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敲门砖
这一次任疏狂出差时间会比较长,分公司接了国内一个比较大的项目。
那边老外很多思维和国内不同,需要他压阵一段时间,还要遥控国内这边的诸多事宜,这一去的辛苦可想而知,邹盼舒叮嘱了好几遍,差点就做出陪同前去的决定,最后还是咬牙没有提出。
他知道任疏狂从未在这上面要求过他,因为一旦陪同去出差,就会和前生一样,大部分时间困在宾馆里,没有自主生活,没有自己喜爱的乐趣,更难的是将会没有自己的朋友圈,再舍不得,两人还是在机场拥抱了一下分开了。
有了充分足够的时间,邹盼舒除了每个夜晚忍受思念的煎熬外,生活过得还比较悠闲,安排得满满的日程令他看起来充实而快乐。
他与泰恒签的合同是4月底到期,按照正常他原先曾经做的助理职位,按规定离职要有一个月的缓冲,长的甚至是两个月,不过现在早早调离,所有的交接都已经做完,在技术部的工作更多是内务,因此也不用押后,可以按照合同时间离职了。
交接都比较简单,只用了半天时间,忙完了之后终于无事一身轻,邹盼舒迈着轻快地脚步朝外走。
周末他约了几个相熟的同事聚餐,感谢他们这一年来的帮助,脑中正想着去哪家饭店比较好,托张丰唯的福他竟然也变成了S市的美食通,不过要考虑好几个人的口味,一时还真有点难以决断。
“邹盼舒,你交接完了?”猛不丁才出了电梯到了一楼大厅,边上的人冷冷的声音传来,把邹盼舒从沉思中惊醒。
他转身一看是严总,这人改口的速度真是一流,这才一交接完,他就直呼其名了。
邹盼舒已经隐隐猜到他的敌意与任疏狂有关,也许这就是情敌之间的第六感,虽然不是很明确但不妨碍邹盼舒不喜欢这个人,于是停下来也淡淡地答复:“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也不称呼总经理了,毕竟这时候对方的职务与他无关了,哪怕这是任疏狂的公司,也不能让他喜欢这个人。
严靖好像第一次看他这么冷淡的模样,以前再不喜邹盼舒也总是轻言细语,看上去就不是有气势的人,才会被严靖一再看轻,压下心底的讶异和不适说:“没什么别的事情,你身上这笔记本电脑应该是公司的财产吧?”
这次声音不仅阴冷,甚至还带着苛刻的指责,微微上扬的声调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不过在众人耳里自然听不出深意,也很难觉察到严靖与平时的口气哪里不同,严靖平时就比较冷漠,对下属更是严厉。
邹盼舒只觉得脑中一炸,一股闷气冲上头,这个人挑了这个时间地点来说,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关于这笔记本电脑,他也和任疏狂说过还回去自己再买一个。一说起这个任疏狂才笑着说不是公司配的,当时怕他不用才找了借口还买了与公司配给一样的型号,如果他不喜欢这种型号想换新的那就处理掉。
这么一说邹盼舒当然不愿意浪费了,哪有这样奢侈才用了不到一年的高配置电脑就要更新换代,也就安心留了下来。
今天背来公司也是因为笔记本里面有一些公司的资料,可是现在被严靖这么一指责,邹盼舒还真不好开口说这不是公司配的,来来回回背了这么久,他一直以为是公司配给,也许也会和谁说过,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变成辩解,再说万一任疏狂把发票扔了,他还不能肯定是不是能证明。
但是让他背这个黑锅,离去前留下一个人生污点他也不肯,眼看自己这个公司流言不断的人又引起了窃窃私语,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说:“严总,这个笔记本是我自己的,不过既然你怀疑的话,我就把笔记本留下,回头我把发票拿来再来领回去。”
这一番话堂堂正正,说得也很有道理,与邹盼舒打过交道的人知道他性子温和,人品不坏,原先做总裁助理时工作中也多有照顾下面的人,不由有人心底暗暗不赞成,目光也都透露了出来。
严靖已经是成了精的人,什么人都见过,压下眼底的寒芒,他做出一番斟酌沉思的样子,带着压迫性的视线在大厅一扫,目光一顿,问不远处一位内务部的负责人:“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这,最好还是出示发票再把笔记本带走。”负责人心里暗叹自己运气真不好,不过就是下来处理点事情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谁不知道邹盼舒原先是总裁助理,哪怕现在离职了肯定也有办法和上面通气,得罪不起,可这位严总更得罪不起,略一思量还是挑了个两不得罪的方法。
严靖点点头,“邹盼舒,那就这么处理,你原先也是内务部的人,应该知道这是规矩。”
话音一落,后面自然有人上前接住邹盼舒拎在手里的笔记本,跟随严靖的脚步上了高级职员专用电梯。
邹盼舒握了握拳,不想把事情闹大一脸平静转身走了。
从公的角度来说,任疏狂出差频繁,国内这一块严靖是他的得力助手,能力有目共睹,从私的角度出发,邹盼舒更不希望任疏狂人在国外还要担心自己,扰乱他的心神,能自己解决的事情邹盼舒都不会开口求助。
本来像这种处理公司财产的事情应该是内务部负责,严靖却没有按照要求马上让助理把笔记本电脑送走,回到办公室后直接安排助理新的工作,末了说了一句笔记本放这里,晚一些再找人送过去。
严靖不仅交际能力一流,多年来在泰恒立下汗马功劳,对电脑编程也很有一套,这算是他一大业余爱好,如果不是家里不允许,也许他当初高考后就会选择相关专业而不是读工商管理,待助理离开,他忍不住就破开了密码进入了电脑桌面,随手翻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公司相关的机密,想起他虽然在技术部,但是好像没参与项目,权限不足以接触核心机密,如果真的有那才是怪异的事情。
排除了机密泄漏的可能性,严靖正准备关机,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控制不住,一遇到邹盼舒就很想处置他,就连现在总裁第一助理已经换了新的人,那人还是他出了力气挖来的出色人才,可他却升不起一点异样情绪,偏偏就是邹盼舒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他的反感。
鼠标都已经点到“开始”处,他的眼睛却猛地盯在了一个图片文件夹上,顿时毫不犹豫双击打开一看,好多个小文件夹在里面,略一浏览就看到了标着“RSK”字母的文件夹,呼吸一下沉重起来,心里有一丝不甚明了的猜测。
任疏狂有多么讨厌拍照,熟悉他的人都非常清楚,可是严靖双击打开一看就懵住了。
多达三百多张任疏狂的照片,只在缩略图里看就能看到各式各样场景的任疏狂,不过都是一个人,最多的应该就是在家里,从照片名字上的说明就能看出来,严靖死死地看着这些图片,只觉得心里在滴血般疼痛,他竟然还看到任疏狂的半果照,这已经明明白白证实了他心中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想法——任疏狂和邹盼舒同居在一起。
照片上的人并不是特意罢了姿势,看得出是抓拍,可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自如,带着天生的贵气,哪怕就是静静坐着也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阳刚健美,一张张看下去,冷酷的温柔的沉默的竟然还有带着笑意的……严靖从未见过如此放松状态下的任疏狂,在他眼里任疏狂就该高高在上,永远都是沉着冷静,就像一尊神祗不容人侵犯。
手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他有点不能面对这些照片,邹盼舒的行为在他眼里就是亵渎,更是打破了他长久的梦想,脑中一闪手已经提前一步翻出了U盘拷贝,微微发抖中直接点了复制,结果提示U盘不够大,他才猛地注意到复制错了,把整个文件夹都复制了,包含了邹盼舒其他所有的图片,非常庞大的数据库。
略微翻了翻,心里既有点发虚不敢多花时间细看,又夹杂着一股愤怒,他还看到了一样东西,这图片是否能用上还不知道,只是霎那间他觉得应该有用处,直接连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这些图片全部都复制了一份。
回到公寓邹盼舒不动声色地给任疏狂打电话问电脑发票,没让他听出什么不妥,只说自己下午去交接有了发票更好。
任疏狂也没什么怀疑,他知道邹盼舒有时候在一些小事情上非常固执,直接让他联系李秘书,这次电脑是李秘书安排人采购,发票她应该知道。
邹盼舒暗恼自己够笨的,任疏狂怎么可能自己去买,那就更不可能知道发票这种琐碎事情,当时就应该在公司拨电话,也不用他等下再去面对严靖总是冰凉审视的脸色。
不过出乎他意料,在李秘书处拿到发票后是到内务部领取自己的笔记本,邹盼舒还当场开机让他们检索了文档,确认没有带出任何泰恒的不可泄露的文件才背着包出了泰恒,这回没遇到阻拦。
谁都知道开机检索是多此一举,笔记本早就不知道带进带出几回了,如果要有什么坏心眼也不会在此时被抓到,不过那位在楼下被严靖点名的负责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做了见证人。
正在回公寓的路上,邹盼舒接到小江打来的电话,听闻对方语气欢快地报喜。
“盼舒,你通过复赛拥有决赛资格了,还没收到通知吧?”
“真的?那谢谢你告诉我了。是不是还要再交三幅新的作品?”
这个赛事邹盼舒一开始并不太想参加,但是小江说了低调也没关系,但也不妨碍参加这种敲门砖似地赛事,毕竟如果他要在这方面发展,就避不开这个圈子,最多可以少参加些聚会。
“是的,还是老规矩。我听评委说了你的作品很被看好,说不定就会一举夺魁哦。”小江羡慕地说,却没有妒忌,他对自己的工作已经很满意,只有对朋友做出好成绩的欢欣。
“好。我会尽快的。你也要注意身体,这段时间肯定很忙吧,可不要把自己累垮了。”邹盼舒笑着说道,小江还是每个月都必须做治疗,目前国内的医疗水平还是达不到根治的程度。
“嗯,我会注意的。免得我哥看到又要说了。那就这样,我忙去了。”小江挂了电话。
虽然心底早有预感,不过真的得到确切消息邹盼舒还是很开心,就如小江所说能得到肯定也是一种能力,他捏着手机想了想,放弃了告诉任疏狂的念头。
这次参赛他还是悄悄参加的,并没有告诉任疏狂,就连回眸那里都没有说,参赛的名字也是化名,除非是得了奖,否则可以不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赛委会是必须通告的,只是对外宣传时用了化名。还是看决赛结果再说,一个复赛通过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春天的气息浓郁极了,邹盼舒没有马上打的回去,背着包带着相机沿着马路慢慢地散步,时不时会停下来从不同的角度取景,抽出青黄敕枝的树木,百花齐放的花圃,人们洋溢着欢乐的笑脸,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斜斜映照的阳光不时洒在他的脸上,健康红润的脸庞散发着玉润般的光芒,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祥和的气息里。
傍晚的时候张丰唯打来电话:“喂,盼舒,周末陪我去马场玩玩,我知道老任他出差德国去了,天高皇帝远,趁机潇洒一下。”
邹盼舒嘴角一抽,想着要是这个话被任疏狂听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自己受到惩罚,这种劲爆的上流社会玩的活动他都不太愿意参与,任疏狂也从不强迫他跟去,自然是不会答应了。
“周末我有事情,去不了。疏狂也没有限制过我,张丰唯你以后不要总是这样说他。”
“你怎么还这么护短啊,他都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你要学会驾驭,懂不懂?不懂我教你几招,要若即若离他才会抓着你不放,别这么傻里傻气一根筋通到底。”
张丰唯又开始教人学坏了,他锲而不舍地要把邹盼舒拉到自己玩耍的阵营里去,除了这个他已经没办法打击到任疏狂了。
邹盼舒正好停留在一个小公园的花圃边上,看看身边在玩着儿童乐园的孩子们,听着他们阵阵欢笑声,就不清楚张丰唯的思维是一团什么形状的东西,不由好笑地说:“你还是约别人吧,我知道张大公子现在已经成为S市的黄金单身汉,多的是人追捧了。”
“切,真是没劲。那这次就算了。对了,我又找到一家刚开业的经营西班牙风味的餐厅,他们做的海鲜饭很有特色,下回去吃吃看。”
张丰唯也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反正等他想去吃的时候,只要人在S市,他就敢直接开车上门逮人。
他对面坐着一位时尚女性,一头长及腰部乌黑亮丽的头发最为惹眼,郝然就是黄静怡,此刻她正带着一丝调皮地微笑,看他挂了电话才说:“看来你也请不动,还是我没缘分见他。”
“嗯,以后有机会吧。盼舒那个人不喜欢应酬,我们玩的这些他都不参加,任疏狂也从来不带他出来。”张丰唯对着黄静怡说话很是端正,这是他现在对待工作伙伴的慎重态度,就像蜕变了一个人似地。
虽然以后会有深度合作,但现在还不足以令他用对待朋友那种无所顾忌的语气和黄静怡说话。
他以前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现在才发现那时候的狂妄也都是别人看在张家面子上给的恭敬,都是浮云一般的存在,一旦月兑离了自己的身家背景,还不知道能有几个朋友,反而不如和邹盼舒任疏狂这种人打交道,对邹盼舒是对待朋友,对任疏狂是一半朋友一半对手,总之比起以前那些溜须拍马要轻松惬意。
黄静怡听着,伸出保养极好的女敕白的手轻轻转着手中的笔,他们在洽谈合作的细节,正是通过任疏狂牵到一起,任疏狂人虽然不在S市,事情却没有少做一分,在经营中的杀伐果断更是令她钦佩,也因为了解越多越欣赏,心底有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刚刚中途休息不由就问起任疏狂的事情,可惜就连张丰唯也约不出任疏狂的那位同性伴侣。
“他这样是保护得太好了,就怕失去保护以后不堪一击。”半响,黄静怡感慨地说。
她为了与家人抗争,已经暂缓学业,准备依靠任疏狂的力量取得自己真正的自由,如此一对比,还真是羡慕邹盼舒的好运气,但是也不可否认语气中的一点点不屑。
张丰唯听了这话却没有接,刚刚她有意无意总把话题牵到邹盼舒身上去,张丰唯也不是傻子,脑中一转就知道她估计是想见邹盼舒,为了顺利合作才遂了她意邀约,不过约不到张丰唯也不沮丧,他本来就知道邹盼舒不会答应。
至于什么失去保护之后不堪一击的说法,张丰唯倒是呲之以鼻,别人如何他不知道,邹盼舒肯定不会。
那人一开始看着有点弱不经风,但是现在越接触越发现是个坚韧的人,在某些方面比他们这种天之骄子还要坚强,最难能可贵的是一颗赤诚之心从未变过,这种人跌倒了也会有贵人相助再起来。
何况,他还知道邹盼舒是个脚踏实地,努力学习的人,根本就没有利用任疏狂的身份行事,这种自我定位明确的人,以后必定自有一番成就。
随意再聊了几句,张丰唯就把话题叉开了。
就在刚才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把邹盼舒当作了朋友,心底隐隐有着一种认同,如果对面坐着的这个有着干练优雅风度的黄静怡要算计邹盼舒的话,张丰唯自己肯定不会置身事外。
现在他也开始学自家长辈和任疏狂身上那种不动如松的气势,把所有的思绪慢慢收敛起来,即使起了戒备心也不会再咋呼呼吼出去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