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节家。
“抄,给我使劲地抄,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挖出来!”陆二老爷陆炜已经出离地愤怒了。可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严肃平淡的模样,不肯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焦急。
因为这次事关陆府的名声和自己女儿的名节,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过来。就从大哥的南衙借了十几个心月复,将吴节家团团围住,准备抄个底朝天。
如今,十几个南衙的锦衣卫已经在吴家翻箱倒柜地忙碌起来,不断有衣服、被子、书籍什么的被仍到院子里来。
间夹着一个女子的小声的啼哭:“吴老爷,爹爹,你们在哪里,家里遭强人了。”
哭泣的正是连老三的女儿连桂枝,如今的她正护着吴节书桌,低声喊:“不要动老爷的书桌,这可都是他的心血啊!”
同老幺所说的的连老三一见锦衣卫就尿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同。其实,他虽然平日里非常软弱,可在大节关头却从不退让。
老幺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以前吃过老连的亏,有些在吴节这个主人面前说他的坏话。
见陆家人凶神恶煞地冲进院子之后,也上前去阻拦,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可是南衙的锦衣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一看到连老三,就知道这人有武艺在身,是个扎手的角sè,也不废话,立即就动手偷袭。
连老三一时不防,心窝子上就吃了一拳。“腾!”一声,觉得身体内一热,倒不是很疼。
不过,这个亏吃得憋屈。
好在他如今已经济身于拳术大宗师境界,也不慌乱,一个太极推手,几个锦衣卫就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出去。
这几个锦衣卫都壮如健牛,又是好手,可在他手里,却如同三岁小孩一般不堪一击。
连老三心中也是得意,“哈哈”一笑,喝道:“哪里来的土匪,敢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的京城胡来,也不访访,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新科解元吴老爷的……哇!”
突然间,他嗓子一哑,一口热血涌上喉头。
只感觉身上软绵绵地提不起劲来。
“原来这几人当中却也有练内家拳的,这一手yīn劲当真是俊得很。如此人物却干出偷袭之事,真是下作。”连老三心念极转,就看到这几人都是目lù凶光,知道他们起了杀xìng。
今日若是lù怯,只怕还真要被他们格杀当场。
这几人虽然都是高手,可若不是偷袭,自不惧怕。但现在自己伤成这样,已没有还手之力。
强行将一口逆血生生地吞了下去,连老三tǐng直xiōng膛。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文人走了进来,满面怒容,一坐在别人端来的椅子上,就叫道:“什么解元,我左都督陆家可不将他放在眼里。”
“原来是陆公府上的。”连老三心中震撼,想不到吴节竟然惹到了陆家这个豪门望族,难怪这群人如此霸道,一动手就要杀人。
“在下吴老爷家的管事连胜,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找吴老爷有什么事?”
陆二老爷沉声道:“我是谁你一个小管家不配知道,今日过来,就要寻一件什物,来人啦,给我搜!”
“是!”
一行人立即动起手来,骇得连老三的女儿不住啼哭。
连老三又惊又气,有心阻拦,可身上死活也提不起力气,只能硬生生地站在那里,强自撑着不倒下去。
旁边,又有三个锦衣卫好手以品字状将他围在垓心,只要他一有异动,就手下无情。
陆二老爷也不说自己在找什么。
不断有锦衣卫生从屋中出来报告:“禀老爷,没找着人。”
“禀老爷,没有!”
吴节家的这股乱劲引来了邻居的围观,更有tuǐ脚快的人急忙跑去顺天府报案。
可惜,等了半天也不见公差过来,围观的街坊反吃了几脚,被人家给打散了。
陆二老爷见找不着人,心中越发急噪。
女儿离家出走一事,他也是刚才知道的。
刚开始发现陆三小姐失踪时,关夫人还不敢报上去,又只整日跪在佛堂里念经流泪。
如此过了三日,纸终究竟是包不住火,这个消息终于传到陆二老爷耳里。
这下可将陆炜给惊呆了,立即跑关夫人那里问了半天。
结果关夫人只知道哭泣,至于女儿的下落,却是一问三不知。
“一定是吴节干的,这泼皮,竟然敢同陆爽sī奔,还翻天了?早知道那日就将他拿下,直接下到监狱里。先得将那孽障找回府,至于吴节,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陆二老爷一怒之下,一脚将妻子踢到在地,急冲冲地跑去找大哥,又从他手里借了十几个好手,就杀到了吴节家里。
可惜,却扑了个空,只能在他家里乱砸一通发泄了事。
可这样却是解决不了问题,关键还是得先将爽儿那孽障找出来正经。
可是,她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陆二老爷在椅子上越坐越急噪,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锦衣卫探子快步走到跟前,低声道:“老爷,查到了,吴节在北顶娘娘庙烧香,一大早就去了。”
陆二老爷精神一振:“那孽障在不在?”
探子:“小人访得清楚,就吴节和他的丫鬟蛾子,没别的人。还有……”
“还有什么?”陆二老爷不耐烦地问。
“还有,听邻居的口供,吴家这几日都没陌生人,估计,估计……却是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你说什么废话。”
“老爷,小人以为,这事也好办,只要抓到了吴节,一问,不就问出来了。”那个探子是侦询好手,小心地提醒。
“对,是这个道理!”陆二老爷一拍额头:“糊涂了,本老爷这是急糊涂了,走,带上所有人,咱们去北顶娘娘庙,将那畜生捉回去!”
一声呼啸,陆二老爷就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朝北行去。
待到陆二老爷等人离开,连老三才软软地坐倒在地。
“爹,爹,你怎么了?”连桂枝惊叫。
“没事,受了点伤,一口气缓不过来,养两个时辰就好了。”连老三又将一口血咽了下去:“这下麻烦了,刚才这群人是陆家的,老爷不知道怎么地将他们得罪了。”
大运河,陆畅的船上。
将杯子扔到地上,陆三小姐又转头对丁香道:“丁香,准备一桶热水,再拿些干净衣服来,本小姐要沐浴更衣。哎,自由真好,这三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习惯了做大丫鬟,还没有意思到身份转变的丁香也来不及多想“诶”一声,就跑去给三小姐寻干净衣裳。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跑我船上来了?”陆胖子大叫起来。
“你叫什么叫,再叫我就不客气了。”三小姐鼻子里哼了一声,大约是有些醉了,动作也大,一把将二哥哥扯得坐到地毯上,又一把箍住他的脖子。
直卡得陆畅直吐舌头,连声喊:“放手,放手,再卡就要出人命了。”
待到小妹松开自己的脖子,这才问道:“你是怎么跑上来的,船就这么大点,多了一个人我不可能不知道的啊!”
“哼,要想藏在你这破船上还不简单。”三小姐一笑,见胖子一脸地好奇,这才道:“也不是一开始就藏在你这船上的。我先是雇了一条小船跟在你后面,等到进入山东境内,离家远了,这才上了你的船。哎,这几日真冷,本小姐坐在小船上还真要被冻怀了,还是二哥这里暖和。你问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吃点东西?”
“这个……不好吧!”一看到异香扑鼻的牛肉,陆畅大为心动。他一向是个没原则的人,可顾及到丁香的唠叨,却有些犹豫了。
“想吃就吃,磨蹭什么。”陆爽,将一双筷子递过去。
胖子这才半推半就地接了过去,吃了两块萝卜:“小妹,你还真是胆大,竟然从京城里逃了出来,也不知道爹娘会急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在京城呆着不好吗,干吗……要跟我一起去扬州?”
陆三小姐冷笑:“二哥你是明知故问,没错,本小姐就是逃婚出来的。我一看到林廷陈那张脸就恶心,要想让我嫁给他,还不如死了。”
陆胖子摆了摆头:“婚姻这种事情,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咱们陆家的人虽然没寻常百姓家那么多顾及,做事也洒月兑豁达。可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还是做不得的。小妹子,就听哥哥的,等下换了衣服,休息一晚,我就雇条船派人送你回家。”
“怎么了,做了官,就变脸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陆小姐怒得笑起来:“反倒教训起我来了,二哥,枉我一直把你当成这世界上最亲之人,什么贴心话都同你说。看来,却是本小姐看错人了。实话告诉你,我出来之后就没想着回去嫁给林廷陈。”
她端起一杯酒在陆畅的碗上碰了一下,然后仰头饮尽:“喝了这杯绝交酒,咱们往日的兄妹情分就一笔勾销掉。至于林廷陈,我是决计不会嫁他的,除非我死了。”
说完话,就要朝窗外的大运河里扑去。
那文秀才早就觉察出不对,慌忙挡住窗户:“三小姐,不可!”
“让开。”陆爽一脚踢过去,将他踢倒在地上:“打不死你这个穷酸!”
文秀才大叫:“三小姐,三小姐,事情还不到这一步,何必轻生。依小生看来,你要去扬州自己去好了,不嫁林廷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家的大小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阻拦?”
三小姐转怒为喜:“这还像句人话,我倦了,且去看看丁香给我准备的房间如何,沐浴更衣睡觉去者。”
就转身腾腾腾地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陆畅和文秀才。
不一会儿,丁香才一脸郁闷地过来,低声对陆畅和文秀才道:“老爷、文先生,你们怎么能够答应让三小姐一道去扬州的。将来府中若是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带陆爽去扬州是文秀才的提议,陆胖子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师爷替自己顶罪,道:“怪罪,我被人归罪得还少吗,大不了再被家法打到半死就是了,却也不怕。”
“陆大人如今乃是从六品朝廷命官,所谓刑不上大夫,家法可不能在你身上使。”文秀才见陆畅替自己将这事揽了下来,心中感动。当初决定跟陆畅一道去扬州的时候,他主要是因为家里穷,熬不下去了,想做几年师爷攒份家当。内心中,对陆胖子这个呆霸王还是有些反感的。
如今见他这般义气,感觉自己算是跟对了人。
“真的,家法真的管不住我了吗?”死胖子一阵惊喜,忍不住问。
文秀才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官员代表的是朝廷体面。打个比方说,陆二老太爷如今是正六品,若老爷仕途通达,将来做了阁相。到时候,就是老爷听二老太爷的还是二老太爷听老爷你的。若是在朝堂之上,二老太爷一时不爽,给老爷你来一句‘小畜生”体统何在?”他也是何醉了,说话也大胆起来。
陆胖子更是欢喜:“自然是朝廷的体面要紧,咱现在也是官了,除了国法,谁敢治我?”
丁香“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文秀才又道:“其实三小姐这事还真不好处理,现在送她回北京吧,一来一回,又得六天。老爷你去盐运使司上任可是有天数限制的,耽误不得。可另外派人送回去吧,不放心不说,还得防备三小姐半路上又逃了。依我看来,不如带着去扬州,然后寄一封信回府中,让他们派人来接。至于三小姐回不回去,路上跑不跑,那就是府里的事情,同大老爷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三小姐毕竟是小孩子心xìng,没准在扬州玩一阵子,新鲜劲一过,想家了呢!或者说,觉得林廷陈又几分可取之处,愿意嫁过去也说不一定。哦,如今我们该称呼他林大人了。”
林廷陈已经去了苑马寺,正经的六品官员。
丁香一拍手对陆畅说:“老爷,妾身觉得文先生所言极是。”
陆胖子是个懒人,不喜欢动脑筋,也耐不了这个烦:“就这么办吧,等下写封信托人带回府,让家里派人去扬州接小妹。”
北顶娘娘庙。
一锭金梃扔到了雪地上,老幺飞快起抢到手中,用牙咬了咬,确定是赤足真金时。欢喜得都快非上天去了:“还是这位老神仙有气概,佩服佩服。其实这事吧,小人刚要去助拳,就被一脚踢出了院子,也不太听地清楚。只隐约听到里面的人自报家门说他们是什么左边的,什么陆府的人。
“左都督陆府?”嘉靖淡淡地说问。
“对对对,果然是神仙啊,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老幺连连讪笑,可接着却张大了嘴巴:“啊,锦衣卫指挥使陆公府!”
“钱你已经拿了,还不走。”陈洪朝前走了一步。
“自然是要走了,陆家谁惹得起。妈的,早知道他们是陆家的人,我就不来了。若被人知道了,老幺我算是活到头了。”老幺一脸的煞白,大冷天的满额都是冷汗,腾起了一团白气。
“不行,我得出京躲几日,倒霉啊!”作为一个泼皮,对于危险比起普通人要敏感得多。当下,老幺也不废话,扭头,一道烟跑远了。
嘉靖突然冷笑一声:“什么时候陆炳威风成这样了,当真是威震京华的!”
陈洪乃是东厂提督,自来就同锦衣卫不对付,有这么个机会,免不得要说他们几句坏话,道:“真君,陆公自然是个和气之人,可他就因为面慈心软,御下一向不严,下面的人难免放肆,甚至横行不法也是有可能的。”
听到自己家里被人捣乱,蛾子首先就跳起来:“家都被人抄了,这还有王法了吗?老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桂枝身子不好,别被吓坏了才好。”
吴节心中也是有气又恼,就朝嘉靖一作揖:“真君,吴节家中出事,想回去看看,还请应允。”
嘉靖:“不急,区区小事,休要扫了兴头。对了,你不是在陆家族学读书的吗,怎么陆家的人反来拿你?”
吴节心中自然知道这事肯定是因为陆三小姐而起,有些尴尬,不方便在人面前提起。可皇帝问,却不能不回答,老脸微微一红。
嘉靖又朝前慢慢地散起步来,吴节只得跟了上去,低声道:“回真君的话,这就是一个误会。也是吴节一时jī愤,怒火攻心,牵扯到一无辜女子的名节。有违圣人之道,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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