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夜,轮月悬空。
古老的青砖街道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的商铺和楼房毫无例外地门窗紧闭,诺大一个城镇恍如一片死寂之地。
当!
随着圣堂钟楼上的指针走完当天的最后一圈,一声亢长的金属沉响划破黑夜的寂静,鬼爪狰狞的憧憧树影上惊起几只夜行生物,它们扑扇着翅膀掠过小镇的夜空,肆无忌惮地在灰石建筑丛间游戈,寻找自己猎食的地盘。
哒……哒……哒……
街道忽然传来行走的脚步声,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沉重拖沓。
一个黑色的人影摇摇摆摆地踏着青石砖在往前走,头上一顶插着漂亮羽毛的毡帽遮挡住了此人的面容,宽松粗厚的皮革长袍密实地包裹着他的身体,只见一柄外露出来的长剑,长剑上刻满复杂玄奥的驱魔符文。
他低着头,弓着身子,步履维艰地往前走。在他身后拖带着一条长长的血线,腥臭之气弥漫于天!
“哈——哈——哈——”行者艰难地喘息着,“哈——哈——”
他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双手抱着小月复,全身痉挛跪倒于地。
“快……逃!”嘴唇颤颤地说完两个字之后,皮革袍子裹紧的身体忽然“噗”一声爆裂开,一群尖叫着的蝙蝠从他体内窜出,而那人亦在顷刻之间化为一滩血水和腐肉,一阵带着尖裂嘶嚎的骷髅头烟雾从血水中飘荡了出来,却又马上碎散于空气之中。
——黑夜终于再次恢复了黑夜该有的沉寂。
次日早晨,镇子上的人们发现了街道上惨不忍睹的一幕,一种惶恐惊慌的情绪瞬间传染蔓延开。
人们细声交谈、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是立刻躲回家中,将大门锁得死死。
一些稍微大胆的人们即使出门,也是要绕着路走,绝对不敢从那滩血水烂肉旁边经过。
就这样过了五天,无人收拾的血解之尸已经被太阳晒干,衣物之下只剩下一个灰褐的骷髅印记残留,旁边还搁摆着一柄污秽的长剑。
忽然,这条已经很久无人行经的街道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影,从他身上那件沾满灰尘的黑斗蓬,可以判断出他镇外人的身份。
长长的斗蓬罩住了他的头和身体,唯一能够让人看到的只是他露在外面的那对长筒金属银靴。
咔嚓,咔嚓,咔嚓……银靴踩踢在石砖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声音间隔毫无变化,节奏不急也不缓。
外来人走到印迹的旁边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便又接着往前走,清晰的脚步声依旧带着恒定的节奏。
这个小镇叫做巴蒙镇,镇长克利莱尔这几天真的愁得快要掉光头发,尽管他本来就是个秃子,头发并没有剩多少。
在响午时分,老镇长克利莱尔终于等来了这么多天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那个组织的战士终于来到了!
老克利莱尔皱巴巴的脸一下子全舒展开,心头压着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只见神官费尔南来到了克利莱尔的办公室,跟随于他身后的是一名全身上下被黑斗蓬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老克利莱尔的目光立刻全聚焦于费尔南身后的那名神秘人身上。
只见来人身材中等,并不显得特别的魁梧,老克利莱尔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失望。
失望归失望,但是老克利莱尔丝毫不敢看轻眼前这名黑袍人,原因是这人是来自那个神秘的Fary组织。
Fary。
提起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这就是当今大陆上最强的狩魔组织,来自这个组织的战士都拥有超乎常人想像的神秘力量,最普通的一名Fary战士的战斗力都不是别的狩魔人可以比拟的。
在这个恶魔与妖孽层出不穷的时代,人们听到“Fary”这个名字就跟听到“救星”一般。
神官费尔南向老克利莱尔说道:“镇长先生,这一位就是此次Fary派来的战士。”可能是常年置身于阴暗的圣堂的缘故,费尔南的皮肤完全是病人般的孱白颜色,看上去没有多少生气。
老克利莱尔点了点头,恭敬地说:“伟大的战士,感谢您能救援小镇,为小镇化解此次危机。街道上的血印依旧醒目,具体情况相信您已经看到了,那是恶魔在我们的镇子标下了印记,相信不用多久,他们便会大举侵袭,到时整个小镇恐怕无一存活啊!”
恶魔盯上的目标都会事先留下一个标记,这是人所共知的恶魔行事方式。
那名神秘的战士终于缓缓地掀开头上的斗蓬,露出自己的面貌:短而柔须的黑发顺伏地贴在脑袋上;淡棕色的眼睛沉静坚毅,眼瞳里面布着漂亮的晶纹;娇俏的脸颊仿佛与表情绝缘,别人能够读到的只有冰冷;而那薄薄的两片嘴唇正诉说着沉默……
“女人?并且看上去年纪不会太大。”看清楚这名Fary战士的面容之后,老克利莱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请问……”那位女战士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中不夹杂丝毫感情,“你能保证支付足够的酬金吗?”
“啊?”老克利莱尔怔了一会,连忙回答说,“这个当然!”
雇佣一名Fary战士需要花费不菲的酬金,本来像巴蒙镇这样的贫落小镇是绝对无法支付这样一大笔金额的,然而在恶魔印记出现之后,一向敛财如命的神官费尔南却主动表示愿意将圣堂多年储藏的宝物拿出来,这实在让克利莱尔既感欣喜又感意外。
女战士继续说:“在街道上死去的人叫罗奇,他是一名狩魔人。”
“‘花剑客’罗奇?”老克利莱尔大吃一惊,那可是大陆上非常有名的狩魔人啊,他的身体却成为了恶魔印记,这意味着盯上巴蒙镇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恶魔!
“考虑到任务的难度,我要求在原来的酬金上再增加一倍。”
老克利莱尔不禁将目光向一旁的神官费尔南投去,而费尔南毫无血色的脸没有任何变化,点点头说:“这个没有问题。”
“事情了结之后,酬金自然有组织的人来收取。当然你们悔诺也没有关系,只是以后即使被恶魔屠尽全城,组织再也不会派遣任何战士前来救援。”女战士淡淡地说。
老克利莱尔抹了抹冷汗,连忙说:“这个自然不敢!”
“你放心,如果我在战斗中死亡,组织会再派战士前来,在没有完成托委之前,组织是不会收取任何酬金的。”
“接下来……”女战士冷漠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周,最后定定地落在神官费尔南身上,“就开始工作吧。”
她将身上的斗蓬完全掀开,露出身上银白刺眼的金属铠甲,铠甲的手腕部位“咔!”射出一根尖锐冰寒的钢刺,然后一步步地向费尔南走去,而神官费尔南苍白的脸上溢出了冷汗,开始一步一步地后退。
“你……你想怎么样?”费尔南被逼得跌倒在地上。
老克利莱尔亦被那女战士身上透出来的森寒气势吓得直打哆嗦,根本无法动弹。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虽然不是感域专修,但是你身上的臭味实在是太明显,区区魔仆也妄想瞒过我亚娜拉的眼睛!”
“莫非你……你就是‘杀戮之弧’亚娜拉!”费尔南表情大变。
“你似乎知道得太晚了!”
银白的光芒在空中划过一道长牙,钢刺毫不留情地插入神官费尔南的胸腔。
“啊!”费尔南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同时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一只皮肤漆黑、面目狰狞可怕的怪物,他的胸腔本来是覆盖着一排白色骨甲,可此刻已经被一根寒闪闪的钢刺洞穿,暗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可……可恨的人类!的魔穴快要开启,伟大的巴蒙阿利煞陛下很快就要降临,到时你们全都要死,你们全都要灭亡……”这头魔物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依旧发出充满怨恨的恶毒诅咒。
冷酷地将钢刺拨出,亚娜拉甩去钢刺上的污血,亮光一闪,整根钢刺都消失于手腕。
她看都不看已经吓得软瘫在地的克利莱尔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魔穴……大魔王巴蒙阿利煞……”亚娜拉回想那魔仆临死的时候所说的话,她表情逐渐变得严峻,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托委。
绝对不能让魔穴开启,否则遭成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亚娜拉非常清楚单靠自己是没有能力将魔穴封印,立刻作出决断:将情况反映回组织,增派战士过来支援!
几次纵身跳跃,攀上圣堂的最高点,亚娜拉深深地凝视向——在她感应极限的遥远之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连绵不断、又大又密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