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应该算你大姐。”熊小喵见鱼儿不言语,便自己接着往下说了,“你父皇给了你们两个一样的封号,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鱼儿点点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害怕熊小喵说出那个她早已猜到的事情,害怕那个关于自己的过去被证实。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鱼儿竭力稳住情绪,示意熊小喵接着说。
熊小喵表情有些纠结,犹豫了下,说道:“那你先保证,我说了你不能生我气。”
“为什么?”
“你先保证不生气,我再说。”
“好吧,我不生气,你说!”
被熊小喵胡搅蛮缠了几句,鱼儿的情绪稍缓,但随即熊小喵的话,却又让她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那对镯子是我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爹送给皇兄他娘的,后来他们走后就传给了皇兄。再后来,大概是在五年前吧,皇兄微服出巡时在东北边境附近遇到了一个女子,回来的时候便把那对紫玉镯子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那个女子。之后隔了约有一年,皇兄曾经修国书求娶启国帝姬为后,但是这封国书送出去之后便没有下文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皇兄只和我隐晦的提过,他第一次向你们启国求娶的不是昭菁帝姬。我也是到了启国之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起来才猜出当初与皇兄定情的女子,应该是你大姐。至于那对镯子,我只在图上见过,所以后来在启宫的晚宴时看到你戴着时,也不是十分确定。于是后来让我堂兄葆郡王使诈去试探你父皇,想确定到底是不是当初皇兄送出去的那对……鱼儿,你怎么了?”
鱼儿脸色惨白,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几乎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鱼儿,你别生气啊,这件事是我不好。当时我看到你手上的镯子,就想让葆郡王先去试探一下你父皇的态度,然后飞鸽传书请皇兄帮我求娶你。让你给皇嫂当陪嫁媵妾真不是我的主意,是葆郡王自作主张,他压根就没同我商量。我熊紫泽对天发誓,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不管有多难我都要做到,绝不反悔!”
鱼儿只觉得耳边嗡嗡的,熊小喵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似乎是没有听见,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是说着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之前见到和帝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原来并不是因为和帝与熊小喵兄弟俩长得像,而是因为自己上辈子就认识这个人。五年前,当时还是沈清芫的自己确实曾经到启国西南边境执行过任务,和熊小喵说的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而现在和帝看到这对镯子后的反应,连熊小喵都已看出,他一定是想起来沈清芫!
如此说来,当年沈清芫真的与穆和帝认识,而且还收下了和帝相赠的信物。鱼儿极力的想找一个借口,也许当初自己只是因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收下镯子,可若是那样,又怎会把这件东西视若珍宝?就算鱼儿现在已经记不清当年在边境到底碰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对紫玉镯子却是逃不开的事实物证,当年的自己怕是真的对穆和帝动了感情。
还有那个穆和帝曾经求娶启国帝姬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国书,把事情直接捅到了台面上。从时间上看,之后便是启兴帝震怒,将沈清芫处以极刑,宗谱除名,还连累到了林妃……
难道说,当年那个谋逆的罪名并非莫须有。
沈清芫的身份不同于沈菊桦,她手中握有影卫,还掌握着启国机要之事,这样的身份将来最多在京城招一个无实权的家族子弟为驸马,甚至连嫁离京城都不可能。沈清芫私下与穆和帝定情,甚至惹得穆和帝修国书求娶其为后,那就是通敌无疑,确是形同谋逆叛国!
动了那样万万不该有的心思,不管怎么说都只能说是死有余辜……何况之后影卫失踪,现在甚至不知道已经到了谁的手里。
鱼儿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上辈子竟然做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她一直以为,兴帝杀女应该是有人利用他多疑的性子,故意挑拨所致。但到头来,那一切竟是自己的咎由自取!
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熊小喵倒了杯温水,递给她。鱼儿接过,一口气灌下,好半天才觉得稍稍缓过来一些。
“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是不是刚才不舒服?不然一会儿让太医过来看看?”熊小喵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近段日子太累了的缘故,休息一下就好了。”鱼儿放下杯子,摇了摇头。
“那就好。”熊小喵看她脸色缓过来了,两颊上恢复了些血色,才放下心来轻声安慰道,“其实不管你在启国发生过什么,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还不如想想现在,皇兄让你进学念书,虽然要求严了点儿,但是他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还小,何必搅和进那些后宫女人们的争纷里,安安心心学点儿有用的东西,多好?”
“都过去了……”是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上辈子,启宫,都已和现在的沈鱼没有关系。沈清芫已经死了,不管现在放在鱼儿眼前的是不是真相,不管过去她曾经做过什么,她都已经拿命填上,也算是赎了罪了。
现在活着的,是沈鱼。
只是鱼儿依然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和负罪感。影卫下落不明,万一真的落入穆国之手,那对启国而言将是极为致命的威胁。
“好啦,你别多想了。那镯子皇嫂说是给你的见面礼,那就只是见面礼而已。东西已经是你的了,皇兄也不会再收回去。至于那之前的来历,都是过去的事,有些事情呢,过去了就过去了,咱得往前看。”熊小喵又安慰道。
“但我终还是启国的帝姬,不管他如何对我,也终还是我的父皇……”鱼儿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俪芷帝姬”这个封号,对于和帝来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过去的事情,不但无法让时间慢慢冲淡过往,而且会让他心里那根刺越扎越深。
“我知道啦,其实你放宽心,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爹和我娘,还有皇兄他娘,那还不是一团乱账。但是甭管他们上一辈怎么折腾,也不影响我们兄弟俩的情谊,皇兄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近的人。”熊小喵伸出手来,有些笨拙的拍拍鱼儿的脑袋,“当然啦,以后还会有你。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念书。”
这家伙,说着说着又没正形了。鱼儿把熊小喵的发他快点回去。
今晚鱼儿起先在写字,后来两人又多说了几句话,熊小喵待得比之前那几次要晚一些。好在公主所这边住的人少,鱼儿旁边的院子都是空的,熊小喵自己住的地方也就他一人,来去不易被人察觉。
不过,凡事总也有个意外。比如今晚和帝批完奏折蛮早的,听说自己那个弟弟去外面跑了一趟回来,一直在用功,便想亲自抽空去看看……
鱼儿这边情形也不怎么好,芳玉守夜在外头塌上,听主子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的样子,早上起来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也不怎么好。芳玉看鱼儿这样,熊小喵那边的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芳菲见了鱼儿的模样很是着急,找芳玉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昨天泽王回去后,主子就变成这样了。
到了瑞瑾堂,鱼儿似乎还有些精神恍惚,轮到她背书时,旁边裘氏悄悄拉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幸而夫子平日里看鱼儿还算顺眼,念书用功,该背的也都背了,这偶尔的走神也就未加责备。
对面婉柔本就对沈鱼不怎么服气,自从她来了,夫子和父皇老拿她和自己做比较,好似自己有多贪玩多不用功似的。可要是真像那个沈鱼那般听话用功,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这会儿看鱼儿走神,原想着夫子至少会告诫一番,谁知道只是瞪了她一样就没事儿了,真是不公平。婉柔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之后几天,这个沈鱼似乎依然不在状态,弹琴老是弹错音,做针线扎破手指,画画的时候居然在个穿着棉衣的美人后头画了大片的荷花,连下棋都居然连输了三盘……可偏偏师傅们都只当她是病了不舒服,都未加责备,弄得婉柔在一遍十分憋屈,却又不能说什么。
其实道理谁都懂,婉柔从小长在皇家,自然也是个早熟的孩子。和帝对她要求严,那是因为她是亲生的。旁无兄弟,和帝对她和二叔泽王的教导从无一日松懈。而沈鱼是随她姑姑和亲过来的,因她年幼,进学也是当初和启国皇帝商定的事,夫子和师傅们对她总有些客气的成分在里面。
可是明白归明白,日日都在一起念书,心里总还是不舒服。婉柔还是很希望哪天沈鱼被抓住错处,吃一次瘪,让她心里稍稍平衡一些。
婉柔那边正在打着小九九,鱼儿也在为明日要交的功课烦恼。近段日子心绪不宁,就算竭力控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些事,鱼儿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失态。
字是练了不少,足有三十几张,可是没有一张是看得过去的。勉勉强强挑出十张凑足数目,鱼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明日夫子看了她的字又该摇头了。
想想现在自己的位置,既不是后宫嫔妃,又不是正经的公主郡主,在这穆宫中地位总也有些尴尬。鱼儿也知自己在念书才艺方面绝对算不上出众,不过是这张脸让她占了不少便宜。外加现在的身份,夫子和师傅们对她的客气她自然是能感觉到的。若是换到婉柔那个位置,这些日子频频走神,只怕要在和帝那边挨罚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房睡觉,忽听窗棂上“咯噔”一声响,鱼儿环顾四周见书房内没人,便跑到窗户旁边拿掉插销打开窗子。
熊小喵乐呵呵地从外头爬进来,不过他今天的动作似乎不怎么利索,从窗台上跳下来以后,在原地站着缓了一下才走过来。
“你的腿怎么了?”鱼儿看他的动作,似乎不只是膝盖上有伤,整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没事儿,前几天骑马摔的,擦破了点油皮,已经结痂了。”熊小喵扯出一个笑容,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开始关心自己了,“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说一声,皇兄让我去西北大营历练几年。我怕下人传话说不清楚,还不如我自己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要把男主和女主分开的,我不是后妈,不是后妈……今天的分别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对吧对吧?乃们不要打我,要打也别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