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山下。
唐烈飘身下马,一袭火红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纤手一巴掌拍在白马臀上。
“去吧!”
马儿“希律律”痛叫着奔跑开去。
少女拂衣振袖一步步踏向灵岩峰,眸光中跳动着火焰,有一丝渴盼,更多的是冷漠和疏离,以及萦绕在眉间的决绝和恨意。
山上,有着蜀中唐门的家仇,云家最后一人:云三郎云青轲。
云家,一个传奇的家族,被世人诟病仇视,却活得高傲自在。
她很小的时候就渴望像天上的苍鹰自由飞翔,只可惜她生在唐门,是唐门宗主的女儿,所以注定要生存在那个冷漠疏离的笼子里。
她曾羡慕云家人,那是她的梦想所在!
可惜梦想却在八年前破裂。
八岁时的唐烈知道:最美丽的姊姊一定会和云二郞走!
十岁时的唐烈知道:这辈子,和云家是不死不休了!
那一天,父亲带着尸体和鲜血回来。从唐一到唐五,同去的五大高手全军覆没!
冷森的议事厅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父亲攥着宗主令,目光中是无边的恨意,“我死无悔!然,云家之仇,不死不休!谁杀了他,谁就是唐门第十八代宗主!”
满厅的仇焰中突然爆出的是血红的!那一刻,唐烈没有哀伤,只想吐!
权利永远是最大的诱惑!尽管十三岁的云三郎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恐怖武功,但在权欲的诱惑下仍然不断有飞蛾扑火。
看着唐门叔伯同辈面对每一具尸体时的恐惧和不甘,唐烈漠然无衷,只是疯狂地练剑练暗器炼毒药。唐烈知道她一定会踏上那条路,不是为了那块肮脏的宗主令,不是为了死不瞑目的父亲,只为了一双温柔和忍辱负重的眼睛!
她要用手中的剑为母亲劈掉所有豺狼的贪婪目光。
父亲没有儿子,只留下她们三姊妹。大姊姊逃婚了,二姊姊是药罐子,唯一的希望压在她幼女敕的双肩上!为了母亲,她必须杀死云三!
唐烈胸口激荡,毅然而绝烈地、一步步地,慢慢走上山峰。
她必须节省她的每一分体力,因为即将挑战的那人,已经夺去了唐门十二位高手的性命。
粉白交叠的梅花一望无际,风拂过,瓣瓣飘摇,暗香袭人。
那人一袭白衣,独立于梅林雪地,凝望漫天花雨,背影孤寂而挺拔。
唐烈将精气神调到最好状态,冷静地走过去,声音疏离淡漠:“唐门,唐烈。”
云青轲转头,看了她一眼,袖风飘然向林外走去,语调飘飘不着人间烟火:“去崖边,莫污了这花。”
断崖绝壁千尺。
唐烈看着斑斑红褐的岩石,唇上溢出一抹绝艳的笑容。一会儿之后,这斑斑红褐中也将染有她的。
云青轲在崖边立定,回过头来淡淡望着她,一言不发。
唐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久久地凝视着云青轲,只有云家人才有这样的孤寂和骄傲,如同这山巅的梅花和雪!
云青轲等了许久,终于淡淡道:“你可以出手了。”
唐烈刚满十八岁,八年的艰辛和血汗,造就了她在唐门的排行地位。
唐门弟子以武功为排行,唐烈是唐门的唐二。
但唐烈不是唐一,唐门的唐一是唐诀。
唐诀不姓唐,唐烈的母亲唐令君在六年前拾回他,给了他唐姓。唐诀那年十二岁,从高处跌落头部撞伤,只记得自己叫“诀”。
唐诀根骨奇佳,悟性超人,是难得的武学天才,一年前他打败“唐一”成为新的唐门第一高手,但唐诀没有能够挑战云青轲,唐门的几位掌权叔伯下了禁令,绝不允许他上灵岩峰。
如果唐诀真的杀死云青轲,难道将唐门的宗主令传给一个披着“唐”姓的外人?
何况,即使宗主令不传给唐诀,受益的也将是唐宗主的未亡人:一个外姓的女人,他们绝不允许这个女人有机会执掌唐门。
因此,唐诀纵然是唐门的唐一,却不能去杀云青轲。
唐烈踩着十一个唐门的“唐一”鲜血浸润的岩石,一出手便是她最厉害的杀招。
漫天花雨的暗器、天罗地网的毒药,再加上势如追魂的索命一剑……
却,竟然奈何不了那人!
他才不过二十出头啊!手中漆黑的铁剑看起来不过是一柄凡铁,怎么到了这人手上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难道云家真有传说中的绝世剑谱?
唐烈力已竭,但她不能败,也不容许自己败!
她毫不顾及刺向左臂的墨剑,双手合握长剑使出最后那招玉石俱焚。
苦练八年就在今日!
身礀去势恨如烈焰吞日,绝如天塌地陷,疾如闪电迅如奔雷凄厉如魔般投向那人怀中。
云青轲惊讶地扬眉,果断弃剑,全身于瞬间涨气衣衫鼓胀膨起,长剑“扑”一声破衣。
刺中了么?!
唐烈欣慰一笑,喷出大口鲜血倒在那人怀中,气若游丝。
……
她醒来时仍在断崖,入目仍是那袭孤寂而挺拔的背影。
“你没死?”她心里透凉。
“剑只入三分。”那人淡然,面色却更见苍白。
“剑上有绝毒!”
“毒不死我。”
唐烈呆怔住,蓦地红唇一咬,掏出一把匕首就朝自己心窝狠狠扎去。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迅捷而稳定地捏住她的手,刀尖距离心脏仅一分,却再也扎不进半毫。
“何苦!”那人轻叹。
唐烈手一松,匕首?然落地。
她猛然扑过去掐住云青轲的脖子,手却绵软无力,不由大声哭出,就在那人肩上哭了个昏天黑地,似乎要将她这八年憋屈的泪水全部哭出来。
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云青轲面无表情地维持着那个礀势一动不动。
唐烈抬起梨花雨容,直直地盯着他,突然手背狠狠一抹。
“云青轲!”
这一声竟似有千回百转,说不出的低哑柔媚,说不出的怨意,又似有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云青轲不由得惊呆住。
唐烈看着那道苍白而优美的薄唇,突然狠狠吻了下去。
云青轲淡淡的面容终于大惊失色,猝不及防间那份柔美已然紧紧贴合在他唇上,吮吸辗转。他如遭雷击,慌乱间将那女子一把推开。
唐烈歪倒在地,华美、热烈而邪气的一笑,“云青轲!”柔软的娇躯慢慢无力伏地。
方才那一吻,已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大哭时手背抹于唇上的烈焰红唇之毒已渗入她的体内,随着那深深一吻也渗入了云青轲的体内!
阿娘,我说过,一定会杀了他!
……
唐烈醒来时,一阵椎心的绝望!
那人面色更苍白,却仍然活着;她,也活着!
为什么!她所有招数使尽,却连唐门无解的毒也杀不了他!
她绝望!她恨!唐烈真的很恨,恨他为什么不让她死去!
“啊!!!”唐烈握拳嘶叫。
云青轲立在崖边一言不发,容色苍白得厉害。
唐烈转身绝然离去。
风中,传来她一字一顿的声音,“不死不休!”
唐诀肩背挺直如剑,垂手站在唐门执令人——唐令君,也是他衷心尊敬的人面前。
唐令君轻轻叹道:“我很担心烈儿!”
唐诀抿紧唇,他当然知道令君意指为何。唐烈自一年前从灵岩峰回来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疯狂地练武。他和唐烈感情最好,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烈谁都不见,连她母亲唐令君都不见。
唐令君又叹口气:“过几天,她又要去那里。”
唐诀眉一扬,垂立的双手微握。
令君叹道:“我不希望烈儿受到伤害……我想,你也同我一样。”
唐诀心中一震,是的,他喜欢唐烈!从六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起。
唐令君微笑,慢慢道:“你是唐门第一高手……那些人的话,你不必理会!”
唐诀一震,继而领悟她的意思,不由心底振奋,躬身道:“是!”
黄昏。
唐烈再次站在雁荡下,仰望灵岩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踏上峰巅。
云青轲仍是一袭白衣,立于梅林中孤寂而挺拔。
唐烈如一团烈烈火焰,站在一片孤香中灼灼夺目。
云青轲只觉眼前一阵眩目,不由得静立凝望着她。
唐烈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怒意陡然勃发于胸间,腾起于发稍。
“为什么救我?”
云青轲看她一眼,良久,终于慢慢道:“杀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你已经杀了很多!十一个唐一!不在乎多一个唐二!”
“因为你不是他们……”那人突然闭嘴,眉峰皱了起来。
不是唐一不值得你杀么?!
唐烈恨恨地瞪着他,眼泪突然无声迸出,瞬间肆流满面,却骄傲地睁大眼任它流着,不抬手抹去一滴。
云青轲看着她,渐渐的面色有些变了,慢慢地道:“你……可以再杀我!”
唐烈恨恨地瞪着他,眼泪肆流中嘶声叫道:“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恨了一年!恨你为什么救我,让我受这无边的折磨和痛苦!云青轲!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唐烈狠狠地扑过去。云青轲身子一震,似乎想起了一年前的回忆,下意识地伸出右臂将她挡在胸前。
唐烈抓住他手臂就是一阵嘶咬,云青轲一动不动。
“云青轲!我恨你!”唐烈抱着他手臂哭得撕心裂肺,“恨我杀不死你!恨我……”
“……恨我喜欢上你!”
云青轲身体一震。
“云青轲!”
唐烈慢慢抚上他优美的薄唇,颤颤的唇慢慢贴近。
云青轲想起了一年前的情形,眼中蓦然流过一抹悲伤和无奈,却仍定定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云青轲……”气流,在两唇间颤抖,“…我爱你…”
唇,柔软而贴合,舌,辗转而深入。
吻,吻得缠绵热烈。吻,吻得绝望凄美。
吮吸缠绕……缠绵殆死……渀佛千年前就欠下的债要在这一刻间全部偿清。
手中匕首缓缓刺入他的胸口,纤手剧烈颤抖,却仍一点一点坚决地刺入。
“云青轲!为什么不闪?”唐烈的脸上满是绝望。
云青轲面上倏然一抹淡淡悲哀无奈的笑容。唐烈不由胸口一痛,手上竟再也刺不下去半分。云青轲胸前白衣慢慢染红,却看也不看,只呆呆望着唐烈,面上神色复杂莫名。
唐烈狠闭眼再睁开,唇上划过一缕绝决,低低道:“云青轲!我会陪你!”右手猛然用力向前一送。
云青轲却突地双指夹住她匕首,长叹一声,缓缓道:“对不起,我还不能死!因为……我有誓言不能死!”沉重叹口气,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地走进梅林深处,背影带出无边寂寥和悲伤,以及一抹,沉沉的无奈。
唐烈痛苦抚胸,无力地斜倒在梅树上,心口一悸,陡然昏了过去。
唐诀远远地站在梅林外面,暮色下心碎成一片一片。
他从唐门一路尾随到这。他武功比唐烈高,加上唐烈心神恍惚,竟一直没有发现他。
唐诀终于明白唐烈为何闭门一年。明白后却是更深的痛苦,还有绝望,以及疯狂的嫉妒!眼睛猛然闪过唐烈激吻云青轲的画面,唐诀脑中鲜血“轰”一声直冲脑门,腾身掠空冲入梅林深处。
唐烈吻了他!他却抛下唐烈!他居然不要唐烈!
他要杀了他!
唐诀有一招必杀剑法,记忆中小时就会的一招绝杀剑法。
他一直没有用过,但他知道它的威力,一剑出去誓不回头,不是死敌人,就是死他自己!
唐诀冲进梅林深处,冲进梅林深处的木屋,血红的双眼刚刚扫到那袭模糊的白影,身形就已冲了过去!
“唐门,唐诀!”出剑就是那招必杀的禁忌!
云青轲身形急旋墨剑爆出,却在剑光将及唐诀咽喉的刹那,身子陡然一僵。唐诀来不及惊讶,利剑已闪着寒光挟着无边愤怒嫉妒刺入云青轲的左胸。
云青轲缓缓倒下,轻叹一声,面上竟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誓不回头!”
唐诀一震,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一招的名字?还有刚才剑光一闪中他似乎隐约看到云青轲模糊的笑容。
他疑惑下不由走近想问个清楚,却突然听到林外熟悉的脚步声。唐诀面色一变,立即倒退腾身而出,急急投入屋外夜色中。
唐烈奔入木屋,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云青轲。虽然天色昏暗,她仍一眼认出他,不由跌落他身前,嘶声道:“是谁?”
云青轲轻轻一笑,嘴唇微动。
唐烈流着泪将耳朵贴到他嘴边,“对……对不起……我……我无法爱你……把这里…烧了…包括我的…尸体!”
唐烈猛烈摇头,涕泗横流,“云青轲!你不许死!只有我才可以要你死!”
“云青轲!没有我允许,你不许死!”
“云青轲…青轲…我爱你…”爱你爱到彻心彻骨!恨你有多深,爱你就有多深!我没死,你也不许死!唐烈拼着命将内气输入他体内。
云青轲唇上逸出那抹淡淡悲伤和无奈笑容,“没有用的……那一剑下,绝无活口……唐……唐烈!你听我说……”
深夜,梅林烧了一夜的大火,火光冲天直到天明,峰顶一片废墟。
江湖传言,云家最后一人死于唐门唐烈手中,尸骨无存。
一年后,唐门。
夜色暗沉。
唐诀在湖边默立良久,终于一腾身向湖对面掠去。几个起落掠到那座孤零零的大屋前,毅然推门走了进去。
灵岩峰一战后,唐烈带着云青轲的墨剑回到唐门。
唐烈之母唐令君在唐门议事厅召集唐门各院院主和长老,那一场闭门秘会整整开了一天。
之后,唐烈并未成为唐门第十八代宗主。
之后,唐令君仍然代掌唐门。
之后,这片黑漆墨墨的腐湖连同湖边巨地划给了唐烈。
她花了一年时间在湖对面建了一座“青隐院”,唐门众人齐齐哗然!唐门历来只有四院:掌武技的武院,掌暗器的暗院,掌毒药的炼毒院,掌解毒药的解毒院,除这四院外唐门任何人建屋只能为宅,不得为院。唐烈却建了座青隐院,难道要在唐门成立第五院?
之后,唐令君以唐门执令人名义,各大院也以院主名义,齐齐下令将青隐院列为唐门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违令者死!
唐诀不管唐门的种种变故,他只关心唐烈。
他一直想找唐烈说他杀了云青轲,唐烈却避着他。唐烈一定知道是他干的,但是为什么不找他问个清楚?唐诀想不通,他决定要去青隐院说个清楚,即使等待他的是死!
唐诀找到了暗门。
一路穿过冰屋,然后走进到最后那间冰屋,看到了冰棺,也看了棺中那个人。
那女子,一袭白衣,惊艳苍白,静静地睡于棺中,双眼轻阖,唇边一抹淡淡悲伤无奈的笑容,眉目生生,渀佛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下刻就会醒来。
唐诀心中陡然生起一种奇特的感觉,他不由慢慢走过去。
“你见过她!”唐烈的声音突然在唐诀身后响起。
唐诀却没有回头,莫名地看着那女子,莫名地一股悲伤自心底腾起。
“她是云青轲!”
唐诀身子猛然一抖,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中呼之欲出,却又头痛欲裂想不起。
唐烈缓缓走近冰棺,眸中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凝望着棺中静卧的云青轲,柔声道:“奇怪吗?他是她!人们只知道云家这一代有三兄弟,却不知道还有个妹妹叫云青珂。当年云二郎带着我姊姊不知所踪后,云大郎与唐门高手同归于尽,只留下云青珂和弟弟云三郎。为了保护十岁的弟弟,云大娘子云青珂变成了云三郎君云青轲,一肩挑起云家所有恩怨。
“她上灵岩峰为云大郎君收尸,之后将弟弟秘密送到数百里外一个山村中无儿无女的寻常人家。为了保护弟弟,她顶着云三郞的身份,发誓永远不泄露身体秘密!就在生死那一刻,她还要我烧了她的尸体,这样云三的秘密就永远没人知道!”
唐烈吃吃一笑:“她还真是傻啊!六年前她弟弟所住的那个山村被一群流窜盗匪闯入,整村人被杀绝,她弟弟也不知所踪!就在那一剑之前,她根本不确定小弟是否还活着,却一直执著地守护!”
唐诀脑中轰隆隆如烈马奔驰,挺直的身子已有些摇晃。
唐烈望着他,突然淡淡一笑:“云家有一招绝世剑法,正因为这招绝世剑法才在百年仇怨中始终屹立不倒。那是必杀的一招,惊天绝地,誓不回头!她曾经将口诀传给弟弟。”
唐烈语声凄然:“她明知道当时若一剑刺下,死的不会是自己,却还是停住了剑锋!太傻了,是不是?”
唐诀的身子一阵阵发冷,舌头如僵住般说不出话,呆呆地望着冰棺中恍若熟悉的面容……陡然大喝一声,手捧头剧烈地疼痛,恍惚间画面急速回倒……到处是强盗、到处是刀光,他抡着剑,杀人,然后追逐,拼杀,那必杀一剑,然后漫天血雨……跌下崖,后脑剧痛昏迷……
他终于记起来了!
在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后,在剜心入肺的强烈刺痛中他终于又记起他是谁!
云青诀“砰”然跪地。
姊姊!
慢慢地,手深深嵌入冰棺,冷,刺骨的冷!凉,透心的凉!他回想起姊姊临终时那淡淡的一抹笑容,那是既欢喜又悲伤,他居然看不出来。
终于,他大笑起来,笑声在巨大的冰屋中回响,越来越疯狂。
恍惚中他似乎又听见姊姊的声音:“诀,这一招使出绝无回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用!但用了,就绝不要后悔!”
云青诀疯狂大笑。誓不回头,果真一发便不能回头!哈哈哈哈!他悔!为什么没有死在盗匪刀下……他悔!为什么没有跌下悬崖摔死……
哈哈哈!云青诀狂笑着,跌跌撞撞地奔出去……地道里一路回响着疯狂如嚎哭的笑声……
唐烈长长一叹,轻轻将脸贴上冰棺,柔声道:“青珂,我真坏!是不是?你说出一切,是想要我护着他,我却偏偏拂了你的意。”
她低低一声轻笑,面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那神色渐渐化成如水的温柔,声音低沉而热烈:“因为……我不能忍受啊!不能忍受他杀了你的无辜!青珂……你可知道,知晓了这一切后,我仍然是……那么的,爱你!”
灼烈的双唇轻轻贴合在那人苍白优美的冰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