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血在烧 第19章 漏夜会商

作者 : 西门吐血

红标军在基隆城下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之久,乌沉沉的的大门这才缓缓地打开,铭军提督张兆连和基隆同知方祖荫率着大小官员一行三十余人出城来迎接,而此时,郁笑城已经让红标军排成五个个大方队,整齐地行肩枪礼列队在基隆城下。

此时的红标军一水的笔挺灰色军装,普鲁士筒式军帽,如林般森凛的枪刺,沉静肃杀的军容,比起几日前林维源当时在校场上看到的场面还更加令人震憾,铭军也算是淮军老牌13营之一,经历无数场残酷的战斗,很多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但他们突然看到这样一支严整得就像铮铮钢铁的近代化军队,有些人不由流露出敬畏的神情,甚至都不敢直视。

方祖荫没有立刻走上前来,而是呆呆看着眼前列队整齐的军队,如果不是这些军人的脑后都拖着乌黑的辫子,估计他们都还不敢相信这就是己方人马。

张兆连毕竟是沙场老将,虽然他也被这雄壮的军姿所震惊,但还是最快反鹫过来,急急地扯了一下方祖荫袖子,拉着这位基隆同知大步向郁笑城迎去。

两人到了郁笑城面前极为客套地寒暄一番,打听到了郁笑城的字后,三言两语便开始称兄道弟,毕竟谁都愿意跟着有这么一支雄壮军队的首领做朋友,哪怕是狐朋狗友都行,因此郁笑城还没有开口说什么话,便已经被两人一左一右往城门里拉,只听方祖荫大声道:“铁正兄今晚就住我府上好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兆连把话头抢了过去。

张兆连拍着郁笑城的肩膀,哈哈笑道:“方大人此言差矣,铁正兄今晚应该住我府上才是,我还准备与铁正兄漏夜抵足彻谈基隆防务要事,方大人就不必与张某人争抢了吧?”

方祖荫毕竟是文官,而且还只是基隆同知,比起张兆连提督的官差了老大一截,听到这话脸立刻胀得红红的,却也十分无奈,但他仍然不甘心,对郁笑城抱拳拱手道:“铁正兄今晚既然留宿于提督大人府上,那明晚也一定要做客我府上……”

郁笑城见两人似乎要为这鸡毛蒜皮小事争得面红耳赤,急忙对二人连连作揖还礼,笑道:“两位大人都实在太客气了,如此盛情邀请,实在令在下惶恐不已,在下不求什么,此次率领红标军前来正是为了加强基隆防务!这样吧,红标军就不入城了,还请提督大人拨块营地给我的部下,等我们安顿下来,再到二位府上拜访告谢,如何?”

方祖荫哪里肯依,还大力劝郁笑城先进城安顿下来,何苦让部下们在城外风餐露宿饱经风霜,而一旁的张兆连虽也跟着劝,但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一下,中间还不时插话说要给红标军在城外找个风水宝地扎营盘,保证红标军得风顺水,万事皆顺。

争吵了一会儿最后就这么定下来,红标军暂不入城,等在城外扎好营盘之后,郁笑城便到张兆连府上投帖拜访。

其实郁笑城并不喜欢与这些浑身充满腐朽守旧气息的文官武将打交道,他现在只想马上就到日军登陆的地点察看地形地势,研究怎么布置防卫,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这彻夜溜须拍马上面,但既然处在这种环境中,必要的作态还是应该要有,毕竟钱粮物资还需要这两位大人供给支持。

张兆连本来身为提督,对这种刚刚草创的义军是根本看不上眼,如果不是之前红标军在台北城内打出的名声极响,再加上亲眼目睹他们这身笔挺英气的西式军装让人震憾,恐怕他根本就懒得理睬这个刚刚才冒出头来的半大小伙,哪里还会争着抢着要和他晚上漏夜彻谈基隆防务。

现在郁笑城率着5000余人的大队人马赶来基隆城协防,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兵力不足的阴影顿时烟消云散,加上他的七个营的铭军以及通判孙道义的勇营足有万人之众,比起在台南防卫的黑旗军更显实力雄厚,如果日军大举来侵,他便有足够底气与之相斗,更何况他初见红标军如此雄壮军容,正有心将其拉拢到自己麾下,因此一开始对于郁笑城是格外的热情,恨不得立马就要拉着他到府上问寒问暖。

此次郁笑城在基隆城外扎营比在台北顺利得多,因为得到了基隆同知方祖荫的大力支持,甚至还派专人负责红标军解决后勤粮草供应问题,这让林永连这个后勤部长终于可以为烦重的后勤琐事长长舒一口气,毕竟单单要按时足量地供应5000人的伙食就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如果没有强大的供应方支持,就算有再多的钱款也难以应付过来

而另一边,当邱逢甲听到红标军将营盘从台北迁往基隆的消息时,便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台北城内有唐景崧从广东招募来的兵勇驻守,但这些广勇在台北城内却是漫无纪律,惹事生非,殴打百姓就不用说,光天化日之下敲诈甚至哄抢沿街商铺,几月下来搞得整个台北城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就冲这些兵勇的所作所为,他根本不相信台北城能靠这些流氓兵能守得住。

本来他还将希望寄托到刘永福的黑旗军和郁笑城的红标军上,但是刘永福的黑旗军前不久刚被贬到台南僻落一角做防务,而今番郁笑城也被唐景崧给排挤,不得不离开台北驻地,气得他都不禁失声痛哭,连夜赶往巡抚衙门,却不料吃了一个闭门羹。

唐景崧似乎早有所料,根本就不想见他,早和下人们打了招呼,只要看见是邱逢甲登门,哪怕门环敲得山响,一律不准开门迎客。

邱逢甲无法,天已黑无法赶到基隆,只得连夜邀集林维源、俞明震和陈季同到省筹防局商议保台事宜。

林维源自不必说,俞明震字同甫,又名恪士,人称恪士先生,浙江山阴人,光绪十六年庚寅恩科,中式成进士,依例为庶吉士,三年散馆授刑部主事,中日甲午战争前奉台湾巡抚唐景崧奏调赴台,帮办全台防务,算是唐景崧府中的重要的幕僚,是个坚定的抗日派,因此他与邱逢甲志同道合,一拍即合,听到邱逢甲邀请连夜就赶来会商。

陈季同字敬如,福建侯官(今属福州)人,早年入福州船政局,后去法国学习法学、政治学,历任中国驻法、德、比、奥、丹、荷、意等国公使馆参赞、代理驻法公使,通晓英、德、罗马、拉丁数种文字,熟悉国际事务,此番台事紧急,由唐景崧特邀赴台,任副将,同样是是唐景崧的极为重要的幕僚,也是一个强烈主张抗日的主战派人士,因此当晚受邱逢甲之邀便也匆匆赶往筹防局。

邱逢甲见人都到齐,也不客气,道:“倭寇不日侵台,而抚台大人已有内渡之心!局势万分紧迫,我们不能再拖延了,我们必须立刻敦请抚台大人暂摄台湾政事,成立民主国,暂时月兑离朝廷而自立,免除朝廷受倭寇之压迫,对外可以大力争取外援抗日,并且不给倭寇造以口实而令朝廷为难,对内可以加强本土乡绅百姓的号召力,全台百万民众若能借此良机纠其一心,何愁倭寇来犯!诸位意下如何?”

第一开口的是陈季同,他轻轻叹气道:“仙根兄,当真要成立民主国搞独立吗?这是忤逆之为啊!”

邱逢甲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敬如,你难道不知道局势已经崩坏到了何等地步吗?你难道以为我们还有旁二之选?”

“台湾乃我泱泱中华之故土,此番独立建台湾民主国,会不会后患无穷?台du的骂名可就抹不掉了,将来的子孙后代可是要指着我们脊梁骨骂啊!”陈季同仍是摇着头不停地叹息。

邱逢甲激动道:“即便是后患无穷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朝廷可以抛弃我们,难道我们也要抛弃千千万万的手足同胞从此供倭寇奴役吗?敬如,这些日子你难道就没听到台北全城整夜整夜如凄如泣的哭声吗?你听得难道就不感到一丁半点的难受吗?如果你不曾听到,那现在就可以打开窗户听听他们的哭声,一夜比一夜悲,一夜比一夜凄!”

“敬如啊,你要知道他们可全都是我中华之子民!他们身上流淌的可全都是我中华之血液!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将台湾从我中华祖宗之地中分割出去吗?我心中的悲心中的痛又有谁人知了?”他的双手用力地扯着胸脯,即使这样也仍不足以表示他内心的痛苦,满脸都是乌浑的泪水。

陈季同听到这话,立刻眼泪哗地就淌了出来,嘶声道:“仙根,你难道以为我没听见,以为我就不难受吗?我每夜都在以泪洗面,心如刀绞!我每天都在祈求朝廷能收回割台成命,但能怎么样?你难道没听到俄、德、法三国出面干涉还辽的消息吗?朝廷宁可付出几千万两白银做为赔偿也要赎回辽东,而台湾在朝廷眼里就只是穷僻一岛,根本不足珍惜,台湾是割定了,从此再不属中华,我们要当亡国奴了!”说着,不禁失声大哭起来。

众人听到此话都不禁黯然落泪,比起辽东来,台湾在朝廷心目中的份量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两权相害取其轻,而台湾就是属于那个要被割让的。

一旁的俞明震见气氛太过悲沉,便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谈谈这民主国事宜吧!仙根兄,对于成立台湾民主国一事,钦帅和李秉瑞李主事那儿意下如何?”

邱逢甲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钦帅是没问题,李主事也没问题,现在就是抚台大人迟迟不肯给予明确答复,前几日倭寇已经任命桦山资纪为首任台湾总督,指挥近卫师团长北白川能久亲王,准备实行武力夺取台湾!局势万分危急,以一己之力不可为,我们只能以联名方式一起敦请抚台为台湾民主国总统,或许才有效用。”

一直不吭声的林维源眼里光芒闪了一下,突然问道:“仙根,你可听说了郁首领的红标军离开台北一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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