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宫 买搭番外

作者 : 思君如故

谢轻容有了宁声的指点,三转两转,便远远地瞧见了自己入住之处,那门前,早有谢轻汶在等着她。

于是她便道:“宁小哥,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宁声倒也不迂腐,只点点头,人转瞬就溜走;谢轻容转身看在眼里,心中想,真是个奇怪的侍童。

谢轻容人还未过去,谢轻汶便迎了上来,不曾说话,谢轻容回过身来,拉了他的手笑道:“大哥不要担心。”

谢轻汶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知道我在担心,就不要乱跑。”

说完,又是弹了一记她的脑门。

谢轻容吃痛,捂住额头,立刻又想耍赖,整个人黏进谢轻汶的怀里,不肯挪开。

这四下无人,谢轻汶也由得她撒娇,摩挲过她发端,才问道:“你师姐好么?”

“她若是好,不说好,应该挺好。”

“哈……”

“大哥觉得我师姐不错吧?”谢轻容嘀咕了一声,谁说听音是个盲女,便没有眼神呢?前儿听音往谢轻汶那看的一眼,谢轻容就觉极有深意。

她从前的双眼,并不是盲的,幼年时候有一次随师父来宰相府,她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十分认真,仿佛诚恳地要将每样东西都记住一样。

那双眼,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谢轻汶咳了一声。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喜欢我。”

谢轻汶说出这句话来,谢轻容竟然难得地觉得双颊一热。

“我有多喜欢你呐?只不过是你喜欢的我那么多而已。”

她如是说道。

情意二字,需得细水,方能长流,太过轰烈,太多波折,并不是好事。

静静依偎了一会,谢轻容才又抬起头来道:“大哥还记得前回所见,那位楼主的左膀右臂么?名字叫做付佩的。”

付佩付佩,先不论他那奇特的外貌,光是非凡武骨,便叫人侧目。

谢轻汶点头表示记得。

“你说,他是不是也是付家人呢?”

“他并不用刀。”

刀门中人,自然是用刀的,付家一门,刀威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内自有一派掌权之人,认为既是刀门之人,便该用刀;其他武器,在刀门之内,便是异端。

这一点,恰恰是与剑宗相反。

“这个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三兄妹,你与二哥用剑,我用的是断柔肠,再说从戎用的是剑,文廷玉用刀,竹取用扇……众人所长,原不可以人力违拗,”谢轻容若有所思:“他若是用刀,只怕还到不了烟雨楼呢。”

细想那日他周身,不带任何武器,观其出招之变化,应是惯用掌功之人;若他是刀门之人,便为刀门异数;这样的人,被招揽入烟雨楼,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刀门中人与烟雨楼便也有了牵连,只怕不妙。

见她眉心紧锁,谢轻汶用手抚弄她之眉心:“姓付的,又未必就是这刀门一宗,你也没什么凭证,说他是刀门的人。”

为琐事烦心皱眉,不适合他这容颜无双的妹妹。

谢轻容叹道:“就是没凭没证才糟糕了,我只这么觉得,你也知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很准?”

隐隐约约回想了下,谢轻汶觉得,她之直觉好像没什么特别准的时候。

比如小的时候拉着大家闯祸,她壮志满满地说:“爹亲是怎样我最清楚,有太子在,我们不会被骂。”

但其实,不会被骂的只有太子罢了,等太子回了宫,他们该被骂的还是被骂,那时候谢轻汶比他们几人都大几岁,只冷眼看着她拉着太子等人四处耍乐,然后回来被骂。

那当真是很有趣的景象。

至于其他的,就更没准头了。

谢轻容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哼哼两声,离开他大哥,唤道:“方圆。”

话音落,人影现。

“君座有何吩咐?”

“胡惟庸还在烟雨楼中么?”

“回君座的话,前几日方接了墨先生的书信,说他去退隐了,勿念。”

谢轻容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方圆你为何得信而不报?信为何没交到我手上?”

“君座明鉴,”方圆直想喊冤:“那信……那信是给我的。”

谢轻容眼珠子乱转,半晌说不出话,不知道是惊的,还是怒的。

谢轻汶安慰地拍她的肩。

谢轻容呆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抿了抿唇,乐淘淘地开口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方圆摇头。

什么“你就转告君座属下只是个废物,当真的废物”,“属下柔弱的双肩,承受不起江湖无情的烽火”,“若是来生再会……那就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再说”之类的话,他看了都当没看见。

谢轻容怎么会不知道方圆的性子,便换转了话题。

她道:“方圆呐,你跟我几年啦?不如今年,就升你做素……”

一个“翎”字还未出口,方圆立刻道:“属下现在想起来了——”

说完,便将胡惟庸信中的那些话儿,事无巨细,杂碎边角通通都背诵了一遍,且声情并茂,竭力展现,犹如胡惟庸此时亲临了一般。

谢轻容靠在谢轻汶身上,只当是看戏一边,末了,还笑:“方圆,辛苦你啦。”

方圆吓得话都不敢说。

谢轻容笑着说的话,时常都是有深意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不生气,她只笑。

现如今这话儿的意思么,方圆也是有经验的,这话儿可不是当真说他辛苦了,而是在说“你小子过会就会更辛苦”——

果不其然,只听谢轻容道:“方圆与墨羽先生这样的感情非同一般,君座我是自愧不如了……于是这眼下当是用人之际,方圆就速速去把他寻出来吧,君座我离不开你们呐……”

一席话,说得是情深款款,令得一旁谢轻汶都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淡淡一笑。

方圆想哭。

“可是属下还要……”望了望那紧闭屋门,他自文翰良来到时便担任文翰良之护卫,干系重大。

平时总是他护着文翰良,如今他有难,文翰良竟是个死的么?连声儿都没出个,人也不在,大白天的,做什么去了?

“哎哟,放心好了,没有你,还有我们呐。”

可见寻人一事,是铁板铮铮,逃也逃不掉了。

方圆含含糊糊地应了是,人落寞地转身离去。

谢轻容哼了一声,整个歪在谢轻汶的身上。

“我手底下怎么尽是这些……”

还没说完,就被谢轻汶接过了话茬:“妙人。”

谢轻容想想,道:“嗯,那也是因我太好了的缘故。”

她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所以手底下才有这么些人才,人间妙事,这么想着,只觉那院落中的梅花花苞,各个似是含笑待放一般。

此间吹的是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却是有情人相聚,尚算温暖。

却见文翰良自廊子那头跑来,手里端着什么东西,见到她与谢轻汶,一愣之下,竟是把手一背,往后藏住。

谢轻容的双眼是何等锐利,招招手,问:“拿的什么?”

文翰良只好走过去,将背后藏的东西拿出来。

原来是茯苓饼,那饼皮薄弱蝉翼,隐隐可见内陷颜色,闻之也是喷香扑鼻。

这东西谢轻容见了,不由得有点惊讶。

尹丰北方,常见这吃食,宫里的御医说吃了安神,御厨也时常做,隔三岔五,吃得都倦了。

自皇城内出来,就少有吃这样的东西了。

文翰良见她的面色有点不好看,想说什么又怕说错,当下闭了嘴不说。

却是谢轻汶问他:“拿着这个做什么呢?”

见他舅舅问话,打破沉闷,文翰良堆着笑脸道:“找方圆……”

谢轻容听了,也笑了。

“他此刻不在。”

“他上哪儿去了?”

谢轻容笑而不答,只模模他的头。

文翰良也聪明,不再发问。

“你去念书吧,虽然是在别人家,也不要闲下来;再晚些,又该练剑了。”

文翰良点点头,咬着茯苓饼去了。

谢轻容看他的背影,只叹气。

谢轻汶道:“父亲说的没错,人一辈子,只怕欠情;奈何但凡生而为人,情总是不得不欠,不得不还。”

谢轻容点头。

若是人一辈子,可以厚着脸皮,欠就欠着,不提还不还的事情,那是最轻松不过。

太子是敬慕他的,文廷玉是爱她的,哪怕用错了方式。

纵然千般不好,也有一半恩情。

当日在城楼之上,逼迫文廷玉承认他爱江山胜过美人,却得他一句“江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父亲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无百样好”。

要记得别人的好处,也记得坏处,人才不失偏颇,人生才得趣味。

好多好多的道理,说出来都是简简单单的话。

谢轻容又道:“你觉不觉的太子长高了好多?”

“这个年纪……”

窜个儿是再寻常不过了,寻常人家的孩子此时也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何况日日勤奋练武的太子。

“太子,是自小就跟着我的。”

天家的规矩太无情,令太子不能自幼跟随其母妃,只有乳母宫女太监陪伴,幸亏是她在,也不怕别人闲话,常让太子到她身边去,说话游戏,

她是厉害,可是也并不如太后所说,天生妖孽,随意操弄人心。

天道可测,人心难测。

谢轻容真怕啊,真怕把太子留在宫里头,渐渐地,就忘了她的好处,只记得是她害死了他的母妃。

谢轻容懒去辩白,有什么好辩白的呢?人要害她,她亦害人,你来我往,胜者王败者寇矣,再多说,也是白费。

谢轻容想,她喜欢太子,不愿让太子,变得满脑子都是怨,都是忿。

现如今愁这些个,将来要将太子送还,不知道还要愁到哪里去呢。

谢轻容难得地唉声叹气起来。

谢轻汶捏她的手,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

静如沉渊,不见波澜起。

谢轻容笑得开心极了。

她小时候跟大哥一起学着人站在祭台之前,心里偷偷想,我要喜欢这个人,这个人也要喜欢我,长长久久,久久长长……

番外《对月》

谢府的中秋,总是热闹的,谢子才领着家里三个子女,家宴上还有旁支亲眷,还有众多的仆役侍者,团团圆圆,聚在一处,哎哟哟,当真的热闹得不得了。

这不,又是一年的中秋,谢轻容也大了,不必赖在两位兄长的怀中,而是占据了一席之地,家宴之后,天不早了,谢轻容精神却很好,只吵着不睡。

谢子才看看外面的月色,说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看起来也是极好了,亏得白天竟是下雨,众人都说今年中秋只怕见不到月亮,谁知道傍晚时分,竟晴了起来,晚上月亮也是妥妥当当地挂在半空中。

如此一来,谢子才的心情竟是比往常更好,便道:“不睡就不睡吧。”

说完,令人在外间的亭子里备下瓜果糕饼,领着孩子们都往那里去了。

地上尤自湿润,此间夜凉如水,谢子才自称老人家,受不得凉,孩子们又都是娇生惯养,便都在座椅上铺了厚厚的白狐毛垫,坐上去,暖融融,又舒服。

坐了一会谢子才道:“不成,人来!”

果然有管家领着两名婢女过来问何事,谢子才道:“去搬张软榻来,这间坐着还不够舒服。”

“呃……是……”

此间谢轻汶最大,谢子独许他饮竹叶青酒,他端着酒杯略饮两口,垂手看天;而谢轻禾默默无言地别过头,谢轻容因席间要吃螃蟹,却被勒令不得多吃,心里正闷闷的,此间便抓了糕点往自己嘴里送。

软榻来了,谢子才由坐变躺,望着天上的月亮躲进乌云中,顿觉郁闷,再看看自己的三个孩子,长吁短叹之后,忽然道:“轻汶作首诗来听听。”

谢轻容立刻不顾嘴里的糕点,抬起头道:“爹怎么不作?”

谢子才咳了几声,道:“什么话儿,如今是考验你们功课的时候到了!一炷香的功夫。”

谢轻汶却道:“作是作了,只是不好。”

“念来听听。”

谢子才略坐起身,舒舒服服地等着他大儿子念诗。

谢轻汶略一沉吟,念道:“此间未得蟾宫客,雨洗青山淡墨弛;来年花间抱月睡,任他南北或西东。”

谢子才听完,随口道:“不错。”

谢轻容立刻在后面跟着道:“确实比爹作得好。”

谢子才怒道:“不孝女,打出去!”

如此一般的话,时常听惯了,没人当真,谢轻容恬着笑脸,撒娇几句,谢子才便饶了她。

谢轻禾默默无声往角落里缩,这个时候出头没有好处,若是要他也作诗,也就难了。

但他今日运气好,谢子才一手抱着爬上榻来要与他挨在一处的谢轻容,只瞧了他一眼,竟然又叹气了。

“活过了今年又明年,这样的好日子,何时到头呢?”

此话落寞,实在与佳节气氛不适宜,谢轻禾听得奇怪,谢轻容不懂,歪着头不说话。

谢轻汶却道:“有得今年盼来年,原是好事,父亲多虑了。”

说完斟了满满的酒,道:“我敬父亲一杯。”

谢子才接了酒,谢轻汶先饮为敬,半滴不漏;谢子才看了,亦笑着饮尽一杯酒。

喝完,眼睛看着谢轻禾,手拍着谢轻容的脑袋瓜子:“你们也快快的长大,来年复来年,就该你们向我敬酒了。”

谢轻禾听了点头,谢轻容却想想,手脚并用爬下榻去,转而坐进了大哥的怀抱里,攀着他之酒杯不放。

“你乖了……”

谢轻汶把酒杯举高,谢轻容也站起来,举高手去拿。

谢子才看得直笑:“你就给她喝一口无妨。”

谢轻汶犹豫了。

谢轻容念叨:“给我喝给我喝我要喝——”吵嚷个不停,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架势。

谢子才又道:“给她呀~”

一听那口气,就知道父亲是不安好心的;谢轻汶只好倒了一杯酒,谢轻容连忙抢过去,一口灌下——

“噗……咳、咳——”

酒不好喝,苦里带着涩,还辣喉咙,谢轻容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谢子才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任务字数完成以后再也不能这么玩儿了,摔!

乃们啊,之前两章看不认真,到时候后面又怪我没写清楚我是不理的哟……告诉乃们,本章才是真过度章节,作者耻货不解释……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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