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君殿,人潮消散后,只余一室寂静。
“心儿,夜深了,我们也会寝室罢。”在她面前,他已经习惯了这般随意。
“皇上,臣妾可否问你一个问题?”皇后脸色凝着沉重的愁绪。
“心儿但说无妨。”新越帝有些无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儿在他面前都是自称臣妾,硬生生地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远远的。
“十六年前,臣妾产子那晚,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后的声音颤抖着,眼眸里溢满殷切的期盼。
而新越帝却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怔,动作定格在牵住皇后的那一霎。
良久,他的表情像霜打的茄子那般,一瞬间脸上的细纹也多了许多。
“心儿,怎么问这样的问题?”他僵硬地笑了笑,眼底是深深的思量。
“皇上,难道还想瞒着臣妾一辈子吗?”皇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心儿…茆”
“告诉我…越…”皇后已经处于奔溃的边缘,往常一直坚守的礼节也顾不上了。
新越帝恍惚了瞬间,他的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喊过了,这样的情景让他感觉又回到了两人相识时的那段时间,没有皇帝,没有皇后,只有纯粹相爱的两人,南宫越和上官心。
新越帝最终是没有再坚守那个暗藏心底的秘密。
那时的宫廷并不是如今那般风平浪静,心儿刚登上后位,不久便遭到了奸人迫|害,紫衣加上醉红楼的毒,让她苦不堪言,更让他的心揪到了一块。
直到那一天,洪御医把脉确认了心儿肚子里有两个生命,并且告诉他,只要将毒素全数逼进其中一个胎儿里,那么她的毒便有解了,只是这个做法甚是危险,毕竟两个生命相距如此之近,一个不小心,那么两条生命,他的两个皇儿便失去了降临人间的权利。
另一方面,心儿也更会难以接受这种结局蚊。
只是那时的他全然没有向那么多,他爱心儿甚于一切,于是,瞒着心儿,他跟洪御医秘密开始了那个残忍的计划。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心儿的生产之夜,仿佛老天也感受到了他的复杂情感,寒风呼啸,彻骨风雪覆盖了一切的混乱与肮脏,只余一片纯洁的白。
第一个婴儿啼哭时,他的心脏跟着一下一下地跳动,那是他的孩子。而且他有健康的心跳。
心儿听到这一声啼哭,似是松了一口气,神志并不是很清醒。
下一刻,接生婆便惊慌地抱来一个哭声微弱的婴儿,是个女孩,紫色的眼眸,晶莹剔透,似是饱含了天下间所有的美好,只是,那般瘦弱的身子,和发黑的嘴唇说明她并不健康,并且所有的毒素尽数转移到了她身上。
心中,他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为眼前那个弱小的生命感到悲哀痛心。毕竟是他的骨血啊。
如他所想,几声微弱的啼哭之后,便不再有声响,连微微晃动的小手都无力地垂落,紫眸已然阖上。而泉儿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啼哭声很大,在寂静的充满血腥味的房里,化作绵长的悲鸣。
他伸手触模那娇女敕的肌|肤,冰冷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至他的心,这个夜,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寒冷,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长公主,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
他转眼看向床榻之上,虚弱得安然入眠的女子,犹如刀绞的心脏得到了稍稍的安慰。
他自怀中掏出一块玉坠,挂上了婴儿的脖颈之上,之后沉重地闭上了双眼,右手向后一挥,马上有人接过婴儿,消失了门口。
他只是让接生婆带出宫好好安葬,皇宫这个地方,扼杀了她的生命,这里她定是不愿再呆了。
雪花纷纷扬扬,重新掩盖了这所有的一切。
没有血腥,没有抛弃,没有死亡。
他和心儿的孩子只有一个,南宫泉。
之后的之后,他再也没有得到过那个婴儿的消息,当他以为这件事永远潜藏地渊,不会再有人提起的时候。
尹伊落却出现了,那个女子给他的感觉,是那般的熟悉,那双紫眸,依旧透彻,让他的心滋生了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了当初的接生婆,得出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当初那接生婆将婴儿带出宫外,因着他的话并不敢那么草率的将婴儿埋葬,便决定带回自己的家乡,没想到在启程的时候,婴儿竟恢复了生命迹象,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那接生婆吓得乱了心神,却又不敢带回皇宫,唯有带着她回到了西南边境。
不想,婴儿的紫眸受到自己丈夫的鄙夷,不到几天便被残忍地丢弃,那接生婆有试着寻找,可是那时正是寒冬腊月,大雪纷纷,即使是扔在某一个地方,不到半刻也会被皑皑白雪覆盖。
于是,接生婆便当做那婴儿已经死亡。
而据他所知,落儿是来自西南边境的的孤儿,身上又有相似的毒素,相似的容貌,那么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新越帝沙哑低沉的声音简述着这个掩藏了十六年的秘密,皇后已然泪流满面,她的女儿承受这自己的苦痛,流落民间十六年,而自己毫无所觉,甚至还想着如何为难她,自己这个母亲当得真可谓失败。
“心儿,别哭,落儿已经回来了…”新越帝眼眶有些发红,拭去她腮边的眼泪,将她拉进了怀里安慰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们的孩儿…”皇后泣不成声,眼泪不断滚落。
新越帝无法作答,良久,他才低声如呢喃般道:“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来补偿,这也许上上天对我们的安慰。”幸好她还活着。
两人陷入了沉默,要怎样,才能够补偿那短缺了十六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