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廊坊前线,护参谋本部临时指挥中心。
张继和曾国藩围坐在一座巨大的沙盘前面,两个人都是双眉紧锁,紧张地盯着沙盘上红蓝两色的小旗的变动,沙盘周围还有四、五名参谋正在根据斥候随时传递回来的消息用长杆调整着沙盘上小旗的增减和位置。
眼看着沙盘上蓝色小旗变得越来越多,渐渐有包围红色小旗之势,两人都不禁忧心忡忡。
确实,形势是严峻的:七天之前,塘沽海面突然出现数百艘英舰,其中的大约一百艘炮舰对大沽炮台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覆盖性炮击,密集的弹雨将大沽炮台彻底打成了瓦砾堆。与此同时,唐山乐亭炮台、东营河口炮台也都遭到了英舰炮火的毁灭性打击,在炮火的掩护下,大约五万英军分别从这三处地点登陆,乐亭、河口两处的英军完全不与中国地方守军纠缠恋战,而是昼夜兼程赶赴塘沽。曾国藩和张继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大沽炮台遇敌的消息,迅速派出两千骑兵奔袭塘沽,希望在敌军立足未稳之际将其一网打尽。但是,登陆的英军携带了刚刚研制成功、投入量产的重机枪等新式武器,再加上军舰上威廉大炮的火力支持,巨大的火力优势使得这两千骑兵根本无法靠近其滩头阵地。第一天,塘沽地区失守;第二天,英军滩头阵地得到巩固,源源不断的英军开始登陆;第三天,乐亭方向的英军与塘沽英军会师;第四天,静海失守;第五天,河口方向英军与塘沽英军会师;第六天,……
七天下来,护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整个天津已经有一半落在了英军手中,另外一半还在持续的拉锯战中,而护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五千余人。更令曾国藩和张继恼火的是,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他们却还不知道此次入侵的整体实力、战略意图和作战规划。张继深深感到了情报工作,战地通讯的重要性,他迅速下令参谋本部组建了专门的侦察兵和传令兵部队。但是,由于战场形势极为混乱,起到的效果很有限。
……
新任英国远东远征军总司令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此刻也坐在他作战指挥室的大沙盘,紧张地研究着战局的最新变化。
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是查尔斯·康瓦里斯伯爵的曾孙,他的曾祖父查尔斯·康瓦里斯伯爵是当年的北美地区英军总司令,曾经奉命镇压北美独立战争,最后被乔治·华盛顿将军率领的大陆军包围在约克镇,不得不率七千名士兵投降。查尔斯·康瓦里斯伯爵在北美地区虽然失利了,但他却是英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位将军之一。他一生专注于对“大兵团作战”问题的研究,在实战中也不断检验自己的研究成果,其著作《大兵团时代的曙光》曾经一度月兑销。作为他的曾孙,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很好地继承和发展了祖父的“大兵团作战”思想并用这一思想成功镇压了印度殖民地、埃及殖民地和伊朗殖民地的人民起义。为此,他深得国防大臣杰恩·奥斯丁的信任,他这次出任英国远东远征军总司令就是杰恩·奥斯丁不遗余力推荐的结果。
看着沙盘上的敌我态势,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踌躇满志。他和菲利浦·汉诺威爵士是旧交,菲利浦·汉诺威爵士的作战思想、思维方式甚至一些常用的具体战术他都了如指掌,同时他也深不以为然。他认为菲利浦·汉诺威爵士是属于旧时代的人,他的那些作战思想早已经过时了,现在是"大兵团作战”的时代,也只有通过“大兵团作战”的方式才能征服中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但是,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并非那种不可一世的人,在开战之前,他仔细研究了上一次的战例,也做足了准备工作。
出征之前,维多利亚女王和詹姆斯·斯图尔特首相为他举办了欢送晚宴。在晚宴上,女王告诉他,除去之前已经赶赴增援的五万人,她已经提请议会批准再从印度调拨八万人统一由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指挥。十三万人、两百多艘炮舰,三百多艘运兵船组成的大军都将完全听命于他。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不禁感动地流下了眼泪,他知道,这是自1776年北美独立战争以来英国外派军队规模最大的一次。女王对自己的信任不言而喻。
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是塘沽海面的英军舰队后撤200海里待命,等他的舰队达到指定位置后在安排作战任务。随即,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进行了一系列部署:首先是“分进合击”,为避免战事胶着于塘沽地区给清政府以调兵的时间,他决定将前期赶到的五万大军分为三路,分别从乐亭、塘沽和河口进攻,一旦登陆成功,其余两路不得恋战,必须迅速向塘沽英军靠拢,这样一来,三支英军部队好比三把尖刀可以撕破清军的防线,会师之后又形成一只拳头,可以更好地巩固塘沽滩头阵地,保证其余的八万英军可以从容登陆,等这十三万人全部登陆成功,胜利的天平就向他倾斜了。更重要的是,“分进”可以迫使清军分头拦截,这样塘沽滩头阵地的压力就会小很多,而“合击”可以保证集中优势兵力。其次是“焦土政策”,为避免上次的悲剧重演,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决定利用海军炮火彻底击毁大沽炮台、乐亭炮台和河口炮台。最后是“稳扎稳打”,为了避免孤军深入,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决定“分进合击”,逐片推进,利用清军情报和通讯的落后,逐片区域地攻打和占领,始终保证有坚实可靠的根据地,最后在实现对清国首都的包围。
按照以上部署,七天前,藏匿在远海的英军舰队趁大雾天气发起了进攻并取得了之前提及的战果。
……
张继知道,温斯顿·康瓦里斯勋爵远非菲利浦·汉诺威爵士可比,这一次英军出动了十三万大军,也远非上次的一万五千人可比。上一次的伏击战法很难再次发挥作用,这一次很可能是重兵集团之间的对决。换句话说,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狭路相逢”。但是,事出仓促,变生肘腋,护的部署还没有完成,现在很难制定出什么成功率高的作战方案。
突然,张继的眼睛被沙盘上的一个地方吸引了,这个地方名叫“挂甲台”,是个连小山包都称不上的丘陵,方圆不过一公里,顶部平坦,四周是平缓的坡地,位于廊坊县东南部,护占领区和英军占领区的交界处,是一个突出部,目前还没有被英军占领,而英军不占领它的原因是认为它毫无战略意义。之前,曾国藩和张继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不同了,这个突出部三面都是英军占领区,而英军进攻廊坊的两条路都必须经过这里。所以,虽然这里地形并不险峻,却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于是,张继对曾国藩道:“中堂大人,您请看,此地与当日的大沽炮台有异曲同工之妙,是英军进攻和撤退的必经之路,倘若这里设置成为炮兵阵地,还能叫英军有来无回。”
曾国藩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道理是没错,只是为防止英军攻下廊坊,咱们的红衣大炮都架设在廊坊县的城墙和关隘上,已经没有火炮可以调拨了。”
张建道:“中堂大人,此地很可能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我的意思是把金陵制造局赶制的二十门克虏伯大炮调到此地来,克虏伯大炮的射程比英军携带的威廉大炮远,不必担心英军的炮火将它摧毁。一旦在此地设置炮兵阵地,则克虏伯大炮射程为半径的圆内,都是我军炮火可以覆盖之处了。”
曾国藩点点头,道:“那好,就这么办。但是,一旦我们在此地设置炮兵阵地,英军就会认识到它的重要性,这里就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我们防守起来难度就大多了。”
张继拱手道:“中堂大人,我的意见是我们还和上次一样,不急于在此处设置炮兵阵地,等到把英军的主力放进口袋,再用这个炮兵阵地收紧口袋,否则不把英军主力放进去,这个炮兵阵地所能发挥的效果也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