里,跟梅玉倾此人平日里的一贯风格实在是太不搭调了。
翠兰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今儿个的小姐,实在是太奇怪了。
然而面儿上,纵使心底里疑惑,她却还是没有直接向梅玉倾问出口。
殊不知,梅玉倾之所以会挑这些,那可是从现代积累来的经验。
古往今来,这金银的价钱,向来都是水涨船高。
那些玉石什么的,行情可就不如金银那么稳当了,而且还得碰上识货的行家才行。
这金银可就不一样了,明码标价,该值多少就值多少,怎么样都亏不了。
就这样,主仆二人心里各有所思,这会儿倒不似平常那般多话得很。
直到翠兰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转而看向梅玉倾说道:“小姐,皇上让人送来的水果,再不吃可就要烂了。”
她这一提醒,梅玉倾方才反应过来。
在南城那十年,即使吃穿不愁,但梅玉倾的生活却过得相当节俭。
一方面是因为梅夫人瞒着梅少邺暗中克扣她的一应用度,另一方面则是她本也没有浪费的习惯。
虽然送这水果来的人不受她待见,可是这水果跟她可没有愁。
是以,她这才展颜一笑道:“翠兰,过来跟我一起吃吧。”
“那奴婢就多谢娘娘了。”
翠兰则是俏皮一笑,作势还有样没样地行了一礼,方才挂着笑容与梅玉倾坐下一起将那两盘水果吃了个干净。
深夜时分,梅玉倾强压下心底里那蠢蠢欲动的期盼,闭上眼睛躺在床榻上,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即使,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真得很难做到。
她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她的心里,却总是忍不住地自我矛盾着。
既希望凤衍会来,又希望他不要来。
这前者自然是潜意识造成的,而这后者则是主观意识主导的。
人,总是难免会有自我矛盾的时候,梅玉倾此时,正是如此。
意识渐渐地抽空,剥离,就在她即将沉入睡梦中之时,寝殿之内,却忽然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梅玉倾听到极轻极轻的开门声,以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能出现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除了凤衍,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只是,来人的脚步,却并未直接朝床榻边而来,而是走到桌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梅玉倾躺在床榻上,心头陡然一惊,说不清他的到来,自己心里到底是惊是喜,还是排斥拒绝。
只是,当她张开眼帘,从床榻上坐起的时候,却果真瞧见昏暗的烛光照耀之下,凤衍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墨黑长发以一根上好的白玉长簪束起,俊美的容颜在恍惚摇曳的光芒照耀之下,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此时此刻,入目所及,他的脚步,就那么定定地立于桌前。一双星眸的视线所及,却是直指那摆在桌上的一盘金银首饰.
感觉到梅玉倾从床榻上坐起,他那俊颜上却忽然间弯起一抹似讥似嘲的笑容。
“想不到你竟这么俗气。”
“你以为呢,我本来就是一俗人。”
梅玉倾回答得却是理所当然。
即使凤衍的论断,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
“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以后我可以给你更多。”
凤衍闻言,却并未因此而看不起她,而是语出惊人地来了那么一句。
梅玉倾却是摇头说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你目的达成之时,也就是我离开之日。”
此言一出,凤衍眼中的神色立刻冷沉了片刻。
但是很快,他便又扬起唇角,仿佛方才根本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一般。
须臾之后,棋盘两端,梅玉倾和凤衍依旧如先前那两次一般,各坐一端。
寂静的深夜,就连桌上燃烧的烛火发出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桌子上摆放着两碗凉茶,二人一边下棋,一边喝茶,就如同相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只是有所不同的是,这下棋的氛围,着实可以用“诡异”二字来形容。
譬如,凤衍一边落下一子,一边语气薄凉地说道:“太后和皇上才不过给了你这么点儿好处,你是不是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梅玉倾听言,亦是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脸上的表情显得淡淡的,口中话语亦是如她脸上的表情一般,似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实则,却如同刺猬一般,竖起了全身的刺。
“清郡王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既然想要那个位置,三天两头往青楼里跑,你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不可否认,她说这话是有些许私心在里面,连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这话里的酸味儿。
但是,她这话,却也是事实。
就算司马文不喜参政,太后虽然强悍,但也只限于后宫范围,手上真正掌握的权力,却是寥寥无几。
凤衍手掌大权,又得朝臣和百姓的拥戴,想要登位,只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的事儿。
可如果他耽于美色,夜夜沉迷青楼的传闻在民间散播开,这对他的大业必然是会有影响的。
此刻,梅玉倾说出这样的话,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只是潜意识里想要出言提醒。
然而,凤衍却问出了她未曾想过的问题。
“梅玉倾,这算不算你是在担心我?”
担心吗?梅玉倾不禁沉默了。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这算不算是在担心他。
又或者,其实她只是担心自己无法从这皇宫中月兑困?
一时之间,她心里生出好几个答案,却连她自己也并不确定,哪一个答案才是正解。
倒是凤衍见她沉默不语,唇角的弧度不禁有些得意地上扬了几分。
只不过,他还没得意够,梅玉倾便开口说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担心我自己。”
“哦?”
凤衍挑眉,手中捏着一枚白子迟迟不曾落下,显然是在等待梅玉倾的答案。
即使他心里很清楚,从这女人嘴里,他别想听到什么满意的答案。
果真,梅玉倾一开口,必然让他心里舒坦不了。
“我是担心你若是失败了,我还怎么重获自由。”
言及至此,梅玉倾口中话语微微一顿,目光看向由一脸兴味转为一脸阴沉的凤衍,不咸不淡地提醒道:“该你了。”
凤衍闻言,看似想也没想便迅速落下一子,甚至于,他的眼睛,一直不曾从梅玉倾脸上离开。
似是只有如此,他才能够将面前之人看个清楚明白一般。
可梅玉倾脸上的表情,依旧还是淡然的,只是当她瞧见凤衍落子的位置之时,不禁微微蹙了眉。
看样子,今天这一局,她依旧无力赢过他。
即使他表现得似乎并不是那么认真,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但她还是没有什么胜算。
凤衍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什么,向来不对人外露情绪的他,此刻竟表现出了明显的怒火。
只听他似口不择言般说道:“梅玉倾,既然你那么想要重获自由,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是说,你会想办法让皇上引起民愤吗?”
“当然,上次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关于我入宫当晚的事情,你尽可让人在民间大肆宣扬。”
梅玉倾一听他这话,心里忍不住自嘲一笑,他与她,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即使,这结果,似乎是她自己造成的。
“这还不够。”
凤衍依旧果断无比的落下一子,口中话语也如同他手上的动作一般,是那般的肯定。
梅玉倾闻言,心下忽然间重重一跳,那种闷闷的揪心般的痛,就这样不期然地浮上心头。
她的确知道,这还不够。
甚至于,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她要做些什么。
只是,当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无所畏惧。
并且,这种畏惧,坚强如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
她忽然间抬起眼帘,目光直视着坐在对面的凤衍。
“我知道这还不够。等明日出宫回来之后,有了合适的契机,我会有所行动。届时,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需要好好地加以利用即可。”
她这番话说得很平静,可司马文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却忽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他说话的语气陡然间凌厉起来,话语间还夹杂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关心。
“你想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梅玉倾并不明言,神情恬淡得让凤衍只觉得眼前的她,是那么的不真实。
忽然间,他觉得心底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让他变得有些心烦气躁。
于是,他放下手中一子之后,便有些心绪不佳地说道:“这盘你输了。”
语毕,没有再多一语,他倏然起身,未留只言片语,就此离去。
徒留梅玉倾一人坐在一盘胜负已分的棋局跟前,明灭不定的烛光照耀下,那红润的唇边,无声溢出一丝苦笑。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当真是有点儿自作自受了.
动作缓慢地收起棋子和棋盘,心下无奈叹息一声,梅玉倾方才起身回到床榻之上,闭上双眼,沉入梦中。
这一晚,依旧梦魇连连。
只是,出现在梦里的两张脸,令她觉得身心俱疲。
一个,是凤衍,而另一个,则是司马文。
她总觉得,将来,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即将进入一个深不知底的黑洞,看不见,模不着,更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
翌日,依旧是一个艳阳天。
春光烂漫,日光灼热。
一大清早的,王嬷嬷便特地来告诉梅玉倾,说是太后免了她今儿个的请安礼,特准她直接乘马车回将军府。
闻言,梅玉倾心里着实有些感谢太后对她的体贴照顾,同时,也没忘了让王嬷嬷前去回话,表达一下她心里的谢意。
王嬷嬷自然是笑着应下了,直到看着梅玉倾到宫门口乘上马车,她方才转身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梅玉倾此番回将军府,太后和司马文让人准备得极是周到。
马车并不奢华,外间甚至看不出这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车辆。
可是里面却极尽奢华,坐在里面,上等绸缎做的软垫很是舒服。
车内备有水果茶点,想的也很是周到。
马车在京城里走了有一小段时间,方才来到护国将军府门前。
这一路上都极为僻静,看来是专挑了人少的路走的。
意料之内的,梅玉倾的马车才刚行至将军府门前,远远的,掀开车帘,便可瞧见大门口儿挤满了人。
为首的,正是几日不见的梅少邺和梅夫人。
二人身后,跟着梅少邺的另外几位夫人和将军府的几位小姐公子。
当然了,梅玉瑶也在其中。
“臣叩见皇后娘娘!”
梅玉倾一下马车,梅少邺便带头给她下跪行礼。
将军府的一干人等,自是随后跪下,一个个皆是一脸虔诚恭敬的模样。
梅玉倾见了,心里却颇为不适,连忙说道:“父亲,母亲,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又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在这之后,梅府的一干人等这才全部站起了身。
梅玉倾心中有些忐忑,面儿上却堆起笑容说道:“爹,娘,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诶,好。”
梅少邺亦是笑着应了,伸手请梅玉倾先进门之后,方才率领众人转身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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