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零时·第二特战大队简报室——
“快点!这个人要不行了,冻结伤口止血,起搏器呢?起搏器哪去了?!”
“毒毛花苷(一种有毒强心剂)0.5毫克注射,同时注入解毒剂中和……什么?副作用?这个人已经心停快五分钟了,现在还有心情管副作用?”
“肺部严重烧伤,直接从动脉连接代用人工肺先把氧供给稳定下来,要不然患者会因为缺氧脑死亡的……”
几小时前还整洁明亮的简报室现在充斥着扑鼻的血腥气息,驻留在十层的医疗兵和临时征调的民间医生忙碌地穿梭在乱糟糟的医疗器材和濒死的伤者之间,前线战况急转直下,能够直接瞬间传送的第二大队此刻只能负担起输送伤者的任务。
“呵……”结标中尉长叹口气,又一个能力者小队被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其中一人半边身子都被烧焦了,扶着他的队友则失去了整条胳膊。
“KJ06通道,第二监视器范围,撤离请求!”伴着耳鸣声,通讯里传来转接的求救,身心俱疲的结标中尉连忙将视线切回主监视器屏幕,忽然她感觉视线一阵模糊,人不支倒地。
短短几小时里她进行了不下千次精准传送,无论是能力储量还是体力状态都濒临极限,再继续勉强自己使用能力她很可能会因为大量血液冲入脑部而过劳死。
“怎么能……就在这种地方倒下去啊!”凭借着自己的意志,结标中尉从装备带上模出一支针剂对着自己的胳膊重重扎下去。
“住手!想把自己害死吗?!”一只手掌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副总指挥,你怎么……”结标中尉勉强抬起头认出那个人是玛利亚,困倦像潮水般一侵袭着她的躯体,终于她的手一松,针管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走。
那支血红色针管上标注着“D-2175·改”的字样,正是差点害死李静云的那种兴奋剂。中都学院获取门捷列夫遗留的配方之后军方也闻风而来,这种极其危险的药剂很快被大范围列装到联邦的能力者部队中,只不过使用说明书上小小地标着“副作用很可能造成死亡、意识障碍、重伤残”一行字。
“休息一下吧,你尽力了……”玛利亚一脚剁碎了那支药剂,扶起昏睡的结标中尉将她靠在墙角,又摘下了她的通讯器带在自己头上。
“这里是特战副总指挥玛利亚·艾森菲尔德,现在紧急撤离通道暂时关闭,依然无法月兑困的官兵请自行想办法撤离,重复一遍,自力撤离,特战指挥部没有余力支援你们!”玛利亚决绝地对频道命令道。
“少校,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关闭撤离通道?我还有一个联队的指挥部等着撤离呢!”玛利亚话音未落,陆军的指挥李中将就强行切入频道质问。
“执行撤离作业的军官已经累倒了,现在没法执行传送。”玛利亚实话实说。
“那就让他用药!你们能力者不就是用来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的吗?”李中将冷血道,就像大多数特战队员把陆军当成炮灰一样,陆军军官也暗地里把特战队看成是人形兵器而非有血有肉的战友。
“我拒绝!”玛利亚闻言一脸铁青。
“我以防御总指挥的名义命令你接受!”李中将试图用官衔压人。
“我们之间的指挥系统是分开的,你没有权限命令我,哪怕你是中将也一样。”玛利亚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你……”李中将气结,“我要到军法庭去告你!”
“随你,你们陆军是人我们特战队就不是人了?”本来就被战况搞得焦头烂额的玛利亚怒火冲天,情感驱使她下达了一条非常不理智的命令。
“全体还在前线的特战队员都有了,放弃阵地!重复一遍,放弃阵地立即撤退,如果可能就帮陆军一把,若情况不允许我许可你们自行撤退,一切责任由我来负!”
“好……咱们等着瞧!”李中将知道现在他也无法奈何玛利亚,只能丢下一句狠话愤愤挂断通讯。
“真是的……与其和我们特战队过不去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士兵们从前线撤走。”玛利亚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监视器上。
战败已经无可避免了,只是很少有人料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对早期快速投入的特战队来说,他们是钻进了同盟军用普通兵员为诱饵设下的陷阱。特战队员们刚刚配合完十八军团歼灭第一波来犯之敌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早已潜伏就位的两个甚至数个同盟猎杀者小队包围之下,能力者的战斗往往是先手必胜,先暴露自己的特战队立即遭到严重打击,很多小队连反击都没来得及就全军覆没。
对此玛利亚也通报给了陆军方面但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攻击特战队的猎杀者清除当地抵抗力量之后就纷纷藏匿消失。后继的联邦陆军开过时丝毫没发现猎杀者潜伏的痕迹所以被李中将当成了特战队对合理伤亡的小题大做,他甚至还要求伤亡惨重的特战队为陆军提供前哨支援,当然对这个命令心下早已有所警惕的玛利亚没有执行只是命令完好的特战小队固守第二、三层间的交叉口并撤下伤员。
再看支撑大战局的陆军方面,十八军团最早的抵抗是很坚决的,至少各个下层的出入口都没有丢失,但这只是同盟方面做出的一种假象。他们投入单独零散的中队形成一字阵线和十八军团对抗,凭借兵员素质保持战局在对抗和压制之间摇摆造成大兵压境的假象,实际上初期总兵员数量要比联邦军少得多。等到李中将把十五、二十两个军团陆续投入战斗时这些孤立无援的中队实际上已经在特战部队和十八军团的合力打击下死伤得七七八八。
初战获胜的防御指挥部立即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再加之之前第一层防御战的残兵和这三个军团斗殴的事件导致的攀比心理,无论这三个军团的指挥部还是普通士兵都想打一场漂亮的胜仗给那些残兵看看。于是清缴了第二层的剩余抵抗之后这三个军团并未原地固守,而是在李中将的指挥下开始全线向第一层的敌占区开进。
一开始战局非常顺利,三个军团的前锋几乎是未遭遇任何抵抗地突入第一层,可当他们满心欢喜地试图扩大战果“把叛军兔崽子们赶出到外空去(李中将当时语)”时却迎头撞上了好整以暇埋伏许久的同盟军主力。同盟军利用这一天的休息时间侵入了第一层监视系统给联邦司令部输送“此地无人”的假情报,导致联邦军对于这并不高明的伏兵居然一无所知,之后第一层防守战的溃败在原地又一次重演,因为缺乏能力者部队的支援这次联邦陆军死伤人数更多,战斗场面更加倾向于屠杀而非两军作战。
联邦的三个军团败兵好不容易从第一层逃得性命立即又遭到了潜伏在第二层的猎杀者部队的奇袭,本就是溃败缺乏组织的三个军团乱成了一锅粥。指挥系统的混乱导致不明真相的联邦官兵采取了完全不同步的行动,见身后忽然冒出敌人他们以为后路已断,有的强行向第三层入口冲锋、有的原地固守、有的反向第一层冲锋,甚至还有尝试投降和逃走的总之毫无纪律性和组织性可言,同盟军主力赶着溃兵尾巴赶来后临时组织的脆弱防线又被溃兵冲垮掉一大块。
驻守的特战部队也不是不想帮忙,可受了重创又不得不看守下层入口以免联邦军真的被隔断包围在第二层的他们也只能尽尽人事而已,完全起不到反制敌军能力者的作用。
当日一时三十分,不甘心失败的李中将最后“精心”安排的一次反击失利,他终于被迫在特战部队已然撤离一个半小时的情况下下达了全线撤退封锁入口的命令,此时三个军团尚能自力活动的士兵数量已经连一个满编军团都不到。
即便当事人的李中将、第二责任人的玛利亚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军区司令官心中都不愿意承认,但这次失败的防守反击战确实是联邦建国以来陆战战场伤亡规模最大、死亡比例最悬殊的一次大溃败,各个指挥官需要负的责任有多有少却都逃不了败军之将的历史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