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们进入插队的那个长江古渡口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的时间,骤然来到这么一片陌生的土地,城里来的知青们总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当刚进山时的那种兴奋感和新奇感都已经被消磨的干净之后,那种枯燥的氛围也就日益浓厚起来。
我所在的古渡口人均土地占有面积极低,几十户人家总共也只有巴掌大的地方能够开垦。
临近秋天,除了在那几亩贫瘠的荒地上种些日常的口粮之外,村子里有些岁数的大老爷们也都行动了起来,磨刀霍霍,擦亮猎枪,上好膛,一个个成群结队的进山打猎。剩下的女人们也不闲着,织补好去年闲置的渔网,等待家里的男人们回来后,到古渡口的江心去撒上几网子。
现在正值夏秋交换的季节,天气凉爽,正是捕猎的好时节,山里的狍子、野山鹿、锦鸡、山猪、地老鼠,甚至是黑熊瞎子,经过春夏两季的育养,也都到了膘肥体壮,最有油头的时候。
还有古渡口的江面底下,都是一水儿的黄黑色。
到了时下的季节,古渡口周边的江面上水流湍急,尤其是江域中心的区域,那里的水深,还存在暗流,人一进去,水性差点的就直接没影了,所以也被称为‘水底捞’。意为是水性再好的人进入其中,都会被隐藏在江底深处的水鬼给一把捞走。
不过,也就是在这极深的水下,才隐藏着最为肥硕的鱼类,草鲢子、大白鱼、长江大鲤鱼、黑江头等无数深水生物,其中不乏有能把人生生从岸上拖入水中的几米长的大鱼。至于大鳖、巨龟、巨型的螃蟹虾类等,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潜藏在一片水草茂盛,混沌不堪的江底深处。
和我一起进山的几个知青,眼巴巴的见着屯子里的各家各户抽调出最有经验的猎手,牵着家里养的极为凶悍的土狗,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山去。心里急的抓痒挠腮,却也知道自己这些人进山打猎是一点戏都没有了。
一是由于上山打猎是个技术活,不是是个人就能够干的,深山里上了年纪的老猎人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然的预知感,我们这群自幼在城里长大的瓜娃子进去也只能够帮倒忙。
其二,我们这群知青,虽然到这古渡口插队才不过是半年,但已经是将这山沟沟里搅得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所以老村支书在村大会上已经重点点名,让我们几个城里来的后生晚辈老老实实的呆在村里,别再惹出什么岔子来了。否则,耽误了秋季打猎的大好时节,众人没有吃食过冬,那种违反了‘革命大生产’的责任谁也担待不起。
不过,村里的男人们基本上都上山打猎去了,只留下一摊子的老弱妇孺,让我们几个大龄男青年整日的在村里转悠,游手好闲着实也影响不好。
所以,在进山的前一天,老村支书郑重的找我们谈话,用一种援引毛主席最高指示的语气对我们说;“娃子们,根据最高指示的领导,大家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那个,那个一定要一切活动听组织,在这屯子里我最大,你们就要听领导的安排嘛!”
“这不,村子里的猎户都投入了赶冬荒这场无产阶级革命的大斗争中去了,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弱女幼,所以,留下你们这些个知青,就是为了守着屯子。半夜里,千万别叫夜猫子、黑熊瞎子之类的野兽模进了屯子。为了确保安全,那个,那个我决定,你们这些知青留下五六个巡视屯子的安全,顺便也帮助帮助屯子里日常垦荒,修补渔网,这也算是为革命无产阶级斗争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老村支书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来劲,最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才板起脸对我们说,“至于林二八和三胖子两个人,这些知青娃子里就数你们两个最会惹事,胆子也最大,留在这里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这次就让李家的么伢子栓子带你们俩去东山上看义庄去,正好锻炼锻炼你们两个的胆子,也给看义庄的王老跛子给带上口粮……我,我可告诉你俩,别再给老子惹事了,上次你们把张婶家的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偷烤了吃,老子还没找你们算账呢,知道不?”
眼看着老村支书为了剔除我和三胖子这两个害群之马,甚至连我们以前的斑斑劣迹都拿来清算了,我就知道,看来在眼前的问题上已经没有了调和的余地。
所以也只能在其他几名知青默哀的眼神中,和另一个死党三胖子一起应下来上东山看守义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