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
悬在半空中金色的魔法倒计时数字归零,安瑞娜准确及时地将酒精灯熄掉,又向细细的瓶口里滴了满满一滴管的试剂,一挥魔杖,凭空流动的冷々却水就像驯服的小猫一样,温顺地自动回到了水池里,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啊啊,有魔法实在是太方便了!安瑞娜发自内心地感叹。
反正西弗勒斯·斯内普同学知道的秘密已经够多的了,安瑞娜也就没再怎么刻意掩饰,一个无声咒漂浮起了盛装着大约三分之一橙黄色液体的水晶瓶。
“西弗勒斯,帮忙摇一下吧。”
安瑞娜将瓶子送到了神情阴郁的男孩面前,自己则拉过一张羊皮纸音笔疾书——没办法,莫雅最近都在忙着批改学生们的暑假作业,分析计算类的工作就需要安瑞娜也一并兼着干了毕竟她不能指望未来的魔药大师解个方程算个分子式什么的吧。
——真是中世纪的教育制度,要教这么多学生,竟然都不给教授配助教么?安瑞娜顿时对霍格沃茨的所有老师们产生了同情。别忘了,她前世也是同为大学教授,没办法不心有戚戚焉。
这边安瑞娜天马行空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诸如教职工待遇这样的社会民生范畴,可西弗勒斯·斯内普却因为刚才安瑞娜的话愣住了。
“摇一下?”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好像都能夹死只蚊子了,反射性地想喷洒毒液,但不知为什么又收回了,只是用隐忍压抑的语气问:“顺时针还是逆时针?几圈?”
“几圈”原本正下笔如飞的安瑞娜手中羽毛笔一顿,笔尖留下了团洇开的墨迹。
“摇匀就行了吧,不用,呃那么严谨。”
说着这句话,安瑞娜自己都有种捂脸的冲动了。前世当教授带学生的时候,别以为安瑞娜不知道她的那些学生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刻板、严厉、要求苛刻。那个时候她总是一笑置之,然后私下理直气壮地跟同事们说,那是做每个实验时都应有的严谨态度。
嗯,严谨,对待科学就该这样。
然后
然后这一世学了魔药,安瑞娜这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严谨”。
实验材料要弄成同样大小的方块,魔法植物根茎要统一切成一三五英寸长,甲虫小眼珠要数出不能多不能少整整五十颗这还不算,架上一只超大号的坩埚,煮满满一锅水,各种离奇的东西都往里扔,逆时针搅七下,变成粉红色,再顺时针搅一下,变成雪青色,还会升腾起白色的烟雾——圆形方形螺旋型各种都有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啊啊!!!
比起英语和拉丁文,更让安瑞娜感到郁闷的就是这种古怪的操作手法和堪称灵异的效果了,这大大颠覆了安瑞娜二十多年来深信不疑的一切真理。
在魔法的世界科学啊什么的那就是浮云
安瑞娜败退了。
“你就,随便摇摇呃,左三圈右三圈不是——噢,天,还是我来吧”
安瑞娜上前一步,接过斯内昔手中的水晶瓶,手法无比纯熟地晃了两下,停下来再观察时,这才发现由于没有趁足够温度的时候进行摇匀,液体中已经产生了大团大团絮状的沉淀——又失败了。
无奈地将水晶瓶放回桌上,安瑞娜揉揉眉心,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一直紧紧抿着嘴唇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她的合作者。
“真对不起而且,即使成功,能提取到这个纯度也已经是极限了。”安瑞娜无力地笑笑,说着抱歉的话。她知道等待死亡的人和他身边亲人的感受,那的的确确是一种煎熬。
药上辈子虽然研制成功了,可她自己却已经来不及得到救治了。所以,如果可能,她不希望这次再有什么“来不及”。
“”一开始,西弗勒斯·斯内昔沉默着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魔药”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魔药,你应该试试,真正加上魔药来做,而不是像大脑装满稻草而不是只知道用这种古怪的方法”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很像贝拉特里克斯,但是要更加阴郁低沉无感情。
对了,魔药。
安瑞娜想起来了,她很清楚,实验过程中虽然几次要用到魔法或者魔法药剂,但是那大多都是用来进行溶解、加热、计时等无关实验核心的步骤,魔法这种全新的有利条件并没有真正融合进实验最根本的部分——就像披着一件魔法的外衣,实质上还是科学理论作为核心。
明明拥有魔法这种神奇的条件而不加以利用,又是在进行一项超越年代的实验研究,也难怪没有进展了。
可是关键的问题是,安瑞娜也才刚刚接触魔药学两年而已,对其的了解、掌握并不十分深刻。
不过安瑞娜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正在跟装满透明液体的酒精灯相面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未来的魔药大师是干什么来的?就是干这个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注意到对方变得诡异的视线,恼怒地回头:
“你的脑神经都被阿米巴原虫咬断了吗?愣在那里干什么?”
安瑞娜眨眨眼,反射性地回答道:“阿米巴原虫侵入中枢神经系统,是通过产生的毒素或溶细胞物质增强吞噬活动导致发病的,不会咬断”
“等下——她反应过来了,“你怎么会知道阿米巴原虫?”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嘴唇抿得更细了,不知是否错觉,安瑞娜好像看到对方原本蜡黄的脸上开始隐隐浮现粉红色。
“我也在学,试图接受你们那种古怪的‘科学’。”
是,学习是没有界限,永无止境的。
安瑞娜笑了,纯黑色的眼睛在教室内魔法光源的映照下,反射出熠熠的光彩。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会成功的,一定。
然后她的脸色猛地一变:“现在几点了?”
因为以前做实验时安瑞娜总会摘下手表放在衣袋里,所以她现在开始习惯性地想从兜里模出手表来看时间——当然里面是不可能有表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犹豫了下,然后掏出魔杖用了个报时魔法。
绿莹莹的数字提醒着他们现在已经是九点五十五分了。
“噢,天啊!马上就要宵禁了”安瑞娜很快抄起魔杖和那张写到一半的羊皮纸,“抱歉,我先走了——你最好也快点,虽然这里离斯莱特林地窖挺近”
临离开这间教室前,安瑞娜还不忘回头提醒一下。她记得斯莱特林的院长好像很严厉很恐怖的,没事就会喷人毒液,就连邓布利多校长也不能幸免。
但愿西弗勒斯·斯内普同学能幸运点,别被抓住了,扣分事小,要是像哈利那样被罚留校劳动给一大桶蟾蜍开膛破肚那可就惨了。
呃话说那个恐怖的斯莱特林院长是谁来着?她突然想不起来了
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回过头,看着那盏如同最精巧的魔法器皿般的、普普通通的酒精灯。
他抽出魔杖,低声咕哝一声,灯芯上便燃起了橙红色的火焰,微微晃动摇曳着。
未来的魔药大师直直地盯着那火光,瞳孔的焦距渐渐拉远。
“请您坚持住,母亲,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