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太阳由金色变成了红色,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桓楚将悍马驶下国道,正好在国道边的一家只有三层的汽车旅馆前稳稳停了下来。车刚一熄火,一条大狗便“汪汪”叫着从车上跳了下来,紧随其后下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穿着一条迷彩军裤,上身在黑背心外套了一件黑色皮夹克,一头秀发在脑后绑成了马尾,灵动的双目此时正目露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右手紧紧握在腰间的佩刀上,看眉目间的风情,分明正是陈玟雯陈大女王。那竖起耳朵靠在女王身边的大狗,自然便是黑子了。
桓楚将车锁好,提起一袋生活用品走到女王身边,对着女王叮嘱道:“记住,不能用枪,一定不能用枪。剩下的还是老规矩,先找个房间把东西放好,然后你跟黑子一组,我一个人一组,把旅馆清理干净再说。”
距离一行人离开首都已经两天了。为了安全,桓楚并没有选择最快的回家路程,而是饶了远路(详情见第一章),为了保证二人一狗的安全和确保无论何时都有充足的精力来应对突发状况,桓楚每天仅仅驾驶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因此过了整整两天,二人才堪堪进入河南境内。
缺乏在外旅游经验的一行人在一路上搞的鸡飞狗跳。离开北京的第一夜,陈玟雯在一家小旅馆里一枪把一只丧尸给爆了脑袋,要不是桓楚反应的快,二人一狗差点就被循声赶来的丧尸给包了饺子。直到半夜才重新找到另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陈玟雯嘟囔了一声,叫了声黑子,便见黑子当先往汽车旅馆冲了过去。旅馆里很黑,显然早就已经断电了。黑子竖起鼻子,东闻闻、西闻闻,最后在二层最内侧的一间客房门前停了下来。
桓楚借着月光看了看门牌——214,轻手推开门,没有一丝血腥味传来。这却是之前便交代过黑子的,进来之后先找一间干净的屋子放下行李。虽然黑子确定了这间,桓楚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待得黑子领着陈玟雯进了屋子,桓楚便又轻声将房门给关上,从背包里拿出了应急灯。
昏黄的灯光一下照亮了不大的客房。这是一个很常见的标准间,进门左侧便是浴室,内部则摆着两张单人床,还有一个电视机和几张椅子,除此之外就空无他物了。桓楚拍了拍陈玟雯的肩膀,指指她,再指指床边的橱柜和床底,示意陈玟雯搜索一下,随后便抽出开山刀,向浴室走去。
陈玟雯将应急灯放在走廊上,便招呼着黑子朝屋内走去。见陈玟雯一副慎重的样子,黑子一脸不屑的呲了呲牙,摇着尾巴轻轻松松地跟了过去。事实证明,黑子的嗅觉和听觉的确不是盖的,陈玟雯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丧尸的痕迹。
这时桓楚也已经把浴室检查了一遍,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以免外面在路边游荡的丧尸被光源吸引而靠近,便对陈玟雯说道:“你二楼,我三楼,小心。”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不知何时捡到的对讲机递给陈玟雯,自己将另一个别在肩膀上,拿着手电提着开山刀便大步走了出去。
迈向客房边通向三楼的楼梯间时,桓楚的心便渐渐提了起来,将手电的亮度调到最低,用目光仔细地搜索着前方。虽然桓楚心里也认为这种国道边的小旅馆里不会出现大量丧尸,但前几天从日记中得到丧尸极有可能产生了上位者的信息依然刺激着他的大脑,令他难以放松下来。此时这旅馆内越发安静,在桓楚心中反而觉得越有可能埋藏着难以捉模的危险。
但终究是在生死中模爬滚打过来的人,不多时桓楚便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眼中流露着冷静的光芒,脚步迅捷地向前迈去,不多时,便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轻轻地将楼梯间的大门推开一个缝隙,一股腐臭便从中传来。尸体还是丧尸?桓楚没有做出判断,而是移动着手中的手电,不断由门缝向内扫视,寻找着丧尸的位置。
楼梯间里空无一物,桓楚却没敢轻易地下结论,见月光能透过窗户洒进楼梯间内,桓楚便轻轻将手电拧黑,将脑袋贴在门缝处,开始听楼道内的动静,隐约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桓楚迅速地做出了判断,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处应该有一只正在活动的丧尸,从腐臭的浓烈度而言,这整个楼道里应该不会存在两只以上的丧尸。回身看了身后寂静的走廊一眼,陈玟雯已经开始挨间搜索起丧尸来,桓楚嘴边挂起一丝微笑,闪身进了楼梯间。
腐臭味顿时浓烈了起来。虽然早已对这种气味习以为常,但终究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桓楚这么“讲究生活”的人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绑在了脸上,虽然未必有隔绝气味的作用,但终究是令他好受多了。借着月光,桓楚一步一步向楼上迈去,每一步都尽量放轻脚步,悄声朝声音的来源处接近。
汽车旅馆的楼梯是折叠式的,也就是说,每一层会出现两个楼梯间,一个在一层的入口处,一个在半层的位置。桓楚向上挪动了几步,便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在半层的楼梯间踱步。
没错,就是踱步。不是漫步目的地游荡,而是很平缓的类似于人类的踱步。少女外套的袖口处有着一个破洞,显然便是被感染的位置。但伤口并没有流出腥臭的黑血,反而隐隐有结痂的样子。除此之外,女孩竟然长得如生前一样,脸色红润,肌肤白皙,丝毫没有如其它丧尸一般腐烂的迹象。少女的动作流畅舒展,看向窗外星空的细长双眸也如普通人一般灵动,带着一丝难以捉模的感情。若不是身上仍然隐隐散发着腐臭,桓楚甚至难以分辨出那时不时看向窗外星空的东西是活人还是丧尸。
桓楚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丧尸,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甚至连手中的开山刀也垂了下去,心中竟破天荒泛起了一丝难言的恐惧——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女,难道便是自己设想中丧尸里的上位者吗?
想到这里,桓楚的大脑一下被各种纷乱的思绪填满,手心流满了汗水,右手的开山刀竟有些难以把握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粗重了起来。这时桓楚心中的恐惧感开始逐渐被另一种思绪所代替:“她真的有思维能力吗?能不能和她谈谈?”一想到自己也许是第一个亲眼见到有神志的丧尸的人,桓楚的身体竟然因为兴奋和恐惧交织而颤抖了起来。
楼梯间的少女丧尸似乎感受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呼吸声,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白皙的面孔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美丽,一双凤眼看着愣住的桓楚,目光中似乎透露出一丝迷茫。
张静!看着转过头的女丧尸,桓楚顿时如遭雷击,脑海轰然作响,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张静,没想到今生今世,我还能见到你。没想到当我再见到你时,你我却已殊途。”
身前的女丧尸,赫然正是自己的初恋女友——张静。初恋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对于桓楚而言更是如此。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桓楚的口中呢喃着念出了两人小时初学的唐诗,手中的开山刀再也提拉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轻轻走上前去,也不管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不是恐怖的丧尸,竟然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模着少女的秀发。
当老头离去,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为什么你却无声地离去,从此杳无音讯?当我终于能把你忘记的时候,为什么你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为什么?为什么当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却是以这幅模样?
当张静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提刀男子时,便已经觉得有些眼熟,因此没有任何动作,反而静静地思索起来。这些丧尸中的上位者虽然有了神志,有了思维的能力,却是由原来为人时的本能转化而来,并没有记忆和知识。而当听见桓楚口中呢喃而出的诗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面对自己居然既不恐惧也不愤怒,反而丢下了手中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武器,伸出手触碰自己的头发,不禁感到更加困惑,居然开口吐出了几个略显生疏的词汇:“你是谁?”
听见耳边熟悉却久违的声音,桓楚心中完全确定了眼前的少女便是张静,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生死怡然不惧的大男人,眼中竟是淌下了滚滚热泪,哽咽道:“小静小静我是桓楚啊我是桓楚啊!”
“桓楚?”张静睁着眼睛看向桓楚,歪了歪头,问道。那目光中不带一丝杂质,纯洁得犹如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带着股淡淡的迷惑,没有丝毫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