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罂正把玩着桌上的空茶盅,忽然听见房门外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正是刚刚的小丫鬟春露,
“公主,慕公子派人来请公主,说是女皇已经到了。”
“知道了。”她下意识地模了模怀中的钥匙,本以为回到这里可以解开许多疑惑,却不料疑团越来越多。如果这钥匙真有什么秘密,爹爹为什么不将钥匙放在女皇那里,反而让花寻收藏?按理说自己在世间最应该信的人是母亲,可这一个个谜团让她实在没办法去信。
暗叹了口气,此时只能见机行事了。起身整了整衣襟,边向外走边问,
“你来过这园子吗?”
婉儿点了点头,紧跟在她身后回道,
“偶尔会来这里取些香料和药材。”她说完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歪着头小声地嘀咕,
“婉儿总觉得赏月殿中的香味与以往不同了。”
月罂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见婉儿眉头紧皱,不由得问,
“什么香味?”
“每晚送到公主殿中的香炉啊!自从公主醒来,那香炉中的香料散发出的味道就有些不同了,不过不仔细闻是辨别不到的。”
“那香料是谁负责的?”月罂听到“香料”二字,心底的某根弦立刻绷紧。
“先前的香料是由慕公子亲自配制的,每隔一段时间婉儿就会来园子里取。可公主中毒之后,就不再焚香。直到公主醒来之后,女皇便派人每日去送香料,再不用婉儿回来取……”
婉儿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香料这事现在一想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她虽然年纪不大,性子又单纯,可毕竟也在皇宫中生活了几年,自然知道有些事是说不得的。
月罂看了看她有些惊慌的小脸,伸手捏了一把,话语柔和婉转,
“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婉儿嘴唇抿紧,刚刚自己那番话若是被外人听见便会惹来杀身之祸,极有挑拨公主与女皇以及其夫侍的嫌疑。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袖,眼里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小声道,
“公主,婉儿没别的意思……”
月罂轻声一笑,做出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快走吧,耽搁久了不好。”说完再次对她露出一个笑脸,转身绕过屏风,出了内室。
婉儿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眉间却有些暗沉。紧跟在月罂的身后,若有所思。香料的事虽然只是忽然想到的念头,可是,若真有人想害公主,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这世间除了爹娘,对自己最好的人便是这个公主。从小就陪在她的身旁,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这个公主有一天能像正常人一样会走会跑。可此时这个愿望实现了,她却越来越感到不安。公主身份特殊,终是要掌管整个南月国的,可这女皇的位子却不是那么好坐的,这几次遇险,哪一次都是岌岌可危,可偏偏自己没有任何能力,竟然还要公主保护,实在是没用。
婉儿心里乱糟糟地一团,也没注意月罂停了下来,等反应过来时差点撞上,抬头一看,却见月罂正偏头将自己看着,小心地问道,
“公主,怎么了?”
月罂盯着她的眼,轻轻笑了笑,眉眼间从未有过的舒展,
“婉儿,很感谢你待我这么好。”
婉儿眨了眨眼,心中那些担忧随着月罂的笑容消散开,唇角扬起,露出同样舒展干净的笑容。她主意已定,自己虽然不能帮到公主什么,但却可以为她挡下任何一次危险,哪怕是付出生命……
月罂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却霎时退去,心里慢慢地浮出三个词:香料、慕离、女皇……
宽敞明亮的云仙居内,竹制的家具摆设十分考究,材质简单样式却颇为独特。清幽的竹香夹杂着冬日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仿若云中殿宇一般缥缈。
正对屋门的外殿中摆着一张精致竹桌,桌面被打磨得光洁平整,倒影着橘色的落日余晖,更显得整间屋子素雅绝伦。
竹桌的一旁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端庄女人,她眉眼柔顺淡然,目光却深不可测,正是突然来访的南宫熙兰。她轻垂下眼眸,用茶盅盖刮了刮茶叶末,言语里尽是自嘲之意,
“几年不见,这金竹园变化可不小呢!现在就连我来了,都不可带进一兵一卒……”说完,她似有似无地瞟了眼一旁垂手站立的慕离,眉间一蹙即开。
自己带来的所有侍卫全部被门外的人“礼貌”地拦在了外面,想想便觉得恼火,这金竹园虽然是各国极其看重的地方,现在却太嚣张了些。
月罂坐在竹桌的另一侧,唇角动了动却未发一言。自己来之前便听说女皇的那些侍卫都被晾在了外面,她当时居然没因为这恼火,实在有些诧异。偏头也向慕离看去,看他如何回答。至于那香料的事,她想观察一番再说,但不能不想。
慕离微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掩住流转的光华,淡淡地开口道,
“公主身份尊贵,不能在园中出现任何差错,慕离曾告知守卫,外人不可进园子一步。女皇若是怪罪,慕离愿承担一切责罚。”他态度不卑不亢,声调温柔低沉,即便是怒火正盛的人,听他几句温和话语,也会降下些许火气。
月罂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可真会说话。怕女皇恼了,直接将自己拉来当成挡箭牌,反正是为了你女儿好,怪罪不怪罪就看你的了。
南宫熙兰何尝听不出他话中的意味,轻摆了摆手,她可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就与他对峙,
“罢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月儿的安危自然是最重要的。”说完回眸对月罂笑了笑,眉眼间说不出的慈爱。
月罂也是抿唇一笑,可心里却像住进了两个小人。一个向左拉扯着自己说,这是你在这世间的亲生母亲,你为什么要怀疑她?另一个却向右拉扯着自己说,从回到这世间开始,有那么多疑团都与她有联系,为什么不能怀疑?
心里忽然紧巴巴地觉得别扭,偏偏面上又不能带出来半分,唇角的笑容仿佛都要僵住了,这才见熙兰收回了目光。她端起茶盅浅浅地啜了一口,唇齿间霎时溢满馨香,不由得点头赞叹,
“月儿,你这里的茶的确不错。”不仅别出心裁地用桃花瓣泡茶,还能制作得如此可口甘甜,实在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