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第280章交易

作者 : 慕小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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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离紧走几步,看着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竹林的尽头,跑去的方向正是花月轩,这才停住了脚。他不能让她去女皇面前阻止这一切,因为如他所说,南宫熙兰昨日被她驳了面子,在文武百官甚至各国使臣面前丢尽了脸面,此时正等着她去大闹,他不能看着她因为自己与再那个女人针锋相对。

他怕的不是女皇的权力以及手段,也不是许给月罂的身份以及地位,而是那个神秘人的几滴血。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将月罂的生命捏在手心里,以他们的感情为筹码,如果想让她好好活着,就要听从她的一切安排,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不过,那个女人手腕虽然高明,却很少用在国事上,因为她对这个国家甚至整个星河大陆都不感兴趣,唯一在意的,只有几样东西:玲珑草、五色花、冰梅、雪莲、墨菊、血珠子……

前五种东西都是血珠子的药引,这些年他虽不知道那个女人得到了多少,但自己也只是前不久阴错阳差地得到了雪莲。若配成血珠子,必须将这几样药引齐集,而这几种药引,简直是稀世珍宝,不仅生长的地方各自不同,连数量也极其稀少,实在很难得到。

慕离目光黯沉地看向前方竹林,似乎是回想起初次见到此时这个女皇的情形,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那年,他得知了王夫要将当时的女皇,也就是月罂的亲娘魂魄抽离,心中大为震惊。他不知道两人看起来如此恩爱,王夫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但通过长时间的接触,他相信王夫绝对不是个阴险的小人。

那时,王夫用了某种秘术,将真女皇的魂魄取出,只剩下一具无魂的身体。他本以为那身体活不了了,可没过多久,她又活了过来。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即便很多地方都在刻意模仿真女皇,可他仍能看出些许不同。

假女皇也就是这十几年来一直掌管南月国的南宫熙兰,她手段高明,却也只是维持当年接手的样子。不会扩张领地,与其他国家争夺地盘,而是安安分分地让百姓安居乐业,因此,十几年来南月国一直与其他各国相安无事。

他慢慢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像是借用真女皇的这幅躯体来达到自己寻找那几样东西的目的。她暗中联系许多派别的势力,在南月国悄悄地寻找,同时也派人在其他国家探寻消息。当时,她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主动来找他,那时便与他进行了第一次交易。

“你是北冥皇室的幸存者?”那是她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他却即刻震惊在原地。那时他还小,若被外人得知了身份,除了死还是死。

他还记得当时的惊恐,心脏砰砰地乱跳,想着要不要立刻逃走,或是将面前这个有着复杂眼眸的女子打昏,不过后者完全是不可能的。

假女皇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恐惧,便缓和了语气说道,

“别担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但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先知道,你要不要复仇?要不要为你父皇母后杀了那个恶人?要不要夺回属于北宫家的大好河山?”

慕离年纪虽小,可较寻常孩子却成熟得多,听到这点了点头,目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于是,两个在许多方面有着极大诧异的人就这样开始了交易。她许他安稳的生活,以及日后助他一臂之力;他答应她夺回一切之后,为她奉上北冥国的珍宝——冰梅。

经过各路人马打探,她得知了冰梅生长在北冥国的皇陵之中,只有皇帝皇后才可以亲自进去祭拜,死后也会同眠于此。而冰梅世间只得一株,若想得到这味药引,就必须让他亲自取来。她虽然可以与当时的北冥王何启达成交易,但他终究不是北宫家的人,进入皇陵的方法自然一无所知。这个交易虽然有些荒谬甚至需要漫长的等待,但她宁愿等待,宁肯将希望压在当时还是几岁大的慕离身上。

由此一来,两人守着这样的承诺度过了十几年。她仍寻着其他药引与血珠子,再没踏入过金竹园一步;而他步步为营,这些年暗中在北冥国朝中安插了许多眼线及棋子,甚至连北冥大军的高层将领中也有许许多多他的心月复。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当初那个看似荒唐的交易竟然在他的坚韧下一点点逐渐成熟。当三十万大军掌握在他的手中时,她便已经开始将赌注押上。她不怕他将那三十万人归为己有,因为天下苍生在他面前,远远没有那几滴血来得重要,近日来,她终于认清了这一点,也更好地掌控了他。

局势已经开始变换,以往平静的北冥国在何启这几年的统治之下,变得动荡不安。他生性多疑,朝中留下的那些大臣都被他全部清除,换上来的无非是些谄媚狡诈的小人;他登基前手下倒是有一批良将,可他心胸狭窄,还没坐稳皇位就将这些誓死效忠的手下调派到穷乡僻壤养老。

何启虽然头脑不笨,但终是个武夫,做事怎么也抵不过心思缜密之人。这些年边境连连告急,国库亏空,粮草、金钱全部被支援到前线,国中百姓苦不堪言,暴动也是一次接一次。昔日的泱泱大国此时人心惶惶,眼下只剩下一个还算不错的空壳子,以便于迷惑不知情的小国。

但这一切都无法迷惑慕离的眼睛,他正是利用国中这样的情势,一点点将何启的势力瓦解,最后就会以前皇子的身份铲除当年篡位并杀害先皇的何启,取代他的位置,坐上那个象征权力与地位的宝座。

这是他一步步的计划,也是他从小便扎根在心底的坚定不移的目标。但他却没想到,生命中竟然有了一个她,一个将他平静心湖生生搅乱的小女人。因为她,全部的计划放缓了节奏;因为她,他竟然有些不忍与动摇。直到时机成熟,何启亲自来南月国借兵,他才意识到,不能再拖了……

慕离眸色复杂,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凄凉与悲哀。

月罂一路跑回了花月轩,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回荡的只有他轻飘飘的那句回答,没有其他的解释。她多想他辩解几句,哪怕是将真实的理由告诉她,甚至编一些谎话也好,可他没有。

身体中的力气仿佛全部溜走了,她软软地靠在门上,耳边是丫鬟们焦急的询问声,她却充耳不闻。

一个是数年未见,一直被囚禁且受尽了磨难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对自己百般呵护,屡次向自己施以援手、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的心爱男人,她究竟该怎么办……

她有些茫然,毫无焦点的目光扫过屋中的每一处角落,最终落到梳妆台上,却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走上前,看着桌面上静静躺着的那枚雪玉簪,心像是浸在苦涩的药汁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昨日穿的喜袍有着明艳的颜色,戴着是繁琐华丽的首饰,若配这枚簪子自然会显得有些突兀,便取了下来。可她从回到这世间起,这簪子就一直不离身,以至于整整一天总觉得头上缺点什么,有些心慌。

簪尾上雕刻着的那两朵莲花仍寂静地开放着,没有牡丹的高贵,也没有桃花的绚烂,更没有梅花那般清冷,而是散发着独特的令人舒服的温和气质,正如那个人一样。

眼前忽然浮现出他为自己绾发时的模样,目光是那么柔和、平静,与世无争;笑容又是那样温柔、宠溺,饱含深情。镜中的他,温和而又细心,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伪装,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月罂静静地抚模着那枚雪色的簪子,心终于在那柔和的光泽中一点点平静下来,虽然依旧空落落的,却开始变得冷静。

母亲已经被关了许多年,当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会懂那种秘术?如果没有人帮他,他又怎么可能接近女皇,而女皇又怎么会轻易的就被囚禁了起来?即便是他亲自做的,也会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情,这中间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

但他刚刚的回答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定,以他的为人,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否则必不会对她刻意欺瞒;而且,以他那么骄傲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在自己已经怀疑他的时候过多的解释什么。

月罂慢慢吸了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她不清楚是自己替他找的借口还是从心底不想怀疑他。拿起那枚簪子斜插进盘起的发丝中,看着镜中少女轻声一叹。

远远的传来一声号角,似远征的人们踏出了坚定的脚步,这声音让她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匆匆忙忙地从衣柜中取了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随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婉儿和其他几个丫鬟正贴着门板劝着,忽见门一开,月罂满眼通红地跑了出去,急忙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喊她等等。可月罂心里着急,哪儿顾得上等他们,直奔向离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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