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6点)
由于那根梁木掉下,里间的门被封得严严实实,上层燃着火的碎木随之落下,迅速吞噬了屋中的一切。
“四周都是火,要怎么逃啊”婉儿何时见过这种险情,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抱着月罂开始抽泣。
月罂手脚也开始发软,虽然怕得要死,可仍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迅速地月兑下外袍,在铜盆中浸湿,奋力地去扑那根燃得越来越旺的梁木。火势虽减,可顺着门缝一股股涌进来的浓烟却越来越多,聚集在屋顶处,越积越厚。
月罂用力地扑打了几下,衣裳上的水已经全部蒸发,一簇火焰忽然燃了衣裳,吓得她立刻放手,将衣裳甩在一旁。回眸看去,见婉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外衫月兑下奋力地扑打,一张小脸被烟熏得很黑。
月罂瘫坐在原地,耳畔全部是木料燃烧的声响,透过内室木门看向外面,已然火光一片。她颓然地坐在那里,忽然笑了,再没有力气挣扎。门已经被梁木拦住,窗户全部钉死,这封闭的内室便成了她在这世间最后看到的地方。
婉儿惊叫了一声,一把抱住月罂,将她向后拖去,又一根梁木应声而落,直砸向刚刚月罂所在的位置。
拖拖拽拽中,衣袖里忽然掉出一个长条型的匣子,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才想起是什么。今晚是朔日,虽然她不再需要那几个人的血,却还是把这根长长的银针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拾起那个匣子,与婉儿退到了墙边,两人紧紧地靠着墙壁。火焰一点点蔓延,将空间吞噬得越来越小,整个空间似乎都静了下来,仿佛成了一副寂静的风景画。
“婉儿,对不起……”月罂喃喃低语,声音虽然微弱,却能准确无误地传进婉儿心里,
“若不是我让你进宫找我,你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公主”婉儿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边低声咳嗽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没有人会来救我们吗?外面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啊,为什么呢?这也是月罂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一座殿宇火光冲天,竟然没半个人发现,究竟是人都死了,还是有人刻意不让任何人靠近?
突如其来的灾难并不能让人觉得多恐惧,因为只是一瞬,人便被死亡吞没了;而真正恐惧的是,看着死神一点点接近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死。可是,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还能如何呢……
“我娘……不要我了。”月罂说完这句话,才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下来,眼泪已然凝结在脸上,再没涌出来。原来她已然认清了这点,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她忽然笑了笑,素来白皙的脸颊上抹了一道道黑印,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一如往昔,却也透着无比的失落与绝望,
“连累你了……”
婉儿拼命地摇头,抱着她小声哭着,浑身颤抖,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月罂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颤声道,
“唤我一声姐姐,可好?”
婉儿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火光中她晶晶亮亮的眼眸,眼泪完全止不住。她很害怕,从未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可她也无比懊恼,恼自己无法将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去。嘴唇开启,轻唤了声“姐姐”,眼泪却流得更多。
月罂轻轻笑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这一世,虽然坎坷,虽然纠结,可却得到了许多人的爱,也够了。想自己在前世的时候,没有真正的朋友,更没有家人,死时孤孤单单一个人,相信死后没半个人会为自己哀悼。
而在这个世间,她有哥哥,又有了妹妹,还有一直深爱着她的男人们,还有那个尚且年幼的儿子……一想起念儿,她就觉得心中抽痛,自己完全没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好在他去了花霰国,一定是安全的,这样就好……
内室的木门已然被房梁压垮,火焰一下子窜到了里间,将四周的帷幔瞬间点燃,整个房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月罂不经意地转过脸,发觉两人正坐在那副壁画前,巧的是那一叶扁舟正在自己耳边。她抬手模向小舟上的长衫男子,泪水渐渐蒙了眼,轻声念道,
“雨舟啊……还好你也在这里,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
视线一点点扫过那雕刻而成的男子,隐约地又看见了他脖颈处的那细小空隙,一根神经迅速地跳动了一下。月罂忙擦了擦眼睛,还记得自己也曾用针拨弄过这个空隙,当时听到了咔嚓一声响,随后便没了声音,后来一直也没太在意。
心一点点加快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她的所有神经,她忽然攥住婉儿的肩膀,急声道,
“你身上可有针一类的东西?”
婉儿愣愣地将她看着,随后模遍全身,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来到赏月殿之后就昏睡了过去,并没有出去取。
月罂看着四处越来越旺的火焰,焦急得眉头紧紧蹙起。当年修建这墙壁时大费周章,想来不仅仅是为了祭奠雨舟这么简单,只是那段记忆很模糊,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如今只有病急乱投医了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刚刚那个匣子,她忽然愣住,迅速地打开匣子,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那根银针。月罂眼睛蓦地睁大,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指尖颤抖地将银针取了出来,将银针一端插.入墙壁的空隙中。
咔嚓墙壁中出现了一声脆响。她轻轻地拨弄了两下,接着又传来两声。
月罂屏息凝神地小心试探,完全屏蔽了周围的环境,仿佛将两人的生命全部寄托在那个小孔上。
手指转动,银针随之搅动,响声一点点变大,随后,轰地一声巨响,墙壁中间裂开了一条半人高的缝隙
缝隙越来越大,直到出现一人宽的距离才轰然停下。月罂惊喜地与婉儿对视了一眼,两张被熏得漆黑的小脸都带了喜色。
然喜悦只是短短一瞬,屋顶似乎是承受不住上面两层的压力,忽然塌陷了下来,直砸在两人的脊背上。一片燃着火的木片蓦地飞出,擦过月罂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
月罂疼得一声低叫,立即捂住了脸,她动了动身子,发觉一段木头正砸在腰上,无法动弹。
婉儿也被梁木砸了个正着,只是刚刚屋顶塌陷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将月罂扑倒,自己挨的一下更重。她此时匍匐在月罂腿边,也动弹不得,想也没想地向前推着月罂,试图将她推进那个密道中。
火势汹汹,四周全部被火焰吞没,浓烟已经接近了地面,呛得两人连声咳嗽。月罂费力地向前爬着,感觉腰上已经没了知觉,却能觉察到有人推着自己向前。她刚从那段木头下爬出,立即回身去拉婉儿的手,想将她从中拉出来。
她一手扣着裂开的墙壁,一手用力地将婉儿向密室拖拽,可墙壁此时又出现了咔嚓一声轻响,裂缝一点点开始合上。
月罂眼看着渐渐合上的墙壁,顿时慌了手脚,更加用力地拉着婉儿,却只能将她拽出一点点。她腰腿完全没有了知觉,只凭借手臂的力量想要将她拉进来,实在困难。
婉儿见墙壁很快就会合上,想也没想地用力将她向里面一推,随后放开了手……
火舌一瞬间卷向密道,却碰触到一面刚刚合上的墙壁,又向两旁肆意地蔓延。婉儿意识模糊地看着严丝合缝的那幅壁画,最终失去了知觉。
整个空间很静,静得只剩下一个人没了节制的心跳声。
月罂从踏进密道开始就一直往下滚动,过了好久才像是到了平地。她怔怔地看着上面那条漆黑的通路,完全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她费力地向上爬着,然滑坡很陡,完全爬不上去。她嘶喊着婉儿的名字,可唯有自己的回声在狭窄的空间内一遍遍地回荡。
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倚着墙壁四处模索,想要找到重新开启密道的机关,可几乎把四周的墙壁全按遍了,密道仍是纹丝不动。她贴着墙壁滑坐下来,本以为再没了眼泪,但回想起最后关头,婉儿竟然用力将自己推了进来,泪水再也忍不住,蓦地涌出,难以控制。
她一遍遍地敲打着墙壁,撕心裂肺地哭着,懊恼、后悔、怨恨、愤怒,无数情感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让她无力承受,一口气没提上来,最终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赏月殿中闪过一个黑衣身影,行动快得如同鬼魅。来人披着浸湿的斗篷,沿着被烧毁倒塌的木门跃了进去。
找了许久,他最后寻到了内室的位置,拨开掉落的木头,来到房间里。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映着火光,显得有些嗜血邪气。他视线在屋中快速扫过,猛然间看到地上趴着的人影,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几步跃到婉儿的身旁,翻过身子一看,一颗心瞬间冰冷。四下又看去,却没有其他人影,俊秀的眉顿时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将婉儿扛在肩头,飞快地跃了出去,却没发现她衣袖中掉出了一个香囊,直接被火苗吞噬。
南宫绯雪离开赏月殿之后,眼底的阴毒并没有散去,她回头睨了眼起火的宫殿,冷哼了一声。
她到达外院的时候,偏巧碰见了雁儿出来散步,便笑笑然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雁儿对南宫绯雪并无印象,只是知道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轻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她睨向远处的天空,疑惑地问道,
“内院可是出了什么事?那面的天看起来格外明亮。”
南宫绯雪心底一惊,连忙掩饰住内心的不安,笑答道,
“不过是丫鬟们为讨女皇欢心,弄了些花灯罢了。”
雁儿又看向那片天空,觉得红得有些诡异,于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她告辞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落。
由于南月国皇宫极大,内院外院又相隔甚远,里面的情形外面自然不得而知。雁儿虽想尽快除掉熙兰,却没办法硬闯进去,看来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潜入,也不知道里面的守卫如何。
南宫绯雪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座殿宇,进去之前将瓷瓶中的药丸含在嘴里,揭帘而入,见里面的女人正与两个侍儿饮酒作乐,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心中顿时一阵恶心。
她换上了平日千娇百媚的笑容,笑吟吟地走到涑南王身旁,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娘”。
涑南王见她进来并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俊美的侍儿出去。她还记着先前南宫绯雪看中自己的一个侍儿的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后来也就习惯在她出现的时候将其他人都赶出去。
“你来做什么?”
南宫绯雪坐在榻边,凑近了涑南王轻声说道,
“女儿许久不见娘亲了,甚是想念,这才趁此机会过来探望。”
涑南王轻勾了勾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又问道,
“你前些日子躲到哪儿去了?我派人找了你许久也不见踪影。”
南宫绯雪微垂着眼眸,眼底闪过一抹阴毒。正因为她那次离开,才阴错阳差的得知了亲生母亲的事,否则一辈子都会受这女人的摆布,为仇人卖命
“女儿当时受了伤,不小心到了一座山中,还好有人收留,伤好了之后才回来。”
涑南王点了点头,像是不太上心,只是轻描淡写地嘱咐了几句,便以身子乏累为由,将她匆匆打发下去。
南宫绯雪从殿宇走出来时步履坚定,眼眸半眯,发出如狼一般锐利的光芒。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男子低叫,随后是丫鬟们慌慌张张的呼喊声,
“快去请御医涑南王吐血了”
南宫绯雪冷冷一笑,请御医?只怕神仙也难以救活她了刚绕过不远处的花墙,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紧缩,她一手攥住胸前衣襟,一手扶着旁边的石砌拱门,觉得心脏像是被剜去一般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