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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晓破雾,第一缕阳光落在清河的头上,在波光潋滟的河面上洒下光辉,恰似无数条金『色』的蛇在扭动腰肢。河畔的杨柳成荫,沉甸甸地柳条如丝绦般招摇在晨风中,生机盎然;晨练的老人们三三两两的朝日日赴会的广场走去,容光焕发;步履匆忙的年轻人赶在上班的路上,神情惆怅;跳跃的红领巾哼着儿歌在寻找通往学校的路,欢喜雀跃;勤劳的市容保洁阿姨正在拾掇最后一对垃圾,漠然无奈;奋战了一夜的嫖.客们拉开宾馆的大门,在心里合计着回家与老婆周旋的借口,垂头耷脑……
城市里的人们相继走上大街,与昨日一般的烦嚣一点一点重绘,布『露』在明亮的阳光下,理所应当。所有的一切与昨日的光阴毫无二致,城市还是那个城市,人们还是那些人们,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好似昨夜里的混『乱』没有给这个城市留下一点痕迹。
遥想昨夜的混『乱』喧嚣,再看今日的有条不紊,骤然间发觉,这个世界里,黑白总是那么分明,有时候甚至让你辨不清究竟那一部分才是真实。
世界是大多数人的世界。因为大多数人生活在光明之间,于是世界便是光明的,人们能够记住的便也是光明。对于黑夜偶尔调皮的闹闹脾气,身在光明里的人们总是习惯『性』的选择忘却,对于他们来,生活才是最真实的。相较于生计,别的都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人『性』。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些人需要在黑和白之间辗转。就如维持光明秩序的智者,为了让世界更加光明,他们就需要更深的了解光明的宿敌黑暗。再如本身就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劫掠者,他们更像是长脚的鱼,可以游在水里,也可以走在陆地上。
无疑,李铁肯定就是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劫掠者。他便是可以同时适应光明和黑暗的两栖动物。如他这般的还有很多人,他们同样可以在晨暮破晓的时候暂时不提起昨夜的混『乱』,但记忆里,他们根本不可能忘记那场混『乱』。
而李铁,在光明宣告胜利的时候,他甚至还不得不提起昨夜的混『乱』,因为黑暗总是没有彻底败落,总有些残兵胜勇,在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他们会睿智的选择暂避锋芒。
一夜未眠,李铁脸『色』蜡黄,神情有些疲惫,可这并没有拖垮他此时的气急败坏。面包车还没有停稳,他便拉开车门冲了出来。走过“乐来乐好”的大堂,面对几个漂亮员工的问好,一向礼遇的他却难得地没有回应,而是径直冲向到了二楼办公室。
二楼办公室里,吴谱坐在老板椅上,整个身子都嵌在柔软的人造皮革之中,双眼微虚,跳动的睫『毛』却表示他并未沉睡。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霍地睁开眼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气急败坏闯进来的李铁。
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吴谱不等李铁话,问道:“出事了?”
一夜没有合眼,胸中又藏着一股怒气,急跑上来的李铁喘着大气,点了点头,并没有话,神情却是无沉重。
“哪一个环节出错了?”如此宏大的布局,出错似乎很是正常。可吴谱依旧觉得沉重,仿佛心中某根正要松开的弦突然又拉紧了,已然要超出额定的负荷。他紧紧地将眼闭上,复又将头埋进靠椅中,鼻息沉重。
“康佳俊死了。”李铁刚刚和土豆碰过头回来,得知康佳俊死了的消息,他就没有平息过心中的怒气。便有如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间,它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那时不时的刺痛和窒息的感觉却是让人百般不适。
“是卢汉文杀死的。老板,这是灭口,这绝对是灭口。好端端的,卢汉文怎么就会与康佳俊同时出现?好巧不巧的,康佳俊还就会与他为难?更巧的是,他还能好运的恰好碰到一个警察把枪掉在他的身边?妈.的,天天踩了狗屎也不会有这么好运吧。灭口,这就是他.妈的灭口……”
吴谱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来,嘴角竟然牵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让满腔愤怒的李铁突然戛然止声,他怔怔地望着老板,不可置信地道:“老板,你这时候还笑的出来?到目前为止,西山77号没有翻出一点能够指证冯云和卢鼎泰的罪证,而且康佳俊死了!可气的是,卢汉文只是因为防御过当的罪名被暂时拘留,很有可能都不会判罪。你这时候还笑的出来?咱们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李铁着实想不通老板这时候为什么居然还能笑出来,若是苦笑倒也罢了,偏偏,老板是释然的笑。对,就是那种心中大落的笑,仿佛康佳俊提前身死,才是他要的最终结果。可这不对,康佳俊拖着卢鼎泰冯云一起死,这才是最终结果。
看吴谱的嘴裂的越来越大,笑的越来越深,李铁气急败坏地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干脆什么也不了。他没心没肺的想,你笑吧,笑吧,最想让卢鼎泰冯云死的是你,是牛家,与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反正我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可事实上李铁确实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即使他没心没肺的这么想了,他也不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做。在沙发上沉闷着坐了几分钟,他又霍地站起来,像个幽怨的怨『妇』一样瞪着吴谱,道:“老板,你能不能先不要笑?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要不,让人将冯云杀了!”
“杀了冯云,你去顶罪?”吴谱仍旧轻轻地笑着,恰有一缕晨辉落进来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脸庞,扫去了所有疲倦。
事实上,吴谱心中确实有些释然。他一直在计算整个计划中可能出现的变故,无疑,最让他担忧的变故是冯云逃月兑控制。他毫不怀疑冯云的能力,凭着一个厅级干部身份,在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冯云的时候,只要一月兑离李铁的掌控,冯云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可以从容地逃到国外。所以,冯云一定不能离开清河市,一定不能月兑离掌控。
只要把冯云控制在手中,至于康佳俊死不死,哪又如何?即使最终也找不到指控冯云的证据,大不了就用李铁的法子,将他杀了也可以解决问题嘛。
但显然,现在还没有到采用这种极端手段的时候。所以,吴谱还能风轻云淡地泼泼李铁的冷水。
“我去顶罪就我去,但是老板得答应我,要好好对待我手下那些弟兄。特别是黄『毛』、胖子,他们很的时候就跟着我,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对了,还有二『毛』、金、张强、四海……”李铁却将吴谱的玩笑话当做了真,一时间神情黯然地细数了一大堆人名,俨然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
吴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李铁不爱动脑子的『毛』病很难让人接受,可他那份极重情义的『性』格却又极为真实。
“要不要我再给你选个风水好的墓地,给你开个浓重地追悼会什么的,然后逢年过节就给你烧几个大.『女乃』.妹子?”
“追悼会就不用了,大.『女乃』.妹子也不用,就隔段时间给我烧点钱就行,兄弟们都还在上头,我一个人在下面,势单力薄,一时间也不好弄钱。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现在兄弟们有机会在上面享福,也让我在下面吃点香的喝点辣的就行。然后只要老板和兄弟们在上面过的幸福,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的动情,李铁的眼眶微微地泛起了红,一米八的大个子,却骤然间萧瑟了不少。
吴谱蓦地一怔,都婊.子无情混.混寡义,可李铁这个混.混却是情义满腔。而一个人一生又能碰到几个这种真『性』情的人呢?
吴谱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心中慰贴的拍拍李铁的肩膀,道:“好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别这么沮丧。再了,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去顶罪。坐吧,我们谈谈下面的计划。”
李铁犹自没有从伤感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身不由己地被吴谱按到沙发上坐下来,道:“康佳俊死了,咱们还有什么计划可以谈?”
吴谱道:“事在人为,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先你探回来的消息。”
李铁这才坐直了身子,道:“康佳俊大概在凌晨五点被杀,消息第一时间传出去,万世域和顾德彪就立马把人撤了回去,所以最先安静下来的是东城区和北城区。这时候那边已经开始善后了,也没有给『政府』留下太多的把柄,估计要不了多久时间就能彻底安静下来。再就是咱们南城区,李美美交了一盒录音带到公安局,证实前税务局副局长钱梦如是被张青山杀害的。目前张青山已经被捕,李美美和她手下的人也跑了。”
顿了顿,李铁到了最紧要的部分。
“在西山77号,东边的部队介入的时候遇到了武力抵抗,最后控制起来以后,在里面搜出了几十把手枪,一把4,以及三十公斤白.货。最先抵达西山77号的警力是牛泉带领的,而东边的部队对外宣称情报是牛泉给的,所以这笔功劳算在了他的头上。”
李铁言简意赅的将所有事情讲完,瞟了吴谱一眼,叹道:“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只是,几乎翻遍了整个西城区,也没有找到能够直接指证冯云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