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第262章等着我

作者 : 慕小司

第262章等着我

整个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众人散去之后,仍有些醉得一塌糊涂的大臣赖着不走,还是被下人们连哄带骗地扶回了各自的住所。

月罂将南宫熙兰送到一座院落前,正想随她进去,熙兰却忽然停住了脚。她整晚也喝了不少酒,但此时行走起来却没有半点醉态,反而步履轻盈,如清醒时一般,月罂不禁佩服起她的酒量。

熙兰微侧过头,对月罂淡淡地说道,

“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必再跟着了。”

“月儿不累,还想和您再说说话。”月罂上前一步,柔顺地说道。

她大难不死,连平日没什么交情的那些外院侍卫都替她感到高兴,可自己的亲娘竟然连提都不提一句,像是从来不知道她掉落过山崖一样。她总觉得心里有点儿堵,也想过可能是两人离得太远,关系也一点点生疏了,这才想趁着她来园子的时候,与她多说说话,沟通一下感情,毕竟血浓于水,她总归是自己这辈子的母亲。

谁知熙兰只是一愣,又转过头去,边往前走边又说,

“我有些累了。”

月罂站在原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一颗心就那样慢慢沉了下去,仿佛落入冷澈的海水中,再浮不起来。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她只为亲人才回到这世间,可到了这里才知道,爹爹已去,如今娘又这样冷漠,命运还真会捉弄人。

“等等。”

转身刚要走,熙兰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她眼睛一亮,急急地回眸,灯光暗影中,是一张看不清表情的高贵面孔。熙兰似乎沉吟了一下,随后开口道,

“那北冥太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找些机会与他亲近亲近,对你总没坏处。”说完深睨了她一眼,转身上了台阶。

一旁的丫鬟忙将雕花木门打开,南宫熙兰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进去。

月罂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像是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静静地转过头,望着不远处闪烁的灯火,慢慢地透了口气,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去。她很想冲上去问问这个高贵的女人,自己还是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远离自己?她还想问一问,自己对于她来说究竟算什么?难道只配当一粒棋子?可是她什么都不能问,她怕换来更多的冷漠,她也承认,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即便自己不愿意,可仍不得不接受,只因为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了。

晚风夹杂着凉意,慢慢地吹来,月罂跟在一个提灯小丫鬟的身后,慢慢地向自己的院落走去。那盏灯小巧精致,照亮了一方脚下的土地,可灯影摇曳,并不能使人心神安定。一阵风刮来,灯火噗地灭了,整个天地陷入黯沉之中,只剩下那轮皎月淡淡地洒着银光。

身上一暖,熟悉的清香传来,火狐皮毛的披风挂在了身上。月罂浅浅一笑,不用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怎么还没睡?”

花寻伸了个懒腰,声音中透着酒后的醉意,顺势搂过她的腰,一同慢慢回走,

“如此良辰美景,睡过且不就错失了?”

月罂无奈地笑笑,这人什么时候都没句正经的,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总觉得这么舒心,这么随意。向前走了几步,月罂忽然问道,

“北冥太子的事,你说该怎么办?”

“这是女皇为你赐的婚,怎么问起了我?”

月罂睨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狭长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思绪的变化,只是比夜色更为黯沉,

“既然母后还没下旨,就证明还有改变的可能。”

“只不过是在园中为他修一处院落,与他相安无事就好,何必要惹女皇不喜呢?”淡淡的酒香袭来,可说话之人却没有半点醉意,声音依然如往昔般低柔动听。

“刚刚还醋意连天,这会儿竟然同意让他进园子,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花寻眉梢一挑,搂着她的手紧了紧,低笑道,

“既然你心里无他,哪怕让他住在你的床上,又有何妨?”

这话听起来像是对她极其信任,可怎么琢磨也不对味,月罂懊恼地拧向他的手,反问道,

“你就不怕我一时改了主意,岂不是让他羊入虎口吗?”

“这不正合了女皇的心思吗?”

月罂飞快地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又懊恼地收回视线。

“真不知道她对我还有没有半点母女之情……”

“不管怎样,女皇对你总是好的。那年你刚刚进宫,表面上看是她放任这园子的所有人自生自灭,可后来想想,若她当年不将你带回宫中,在外面又有谁能保护得了你?鞭长莫及,只有在她眼皮底下,那些心机叵测的人才会收敛一些。”

月罂不满地撇了撇嘴,嘲讽道,

“你从何时起学会为她说好话了?”

花寻毫不介意地笑笑,搂着她一路走到了花月轩前面,慢慢停了下来,与她相对而站,又说,

“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防着儿女,生怕他们夺取了自己的帝位。而女皇却在你羽翼还未丰满时,就为你铺好了今后的路,只希望你登基之时,身边的人会竭尽全力地帮到你。这一点,你总该看得出来。”

月罂点了点头,这也是她一直犹豫的问题,既然女皇这么不待见自己,为何还要一门心思地立自己为少皇,还记得刚回到这世间,女皇与众亲王还险些因为这事吵起来。

头脑越来越乱,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息。

花寻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

“你还有我呢……”

她缩在他的怀中,顺势搂住他柔软且又韧性十足的窄腰,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的确,还有他呢,无论别人怎样,他始终与自己是一起的。月光清影下,两个修长的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融合成一体,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

“我要回去了。”

“嗯。”他虽然应着,却没放开手。

月罂见他一动不动,只得又试探地问道,

“那、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他这才将她放开,退后半步,仍环着她的腰,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眉清目秀的模样,犹自笑道,

“夫人真如月下仙女一样美啊,为夫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得到如此貌美如花、心地善良、蕙质兰心的妻子?”

月罂脸一红,虽然心里美滋滋的,可嘴上却反驳道,

“你这嘴抹了蜜不成?竟挑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说。”

“还不是跟你学的”花寻扬眉一笑,一想起她刚刚说的那一套词就觉得好笑。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接着她刚刚问的又说,

“你怎么知道抹了蜜?”

还未等她回答什么,就见他放大了的俊脸一点点靠近,同时听到他暧昧低哑地问道,

“难道你尝过了吗?”说完偏头含住她的唇,就那么旁若无人地与她相拥在一起。

月罂仰着头,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沉溺于他温柔纯熟的吻中。心被柔情蜜意添满,刚刚的失落、寂寥、怀疑、猜测,一切不好的字眼全在他的温情中化成了灰烬,飘散在风中。剩下的唯有他的爱,浓烈而又不失温柔。

花寻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探舌在她唇齿中轻轻扫过,撩拨着她的每一处敏感。他呼吸声渐渐低沉,压抑着的渴望似乎要冲破出来,最终猛地放开了她,仰头连吸了几口气。

狭长的眼眸中欲.火点点,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灵魂,真想就这么与她尽享宵,可他却想留在大婚时。轻抚过她娇艳的面颊,也是动情不已,心中霎时涌过丝丝甜蜜。只要过了明天,到时再好好品尝她的味道……

花寻捧着她的脸,看着那双黑润的眼睛,极其不舍地说道,

“花霰国有个传统,大婚之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但只是一天。等着我……”

月罂用力地点了点头,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平日里的妩媚此时尽数褪去,只剩下郑重、谨慎、担心以及浓浓的不舍,她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他饱满的唇,轻声道,

“我等着你……”

花寻慢慢地笑了,起初还是轻勾唇角,慢慢地,笑容越来越大,明眸皓齿,说不出的绝美,似拂过心尖的暖风,将她的整颗心都烘烤得热热的,看来,春天真的来了。

与此同时,官道上由远及近地跑来几十匹快马,马上坐着的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与斗篷,宽大的风帽将这些人的头脸遮住大半,只剩下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仿佛是一柄柄尖刀,直刺入对手的心脏。

为首的黑马上,一个身材稍矮一些的人将脸埋在黑色的毛领中,目光坚定,使那双狭长的眼睛更为明亮动人。她低喝了一声,马儿顿时加快了速度,四蹄几乎飞了起来,只剩下飞扬的灰尘在身后盘旋。

命运的轨迹总会蜿蜒曲折,没有注定的结果,也不会按照计划一点点爬行。也许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子,就可以将整个平静的心湖搅乱;也许只是一阵不经意的风,就可以吹开心底的阵阵涟漪,翻卷起未知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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