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罂还未答话,便听到花寻坐在殿下轻声浅笑,
“昨日我见到了彩衣阁的掌柜,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月罂一愣,他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了这个?疑惑地点了点头,
“自然记得。”
花寻竹扇轻摇,扇出的凉风带着些许他身上的花香,清新却不甜腻,
“那掌柜说,公主那日画好的图样正在连夜赶工,怕是会卖得很好。”他妖邪的眼线上扬,细长的凤眸中流光微闪,接着慢慢说来,
“她说公主可是位了不得的人才,若是在此方面多花些心思,想必日后必能有些作为。不知公主对这是否感兴趣?花寻已经在金竹园附近的城镇买下了一家店铺,公主若是住在金竹园中,去那里想必会方便一些。”
月罂将这些话在脑海中迅速转动了一番,看着他慢悠悠地扇着竹扇,眼角又见熙兰眼眸微阖,本到了嘴边答复她的话又收了回去。
只听熙兰轻声一笑,
“月儿终是要掌管整个国家的,岂能去做那些琐碎之事?”
“掌管国家,自然要了解国中大小事情,尤其这经商,可谓是重中之重。”他丝毫没有惧意,坦荡荡地与熙兰辩驳。
“经商方式有多种,以后我自会择取一两样来让她掌管,至于这个提议,我看没什么必要。”熙兰眉宇微蹙,没想到他居然一早上就来搅局,实在乱了她的计划。
“感兴趣,才会全心全意地投入,若是随便敷衍,心思不在上面,又怎能做好那些事情?”他虽然在反问熙兰,可视线却一直盯着月罂,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
“母后,月儿确实很喜欢那些衣服的样式,如果有机会,很想尝试尝试。”她沉吟了片刻,终是顺着花寻的话说了下去,硬生生地让熙兰将反驳的话咽到口中。此时只得对她和善一笑,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
“也好。”
花寻暗自松了口气,她终是信了自己一回,心中泛开的喜悦一瞬间蔓延过心头,在身体各处暖洋洋地流过,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
月罂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轻颤的睫羽,眉间黯然,她不知花寻为何频频向自己递眼色,也更不知他为何定要自己离开皇宫。若不是那缕魂魄将记忆还给她,她此时肯定不会相信他一丝一毫。而除了这个,让她内心纠结的事还有一个,就是熙兰。
那缕记忆中,虽然醒来的时候很少,但醒来时的记忆却是清晰的。这几年中,她极少见到熙兰,每次醒来,她不是以国务繁忙,就是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总不会来看望自己。而她身子极弱,自然也无法走动得太远来兰心殿请安。她一直觉得,母亲似乎不应该是她这个样子,但究竟差在哪儿,她却说不上来。此时在两者之间选择,她竟没来由地愿意相信花寻,对这个念头实在有些诧异。
花寻优雅地起身,来到她们二人面前俯身行礼,含笑着对熙兰道,
“今日也不早了,花寻先回了。”
熙兰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月罂却也忽然起身,走到他身旁对女皇俯身告别,
“月儿也一同回了,母后早些歇息。”
花寻转过眼眸冲她妩媚一笑,眼角媚态横生,无论什么时见到,他始终这副妖娆绝美的模样。
二人走后,南宫熙兰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攥了起来,眼眸半阖,却看不出喜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兰心殿,到了无人处,月罂慢慢停下,转身看向花寻,问道,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他平日里虽然看似不羁,给人的感觉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在熙兰面前却谨言慎行,而今日却与她为自己出宫的事情起了争执,的确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花寻拂开额前的发丝,面如凝脂,吹弹可破,这副样子本应该看起来太过于柔弱、没有男子气概,可他却偏偏多了几分傲骨,妖邪中带着霸道,当真难得。
“我想与公主一同回去。”
“那个私宅中究竟有什么?”第一天回来熙兰就在手中写了那么几个字,此时他居然也执意自己回去。
“回去再告诉你。”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眸,不禁轻笑,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蛊惑道,
“怎么,害怕我骗你不成?”
月罂扒拉开他的手指,不由得觉得好笑,害怕有什么用?害怕就不会被人骗?害怕就能活命不成?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至于是否留下,还不确定。”说完,她冲他吐了吐舌头,这妖孽,休想控制自己。
花寻见她偶尔露出的天真模样,唇角扬起,笑容溢满了眼眸,伸手刚想去掐她娇女敕的脸,却被她一转身躲开。月罂朝他瞪了瞪眼,转身走了。
天刚蒙蒙亮,月罂就被人从被窝里拉起,迷迷糊糊地坐在锦被中,闭着眼睛任由几个宫人鼓捣。
直到一个凉凉的帕子贴在脸上,才让她蓦然惊醒,微微睁开眼,却看到慕离正含笑看着她。不由得一愣,往窗外看看,天刚蒙蒙亮,他平日里可是早早就走了的,怎么今日还留在这里?
慕离见她已经清醒,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婉儿,随后吩咐着几个宫人动作快些,取过一旁的印有暗花的金线宫装,抖开为她穿上。月罂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今日要去还愿的。只是不知道要起来这么早,真是痛苦。
懒懒地下了床,伸手接过衣服,想要穿上,却被他拦住,
“让我来,时候不早了。”
她轻呃了一声,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她这衣服总是穿得七扭八扭的,平日里随便穿身素袍只系个带子倒是简单,今日这衣服看了便觉得不是一般繁琐,索性伸进了胳膊,任他左右鼓捣着。
慕离俯,利落地为她系好宽宽的束腰带,紧得让她吸了口气,抬眼看去,见她正呲牙裂嘴地表示抗议,轻声笑笑,
“今日出城,路上会遇到许多百姓,公主若还穿着平日的衣裳,恐怕有些不妥。”说完整了整衣服上细小的褶皱,拿过晶莹剔透的玉钗插在她已经束好的发髻中。
慕离退开一步,眼眸微黯,她虽然不到十五,尚有些稚气的脸上却贵气不减,此时衬着这一套精致宫装,更显得秀丽端庄许多。慕离抿唇一笑,柔声道,
“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