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落静静地看着她,这个女人,与她该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她想起当初陌看到她的玉坠后便收了去的情景,那时的他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才有之后的几次旁推侧引,知道她的不愿招惹皇室之人后,便让这一切顺其自然。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这般离奇,生在帝王家,却长在百姓檐。
皇后有些恍惚,今日她仿佛做了一个梦,隐约中听到皇上跟洪御医讲话,尹伊落,这个她一直没有多大好感的女子,竟是她跟皇上的女儿。
她当是梦,不敢也不愿去问皇上,害怕听到任何的答案茆。
尹伊落,落儿,她心里反复念着这名字。
记忆回到十六年前,即将临盆的时候。皇上曾对她说,若是男孩当取名为泉,女孩则为落。
而她的回答是,黄泉碧落,永随君心蚊。
所以当初她本想为蝶儿取名南宫落,不想皇上却只是沉默,而后说道,“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何不取名为蝶?”
之后这名字便定下了。她虽有疑惑,却是随着时间散淡了。
如今想来,那一切都好像隔了一层薄雾,似花非花,看不真切。
她真的不懂,不懂怎么就多了一个女儿。甚至还流落到了民间。可是眼前这个她,身上所带的毒明显就是当年她所中的毒,而前几天洪御医说道这毒时分明就说她的毒是从娘胎带来的,那么…
皇后有点不可置信,碰触伊落的手指有点颤抖,她将那双异常妖冶的眼眸遮起,只余清丽绝伦的容颜。
果然跟泉儿好像,只是平时多数人的视线都会被那双紫眸吸了去。
“我唤你落儿可好?”她垂下手,轻声询问,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甚至没有自称。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伊落乖巧地回答,她应该也知晓了吧,关于她的身份。
“落儿的名字是谁取的?”
眼前那个曾经对她冷眼相待,遥居尊位的女人,此时竟像一个母亲那样温和慈爱,伊落不知作何想,也许她应该说,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呢。
她自然是不能说是前世的名字,便简单地道:“‘落’字乃父母所留。”
“是吗?”皇后垂下了眼睑,现在即使不去询问皇上,某些真相也自然而然地显露了。“那身上可有信物?”
伊落尚来不及回答。
“不好了,皇上遇刺了!”一个尖哑的声音在心君殿中响起,接着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伊落心下一惊,忙看向皇后,此时她脸上的苍白之色有深了几分。一贯平静的眼眸也多了些许惊慌。
“母后,父皇出事了。”南宫蝶一脸娇美的容颜带上了担忧,跑了进来,也无暇顾及伊落是否在场了。
两人抚着皇后往心君殿的方向赶去。
心君殿上此时一片混乱,御林军将大殿里里外外包围了几层。
见到三人的到来,即刻恭敬地让开一条小道。
殿上,新越帝神色不明地站在前方。
旁边站着徐福,还有南宫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轩辕陌。
中间被两名侍卫按在地上的是一名黑衣人,此时面巾已掉落,露出平凡的脸,灯火通明之下,倾颓之色尤显。
如此看来皇上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三人暗暗松了口气。
也才发现此时大殿上的气氛有些僵,几道复杂的目光时不时落到伊落身上,却没有人讲话。
“心儿,你身子还欠安,怎么跑出来了?”新越帝看到皇后的到来,脸上的线条柔了柔。
“臣妾已经无碍,皇上,这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已经站到了新越帝旁边。
新越帝拢在明黄长袖下的右手探了出来,手掌摊开,一张泛着金光的,雕刻着古老花纹的金牌赫然显现在众人眼中。
他的目光掠过伊落,随后定格在那刺客身上,“你说着金牌是辰王妃给你,并下令让你刺杀于朕的?”
他的话说得很慢,威严中带着让人窒息的压力。
“是,是辰王妃叫我这么做的,她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无限的荣华富贵,我是一时迷了心窍啊,皇上…”那刺客说得很真诚,就差没留眼泪了。
伊落的目光探向他,丝毫没有印象的脸,一个晚上连续的陷害,到底是谁跟她有那么大的仇恨?靳穆临走前的那句话回响在她耳边,如果她不是因为这份血缘,她也许真会没有命走出了牢笼一般的皇宫了。
“那么,你是见过辰王妃的?”她突然向着那刺客发话,说着话的同时,视线若有似无地撇过一旁的南宫蝶。
明眼的人心下暗叹那女子的聪慧,只是显然那刺客明显是没有什么脑子的。
那刺客怔了怔,辰王妃他是没见过,他只是接到命令来刺杀皇帝,然后嫁祸给辰王妃。
他的神色透漏出了一丝慌张,但是注意到了伊落的视线后,便点了点头,“当然见过,就是她。”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南宫蝶。
南宫蝶这下倒是反应过来了,感情那女人刚才是在利用她,洗月兑嫌疑。
“你这妖女,竟连本公主都敢利用。”南宫蝶怒斥,只是心中也暗暗佩服她的聪慧,要是换做她,她早已慌张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伊落歉意地一笑,随后面向皇帝,“皇上,现在可算是真相大白?”
新越帝脸色缓了下来,指着那刺客道:“将他拖下去,好好审问,别让他死了。”声音里染上了嗜血的味道。
那刺客见上了当,脸上充满颓败而绝望的气息,被众侍卫拖了下去。
南宫临差点想喝彩,小落儿当真不是常人呢。竟这般轻松就解了困,不过那刺客也真够笨的。
轩辕陌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看了一出戏,只是眸光划过伊落时,稍稍停顿了下。
皇后的眼神一直落在伊落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这是她的女儿,她的长公主。
这场陷害被伊落的一句话无形中破解,但是下毒事件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她的。
洪御医很快被传了上来。“洪御医,可有进展?”新越帝问道。
“皇后娘娘所中的毒唤‘鸢景’,是鸢景花的花粉所制,呈白色粉末状,服下后,潜藏在人的身体,让人虚弱致死,辰王妃房中所发现的白色粉末正是‘鸢景’,只是常人不知,这‘鸢景’亦有堕胎的药效,而辰王妃正怀有身孕,此时是万万碰不得这毒的。”洪御医说道最后一句,似乎是缓了伊落的死刑。
“皇上,臣妾身子已无恙,既然落辰王妃方才已被证实是受人陷害的,难保下毒这事也是被人陷害,不若这事就此作罢,如何?”皇后一席话,让众人不解,皇后昔日虽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敌意,但是她对伊落的冷漠,不屑是众所周知的,何况小公主与她甚是不合,如今却是为何替她解围。
殿上明白的人,只有少数。但是既然皇后开口了,那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果然,新越帝只是沉吟片刻,便说道:“这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他的目光划过轩辕陌和伊落,忽然忆起胡统领的话,天下首富靳穆竟如此胆大,来招惹落儿,如果落儿真的在辰王府呆不下去的话,那还是得想个办法将她接到宫里来罢,今晚的事目的都是落儿,看来是有人盯上了她。
新越帝沉吟良久,摆手遣散了众人,只余下皇后。
出了心君殿,南宫临大大咧咧地拍上伊落的肩,“看来小落儿是得罪了某些人哦,真是让人担心的小家伙啊。”
虽然脸上表现出多大的关心,但是,伊落却感到由衷的温暖。
“许是挡了他们的路吧。”她应得随意。
“那是,你这种妖女,谁不想处之而后快。”南宫蝶出言讥讽,眼里射出厌恶的光。
伊落淡笑不语,这样的话如今听来却是小孩子气居多。
“你笑什么笑,结果还不是陌哥哥不要了你!”南宫蝶最受不了她那种淡淡然的笑。
伊落笑容一僵,迅速看了眼前面那人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在夜色中显得那么冷酷。
如今他们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无话可说,陌路天涯。
伊落的神情,南宫蝶看在眼里,眸中掀起了胜利的光,小跑着到了轩辕陌身边,“陌哥哥,等等我”
“小落儿,蝶儿只是被宠惯了,不用在意。”南宫临看着前方的两人说道。
“被宠坏了的人何止她”伊落忽然低语,声音带着绵绵的怅然。她也被陌宠坏了,所以现在看到他的无情的一面,心便会不可抑制地颤抖,疼痛,仿佛有什么利器在心里搅动。
是她傻,把缱绻一时当作被爱了一世,如今一切皆已成空。
一声微弱的叹息,晕染在夜的颜色里,恍若是透过了千年的时空,辗转飘荡的灵魂,疲惫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