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慕离刚踏入约定的林中,一道鞭影立即闪过,直奔他的面颊。他下意识地想躲,却又停了下来,对方发现了他的意图,手腕一转,急急地收了力,鞭子却仍然砸在他的脖颈上,顿时抽出一道血痕。
慕离只是微微蹙眉,随后撩开下摆,单膝跪倒,轻唤了声,
“姑母。”
树后气冲冲地走出一个黑衣女人,冷峻的眉眼,剥削的嘴唇,看起来带着几分凌厉的气息。
她走到慕离面前,看着他脖颈上的红印,有一点心疼,不过却低骂道,
“不争气的东西”
慕离轻抿了唇,垂着头一言不发,却听女人又呵斥地问了一句,
“没收到我的信吗?”。
“收到了。”
“那为何不速速回国?”
慕离犹豫了一下,坦荡荡地抬起眼眸,与女人对视,坚定地说道,
“侄儿已为父皇母后报了仇,如今想要留在南月国,望姑母答应。”
女人听完气得眉梢立起,想也没想地给了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又骂道,
“北冥国刚刚易主,你弟弟又一直没有寻到此时内忧外患,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舍弃国家,你还有没有心”
慕离轻咬着唇,眸子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倔强,仍固执地答道,
“侄儿从未想过坐上太子之位,更没想过登基做皇帝,可以协助姑母,为您尽一份力,却不想随您回去”
女人气得倒退了几步,眸子一窄,像是要喷出火来。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看起来不说出当年的实情,他是坚决要留在这里了。于是强压下怒火问道,
“你可知当年支持何启篡位,暗中派兵支援的都有谁?”
“东效王。”慕离回答之后,隐约地觉得心头不安。他当时年纪虽小,后来回忆了那时的情势,却知道支持何启的力量必然是庞大的,区区一个东效王也是远远不够的。听姑母的话怕是还有其他国家,他只能抿唇聆听,不再言语。
女人冷声一笑,仿佛还记得当年肆意蔓延的火焰,将整个皇宫烧得片甲不留。含着恨意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我告诉你,还有南宫熙兰”
慕离飞快地抬头,满眼都是惊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姑母为人虽然严厉,却从不说谎,尤其是对待自己,必然不能因为让自己回国而编造这种谎言,那么,当年间接害死父母的人还有那个女人不成?
“如何?难道你还要继续留在杀父弑母的凶手身旁,准备去娶她的女儿吗?”。女人几乎是咬着牙问的。当年她不得已才将慕离送到南月国,毕竟那时只有慕家这一个地方让她放心,而她当时也确实存了私心,希望慕离接近熙兰的时候趁机杀了她,以报当年之仇。
然世事难料,她从慕离口中得知,那时的熙兰身体里并不是原本的魂魄,也就暂且压下这个真相,没再对他提,否则以他儿时毫不掩饰的性子,一定会与南宫熙兰玉石同焚。
此时的南月国已经告别了短暂的夏季,树林中一片阴冷。冷飕飕的风从树木间穿梭而来,将那个单薄的身子瞬间击透。慕离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即便他心有七窍,也仍理不出个思绪。而这一切都在他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就这么铺天盖地压在自己的肩头……
也不知是如何回去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幽灵,骑在马上毫无知觉。脑海中都是姑母的那番话,久久回荡。杀父弑母之仇永世不能忘,东效王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那个人却是她的亲娘,魂魄虽然丢失,但她的身份却永远不会变化……
月罂沿着小路走向离园,到了门外才知道慕离刚刚出了园子,去了哪儿无人知道。不过潼儿说,慕离走时并未带什么东西,想必只是去了附近,让月罂到里面等候。
正巧也无事,月罂打算亲自将孩子的事告诉他,就留在离园等着他回来。她本就有些心烦,见屋子里没人,就到处转了起来。
即便没有侍从,他的房间也永远会保持干干净净的样子,不像自己那花月轩,每次丫鬟收拾完,她又弄得一团糟。倒不是她有意捉弄人家,只是她这个人散漫惯了,自己的房间必须弄得像猪窝一样,心里才踏实。
月罂斜倚在书架旁,摆弄着上面的小摆设,玩了一阵子又觉得无趣。放回去的时候手臂一扫,不小心将一个石盒子的盖子弄掉了,好在那盒盖很结实,只是发出了一声脆响,却没有摔碎。
月罂忙将它捡了起来,打算重新盖回去,可视线飘到盒子里面的东西时,微微一怔,觉得很眼熟。疑惑地将里面的黑色香囊取了出来,见上面绣着几枝梅花,风霜傲骨,很是精致。可就在下一刻,她头脑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瞬间将所有过往照亮。
月罂呆愣愣地举起香囊,凑到鼻息间闻了一下,虽然味道已经变得极淡,但那味道,她终身不忘
自己在望南山那晚,曾经与婉儿女扮男装偷偷下山,遇见了一个卖香料的女人,这香囊就是那女人说要送给自己的。她闻过之后就不省人事,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直到前些时候,南宫绯雪的一席话让她有些明白,自己怕是早就被她下了毒,而下毒之人,绝对与那个卖香料的女人有关她后来还专门寻了皇城中有名的大夫,得知自己确实被下过毒,只是不知为何毒竟然解了,那时体内仅有些残毒罢了。
当一个线头被人捉到的时候,她往往能沿着这根线寻找到许多东西出来。还记得婉儿说过,赏月殿中的药香炉有问题,而负责里面药材的人,只有女皇和慕离……
月罂站在书架前,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她不相信他会利用自己,也不相信他会这么狠心想要害她。而一个个真相摆在面前,让她如何还能继续相信本以为两人有了肌肤相亲,如今又有了孩子,心便踏实了,没想到……
“殿下,慕公子回来了。”潼儿在门外轻唤了一声,见月罂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门站着,有些疑惑,正想再开口,见慕离已经走了进来,这才退下。
慕离停在门外,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里像被压了石头,沉沉地有些透不过气来。略吸了口气,迈进了门槛,到月罂身后轻声询问,
“等很久了?”
月罂默默地站着,脚好些生了根,无法动弹,更没办法回头看看这个从转世起就一直依赖并深爱着的男人。他的声音还是这么和煦温暖,如三月暖风拂过,使人心尖都暖了起来,然此时听在她的耳畔,却像是在嘲笑,嘲笑自己被骗了这么久。
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躲着自己,即便她来找他,他也以什么理由搪塞回去,似乎并不想见她。当时她只当他真的忙,或是有什么要紧事,也没闹着黏在他身旁,然此时想想,便明白了许多。
轻声一笑,笑中却是无比的苦涩,淡淡地答道,
“我不该在这儿等着。”如果不等他,她就不会发现这个香囊,也不会将这一连串的事情想通想明白;如果不等他,她此时也不会这么心痛,仿佛一颗心生生被人剜去,血流了满地。
慕离觉得她语气不对劲儿,还有一丝颤抖,想要扳过她的肩膀,她却固执地不肯转过来,只得绕到她面前,俯低身子锁住她的眼,又问,
“怎么了?”
月罂垂下手臂,宽大的衣袖将那个香囊盖了起来。她微垂着眼,轻声反问,
“为什么要把我娘的魂魄锁在那个尸体里?为什么?”她抬眼看着他,目光没有任何愤怒、懊恼,平淡得没有任何涟漪。
慕离一向心静如水,淡定从容,然这一刻,心却慌了。她与他吵闹,或是哭叫,他都觉得很正常,而她这么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他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没有任何回答,他答应过王夫,不会将他的存在说出去,而此时的解释,也更显得苍白无力。
月罂轻轻扬了扬唇角,又问,
“那是怎样?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慕离慢慢透了口气,缓缓说道,
“对不起。”千言万语,如今只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无论是他的隐瞒,还是不可避免的欺骗,他只能用这一句话回答。
一瞬间,心像浸入了冰潭之中,细碎的冰扎进柔软的心上,疼得有些麻木。月罂愣愣地点了点头,机械般地转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慕离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可却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能说出口。月罂又等了一阵,听到身后呼吸声有些急促,却没半点解释,不由得又是一笑。拂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他无力地靠在书架上,疲累地闭上眼睛,如果没有姑母的那番话,他一定会将她抱在怀中,即便她恼她,骂他,甚至动手打他,他都不会放她走,然此时此刻,她的亲生母亲是害死自己爹娘的帮凶,他如何还能与她温存?
视线一转,赫然看见那石盒子的盖子忘了盖,里面却空空荡荡。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所有事,她的平静,她的质问,她目光中掩藏不住的悲哀……想到这,慕离冷吸了口气,想也没想地追了出去,已然没了平日的淡定。即便她不再相信自己,他也要让她知道,他的确隐瞒着她一些事,可却从未害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