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而你也把我当做另外一个人。在你离开病房的时候我从窗玻璃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接着我找到了属于这个身体主人的胸卡，才确定了他就是你口中的颜毅。”
“颜毅死了，而本该死了的沈沉还活着？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宋皓的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没有顾虑宋皓的震撼与错愕，沈沉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比现在的你还要不知所措，脑袋里乱成一团，但是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很难以沈沉的身份继续存在下去，所以我决定将错就错暂时伪装成颜毅。
我知道一定有许多破绽，好在可以用受伤刚康复当做借口蒙混过去，你们虽然觉得我很奇怪也没有进一步怀疑。
我阅读了颜毅留下的所有笔记和日记，跟你们一起参与救援任务，我缺乏专业知识但是好在体力和身手不算差，跟他一样我也渐渐为这份职业的伟大所折服。
可是我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却一直无法顺利完成，因为我的懦弱、逃避、自私和动摇，我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眼睁睁看着事情越来越难以收拾。”沈沉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你确定……你的精神还正常？”宋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沉。
“好吧，有这样的疑问也不奇怪。”沈沉轻轻摇了摇头，顿了顿又说，“我倒希望这些只是臆想而已，可是除非我的警察上司和我一起疯了，除非你也曾经产生看到那条项链的幻觉，否则我坚信我神智清醒。”
“项链是指我在浴室见过的那条？你刚才说的任务又是什么？”宋皓艰难地再次发出提问，眉头依然蹙紧，表情沉重。
“我原本是个警察，7年前接受了上级指派的卧底任务，发生那起隧道坍塌事故的时候我正急着赶去跟上级汇合。”尽管有过动摇，沈沉仍然把事实说了出来，“那项链是一个重要的人给我的，里面有需要交给我上级的东西，简单而言就是这样。”
宋皓像是听到了闻所未闻的奇特事件一般，用凝重的目光望着沈沉。
“我必须把那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的上级，可是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机会，我不能再跟他联系，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完全值得信任的人可以托付。”沈沉接着说，“每一天我都是在精神紧张中醒来的，对死去的颜毅的愧疚，对自己身份的担忧，对无法完成任务的焦虑，对失去联系的上司的牵挂……意志薄弱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很绝望。”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宋皓抬起头眨动了几下眼睛，因为情绪激动使得呼吸变得短而急促，他试图深呼吸，可却只是无意识地微微摇头，仿佛不愿意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相较起来，沈沉的声音竟意外地平静，“每天醒来一切照旧，镜子前的我还是一样陌生，我只能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幸好你们每个人都对我很友善，不，是对你们的队友、伙伴——‘颜毅’很友善，可是慢慢地我竟然以为自己真的是你们的一份子。”
说到这里沈沉顿了顿，凄然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动作勉强可以称之为微笑。
“可是你们都不知道，我正是让他永远地离开你们的罪魁祸首。我利用他的身份，利用你们的不知情，利用特别搜救队作为自己重新生存下去的掩护，我欺骗了你们所有人，我根本不是你们熟识的队友，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沈沉落寞地垂下视线，房间内忽然变得安静，站在他面前的人也保持着缄默，空气凝结了一般仿佛不再流动。
“你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片刻，宋皓自言自语般发出低声的疑问。
“以前我也过着隐瞒别人的日子，但是你们不同，我并不想隐瞒你们，可就算说出一切可能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我一直很矛盾。”
“虽然大家都觉得你……觉得颜毅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但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一直很投入，甚至不惜让自己置身危险，你救了我，救了几乎被遗忘的那个孩子……如果不是真心参与救援不可能做到这些。”
“无论是跟你们相处还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我的心情都是真实的，真的因为加入这个团队而觉得庆幸，真的有救出伤员的使命感，真的因为多救一个人而高兴，因为少救一个人而难过，这些感情都没有虚假。所以……”沈沉有些说不下去，“所以内心才更矛盾。”
“但是你也明白总有一天会瞒不下去吧。”
沈沉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我一直想忽略你身上那些不寻常的地方，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宋皓叹息。
“我明白你的心情，直到现在才当面质疑已经是你对我的宽容了，其实我很感激……对不起，颜毅因我而死，我却继续利用你们。”沈沉忏悔地低下头。
“颜毅并不是因谁而死，他不慎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可他依然是特别搜救队的骄傲。”宋皓郑重地说道。
“你说的对，单从他的笔记就能看出他的为人和态度。”沈沉叹了口气，抬起头继续说道，“应该向你坦白的事情差不多都坦白了，我目前对你们无以回报，也不奢望立即被原谅，能把这些说出来已经觉得轻松了不少。
现在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我没有资格再留在特别搜救队，我会想办法完成之前的任务然后另谋生路。
队长他们那边能不能暂时替我蒙混过去？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们一定难以接受，假如有机会我希望能亲自向他们坦白。”
听到这里，宋皓没有任何表示，沉默不语地看着沈沉。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离开，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你的照顾。”沈沉微微欠身，向房间门口走去。
“等一下。”走过宋皓身边的时候，胳膊忽然被用力地抓住，沈沉错愕地回过头。
“你这就算全部坦白了？”宋皓皱着眉头问道。
“关于我以前任务的细节当然不能全部透露……”
“我不是说这个。”宋皓厉声打断沈沉。
“那是？”沈沉疑惑。
宋皓一把将沈沉拽回来，上前两步气势凌人地盯着他。
“工作中的感情是真的，那么对我的感情呢？”
大脑忽然停止转动，沈沉睁大了双眼望着宋皓。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很奇怪？”宋皓不满道。
“组……不，宋皓你是认真的吗？”沈沉反问。
“叫我组长就行，我还没批准你月兑队。”宋皓恢复一贯冷峻的样子，“以及，我很认真。”
沈沉把眼睛瞪得更大，像看着外星生物一般看着宋皓，以至于宋皓再次不满起来。
“可是，组长你喜欢的是颜毅，而我并不是他。”沈沉说道。
“我是在问你，这段日子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发自真心，你对我说的话是不是发自真心？”宋皓向前逼近一步，沈沉下意识后退一步。
“……是，这些当然也是真心的。”沈沉身后已经是墙壁，再没有退路。
“既然这样你还走什么？”宋皓低头凑近沈沉的脸，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睛。
“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颜毅，你不觉得厌恶吗……”沈沉侧过脸，避开宋皓的视线。
“我说过喜欢的是颜毅而不是你吗？”宋皓伸出手抚模沈沉的脸颊。
“你的意思是……”沈沉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宋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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