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严令发布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破坏的伤痕依然渗着新鲜的血液,距离重新弥合还远得很。
大街上曾经源源不断的车流人群如今只剩下不得不出门领取生存物资的学生。所有拥有入境资格的普通人都被劝告离开中都学院,况且就算他们想留下现在也没有给他们工作的地方——商务区、乐园区和绿荫区这三个普通人岗位最多的地方都遭到了严重破坏。
这座曾经无比活泼的年轻城市仿佛忽然间休克了一般变得死气沉沉,而在这压抑的安静之下,埋藏着深深的怒火。似乎街上每个人的眼中都憋着愤怒,他们中有的在动乱中丧失了朋友,有的爱人还在医院里抢救,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缺口。
这片死寂之中唯一活跃的组织是维权会。作为一个监督组织的他们如今扛起了维持城市运行的重担,他们的会长伊丽莎白从附近城市的家族产业大笔调集生存物资,并组织人员设点向下分发;另外他们还接下了帮助医疗人员照顾暴增的伤者的任务,这一系列措施让维权会于普通学生心中的地位抬高了一大截。
至于本该接手这些任务的监理局和学生会,他们正在近乎被夷为平地的老城区边缘枕戈待旦,严防任何72S再度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当然,也不会让任何一个还陷在学院管辖区内的不法能力者有任何机会逃出去。
在亟需统治机关作为的时刻,这座城市的实际统治者却毫无反应,下达了最后一条严守学院的命令之后理事会的政令公告牌就陷入了沉默,连戒严令也是监理局独断发布的。
——萧梦羽宅——
“……”
李静云双目呆滞地躺在床上,视线中只有空无一物的白色天花板,他的眼圈围上了一层黑色的阴氲。李静云已经如此躺了一上午,在这个只剩一个人的别墅里,每当他熬不住睡意闭上眼睛,幻境便再次走进他的噩梦之中,将他从睡眠中扯出来。
这种情况被称为伤害残留,是强行中断还未消退的某些能力留下的后遗症,短则几分钟,多则几个月。
“叮咚!”床头的身份卡发出清脆的铃声。
“是时间了么……”李静云疲倦地爬起来,到厨房中取出早就给昏迷的三人准备好的流食,向门外走去。
现代医院百年前就已经能给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提供完备的生命保障,李静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是坚持每天给三人准备食物,并亲手一勺一勺地喂给她们,对此医生倒也没有阻止。
可能是出于安慰心理吧……明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陷入幻境的三人都感觉不到的。
门外是残破的龙窝,开裂的地面,被践踏的花草,破碎的街灯,这里经历过一次残酷的能力战争。
在整个绿荫区中,龙窝是遭受“渎神”服食者破坏最严重的地方。这些早就丧失了神智的人在发动袭击时还保持着潜意识里的嫉妒,于是龙窝也就成了他们袭击的第一目标。虽然因此也让很多普通学生居住的房屋免受侵袭,变成火力标靶的龙窝却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破坏。
李静云的身形游魂般向外面飘去,在噩梦的持续折磨下,他的神经已经处于崩断的边缘。
忽然,一面侥幸没有损坏的光子荧屏闪现出了人影,不只是这一面,全学院幸存的公众媒体屏幕此刻都同时显现出了这个人的影象。
“我是学院理事会第二顺位理事碇源渡,现在有一件紧急命令要对全学院发表。”
屏幕上是一个亚裔中年男人,两只带着白手套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子下面,略略反光的眼镜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面目,让人觉得冷酷……甚至是有点恐惧的感觉。
“冷静得让人害怕”,这是李静云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想必各位都知道,三天前发生了一件很遗憾的事,中都学院,我们生存的家园遭到了一群暴徒的袭击。你们中有的人失去了朋友,有的自身就是受害者,而造成这一切杯具的就是因为我们的宽容而存在的,与我们一墙之隔的72S。”这个男人完全没有演说的天赋,明明嘴上说的是件值得悲伤和愤慨的事,他的语气却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死水,荡不起半点波纹。
“对此,理事会经过审慎的讨论,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决定动用现在中都学院的所有武力,将这撮暴徒从联邦的土地上彻底抹去。虽然会因此造成很多牺牲,会有更多的人失去朋友和亲人,但是我们决定不再姑息下去。正是曾经的姑息和宽容才造成了今天的惨剧,我们不能让它在未来继续重复下去,我们的宽容最后只换来这些暴徒的肆无忌惮。”
“老子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有火无处泄的人开始摩拳擦掌。
“你们是因为自己的统治被威胁才想拿我们当枪使的吧?”也有看不惯理事会作为的人在冷笑。
“从现在开始,我以理事会的名义颁发临时召集令,任何想要参加这次肃清行动的本院学生都可以向自己的责任教师发出申请,一旦申请通过,你就是肃清部队的一员。复仇的时间到了,以上!”无论他人如何评论,这个男人还是自顾自地说完了要说的话,干脆地关闭了通讯。
李静云对着已经没有任何图像的屏幕呆立半晌。
“回来的时候,去一趟枪店吧……”自己对自己如此轻声说着,李静云再次迈开了脚步。
——理事会会议厅——
“你们这是利用学生们的愤怒去让他们送死!”玛利亚站在质询席上,对主席台激动地吼道。
“注意你的语气,艾森菲尔德。你没有质问我们的资格。”主位上那个垂垂老矣的声音平静地警告着。
“对、对不起……”就这古井无波的两句话,玛利亚仿佛被冰水兜头浇下般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这个所谓的局长在这些真正的掌权者面前只是个棋子而已,随时都可以因为一个小理由撤换掉。
“我们也不是不管学生死活的人,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也可以撤销召集令。”一个懒散的声音从最右侧座位响起,李静云如果在场就能马上听出来这个人是他在地下研究所里见过的那个青年理事。
“那么……”玛利亚仿佛又抓住了一丝希望。
“前提是你能够确保仅动用监理局就压制侧城隔离区,很抱歉无论是外派执法队还是我们的内卫部队,我们都不会调拨给你一兵一卒的,学院也需要安全保障。”那个声音挂着讥讽的笑,轻描淡写地击碎了玛利亚的幻想。
“这……”玛利亚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她作为一名教师的同时也是监理局的局长,也要为自己部下的性命负责。单单靠监理局即使在全盛状态下也不可能完全压制侧城隔离区,何况监理局在那天的第一波袭击就遭受重创,现在还有很多教师躺在医院里动弹不得。
“你能保证吗?”主位上的声音显然不想给玛利亚任何回旋的时间。
“不能……”玛利亚挫败地垂下了头。
“那么就没有商议的必要了,召集令照旧发布,对侧城隔离区的肃清在三天后开始!”
主席台上的光幕暗了下去,空荡荡的大厅内只留下玛利亚一个人。
“可恶!”玛利亚重重地一拳锤在质询席上。
——萧梦羽宅·门前——
“那群混蛋……”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玛利亚跌跌撞撞地抽出身份卡对着门锁划下,被酒精麻痹的视觉神经却让她看错了昏暗的门牌号,托她是教师的福,门锁应声而开。
本来是有路灯的,三天前被一个发疯的家伙连根拔起当做武器给弄坏了。
“开关……开关哪里去了?”玛利亚解开衣领,用手模索着存在于记忆里的门厅开关,忽然脚下出现一个冰冷而沉重的东西将她重重绊倒在地。
“谁他妈把东西放这的!”摔得七荤八素的她愤怒地抓起地上的东西,入手的感觉却是沉重的枪械,军用级的。
“恩?”玛利亚讶异地将视线投向房间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走错了门。
屋子里没点灯。在冰白的月光下,玛利亚看见的是李静云正用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的狂热眼神往机枪弹匣里填子弹,他的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热兵器。
他准备发动一场战争。
PS:让作为上帝的用户因为企业私利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这种神奇的事件只能发生在这个神奇的国度……
PS2: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让碇源渡这个黑老大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