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雨点越下越大,敲得整个城市都在噼噼啦啦作响,就仿佛在爆炒豆子一般。
“轰!”来自草山上的炮弹重重地砸在台北的街道上,每一下都能砸倒一片逃难的人员,被弹皮撕裂开的碎肉和骨骼向四周激溅飞射,冒烟的焦坑中落满了肢离破碎的尸体,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血腥气味。
这场大雨无论是对逃难的人们,还是对加紧赶向台北救援的郑逸独立营,以及准备漏夜攻城的石川联队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第一炮兵联队长渡边井彦才开了几炮就发现出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在连续打了几枚哑弹之后,终于忍不住向石川鹤男报告,道:“石川大佐,可否下令暂停炮击,等雨过后再进行炮击?这雨下得实在太大,很多炮弹都受潮,发挥不出应的威力!”
“这么大的雨,恐怕子弹也会受潮吧?”一个中队长也不由小声嘀咕起来。
“浑蛋,这点雨算什么?打不出子弹来,我神勇之帝国陆军难道就不会打仗吗?”石川鹤男听了勃然大怒,吼道,“炮兵继续射击,不得停止!”他顿了一顿,眼睛狠狠地瞪着渡边井彦,低声吼道,“就算是哑炮也要射击!渡边大佐,等我们步兵打下支那人的军火库,你想要多少枚炮弹我都给你!”
“清国奴在澳底海岸留给我们第一联队的是深深的耻辱和血恨,今夜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我们第一联队旗是第一支由天皇亲授‘陆军御国旗’的近卫军,我们要用这面御赐之军旗去征服这座城市,消灭支那军,我们要让那些清国奴们在最后生前记忆里留下的是无尽的恐怖和战栗!”他看着下面无数张年轻的面孔,他只要一想到在澳底海岸,他的第一联队伤亡是何等惨烈,沙滩上密密麻麻铺满的全是他们联队士兵的尸体,鲜血汇成了溪流,将滩头染成地狱一般的血红色,他便感到心如刀绞般疼痛。
为了能尽快恢复第一联队的荣誉和名声,他甚至不惜大力气地从日本本土招来新兵做为新鲜血液补充进自己部队里,这也使得他这支部队里的新兵数量远远超过老兵,战力比起澳底惨败之前已明显下降许多,但现在他什么也顾不上,他只要立刻恢复第一联队的编制,他只要尽早让第一联队畅快淋漓地取得一场大胜,好抹去之前澳底惨败的污点。
台北之战便是他石川恢复荣誉、彪炳史册的关键一战,哪怕是用空手,他也要向台北发起攻击,也许正是他这种强烈无比的荣誉感也影响到桦山资纪的决策,最终才会同意石川联队有战场最终决断之权,明显就是想给石川联队恢复名誉的机会,毕竟第一联队是天皇身边最重要的一支联队,第一联队的任何污点都会影响到天皇的形象。
他目光雷电如潮,仿佛熔岩一般喷射着火焰,撕扯着炸裂的嗓子咆哮道:“最后的总攻到了!步兵上刺刀,骑兵上马刀,就是用牙齿,都要给我将这座支那人的城市征服!我只要台北,我只要一座卑恭屈服的城市!”
“全军出击!”“唰”地一声,他站在山头上,从腰胯间抽出指挥刀,指着山下火光冲天的台北城,嘶声吼叫道:“燃烧吧,大和魂!燃烧吧,修罗场上的武士们!八百万神明庇护的神国今夜将为我们而自豪!天皇板载!神国板载!”
“板载!板载!”
“杀光清国奴,杀光支那人!”日军纷纷挥舞着刺刀,野兽般发出一阵阵狰狞可怕的嚎叫,他们一队队地组织起来,在军官们的带领之下,情绪亢奋、斗志昂扬地奔迈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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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芳前指。
“啊啾!”郁笑城忍不住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差点儿没把他的牙齿也给喷出来,难受得几乎要坐在地上。
“首领,这么晚了还看地图啊?快休息吧,今夜风寒很重,外面还下着大雨!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堆的公务要您去处理!”副官长李东雷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他,转头对一旁的亲兵吼道,“站着看干什么?还快叫郎中来,多抓几副好药来,首领可能感冒了!”
“算了,这么晚了就别麻烦郎中了,我就打几个喷嚏而已,多喝点热水就没事了!”郁笑城挥手制止了李东雷,道,“还有比吃药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哪有空与郎中磨时间啊?”
李东雷小心地凑上前去看了一下摊在桌上的地图,忍不住问道:“首领,还有什……什么事比身体更重要啊?”
“当然是军国大事!”郁笑城神情凝重地慢慢地踱到窗户边,抬头看着窗外像绢丝一般细细密密的雨帘,侧耳倾听雨点打在竹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喃喃道,“台北今天又将是一个不眠夜!郑溪沫,你现在可赶到台北了没有?是否已经和倭寇交上了火?你是否能杠得住我交给你的这份重担――死守台北城,为扭转局面打下汗马功劳?”
“杨宾?杨宾何在?”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在花厅里大喊了起来。
“杨宾现在在三貂角察看防务,怎……怎么首领这么晚了还急着要召见他吗?”李东雷看了看外面的雨天,不禁有些奇怪问道。
“对,东雷,你速去电报房给我发份电报,命令由第一团第一营,第二营,第三营,教导团第一大队,第一炮兵连,第一骑兵连组成特混编队,由杨宾任编队指挥官,急弛增援台北……不,等等,台北现在就是个无底洞,增援多少人马进去都不会见奇效,就是一台绞肉机!”
“东雷,把启复叫来,立刻叫来,我有要事问他!”郁笑城本来用铅笔在地图上“台北”位置划了一个圆圈,但现在却用笔擦抹掉,他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一下副官长李东雷,接着道,“把仙根、玉松、师亮和林部长也都叫来,我要开个小会!”
听到首领连夜召唤,邱逢甲甚至都来不及穿戴好衣服,便跟着亲兵赶到郁笑城的前指花厅,他一边走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不停地问带路的亲兵这衣角有没有起皱,那衣领有没有翻到位,总之就是想将自己精神最饱满的一面呈现给首领。
这么迟来召唤自己开会,而且听亲兵口气似乎还是十分重要的会议,他就不禁有些兴奋,毕竟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慢慢接近首领的核心圈,这等机遇可不能白白错过。
不过令他沮丧的是,他已经很迅速地赶来,但仍然不是第一个赶到前指花厅的人,因为贺志强比他还更早到,整整一夜,贺志强就没有合过眼睛。
其他人陆陆续续赶到,很快人便到齐了,郁笑城让李忠义把好前指各个大门,尤其重点做好花厅的警戒,没有命令无论谁也不准进出这个院子。
“漏夜派人叫诸位前来,不是为了赏花观景,而是有要事布置!目前敌我局势诡谲多变,犬牙交错!希望诸位明白自己肩上背负重担,绝不可掉以轻心!”郁笑城冷冷地扫了一圈在座的各位,清清了嗓子,道,“现在台湾大战已经到了极其关键的节点,台北能否守住,意味着我红标军是否能争取到战略主动态势!台北若失,基隆必危,基隆一失,瑞芳必亡,那我们大家真的就只能走最后一部,到山里打游击了!”
“现在据情报显示,倭寇的近卫师团第二旅团已从沪尾港登陆,正在向台北挺进,而目前台北城内就仅有我红标军在台北制造局的一个连兵力防守,根本不足以抵挡倭寇进攻!日前我已派郑溪沫率一个加强营赶往台北增援,但这仍然远远不够!而倭寇第一旅团在金包里登陆之后,二次攻克我温泉岭,兵锋直指基隆城,目前与世明的第二团成胶作态势!现在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布置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怎么摆月兑目前的困局?”
听到这话,大家都面面相觑,虽然战情他们都基本已知,但在首领简明扼要的讲述之下,局势似乎又紧张了几分,如果台北一失,那红标军的战略被动局面将很难扭转,此刻确实已经到了极其关键的节点,正考验着红标军核心圈中各位神经。
“那我们就派主力火速增援台北!”邱逢甲见大家都不吭声,忍不住道,“我们可以调杨宾上去,他仗打得好,倭寇想啃下台北这块骨头,可也没那么容易!”这话说完,除了刘辅臣,其他人都频频点头称是,这让这位台湾第一士绅颇有些得意。
“师亮,你似乎还有其它不同看法?”郁笑城目光如刀,盯着这位狂生,一字一字问道,“说出你的想法!我想听听!”
听到首领如此不客气地直言,刘辅臣知道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不禁精神一振,面容一肃,正色道:“邱团练使……”
“咳咳,叫我仙根就好,叫我仙根就好!”听到刘辅臣叫他团练使,邱逢甲的脸立刻胀得通红,急忙摆手道。
虽然名义上他确实是全台团练使,但郁笑城名义也是全台副团练使,在红标军的地盘,让郁笑城屈居他之下,连他都感到如坐针毡,浑身难受,其他人看到他这副表情,也忍俊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很显然郁笑城虽然没有屈居他之下,但也没有将他当成外人,否则这次会议也不会叫他来参加。
刘辅臣暗笑了一下,但表情却仍然严肃,沉声道:“刚才仙根自己不也说了,我们把杨宾调上去,倭寇想啃下台北这块骨头,可也没那么容易?倭寇啃下台北是不容易,但最终还是能啃得下,对吧?”
邱逢甲脸色一变,立刻摆手,抱怨道:“师亮兄别屈解我的话,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
郁笑城摆了摆手,道:“仙根,听师亮把话说完!”
“双方实力以及兵力布置都摆在那儿,不是谁屈解就能屈解得了!战场上的态势确如首领所说,我军极为被动,如果台北沦陷,形势将急转直下,最终我们可能要上山打游击了!”刘辅臣走到桌前,用手指了一下“台北”的位置,道,“敌我双方都很清楚知道台北对于整个台湾的重要性!我们往台北填多少兵力,倭寇也能往台北填多少兵力,不说兵员训练素质、武器装备、战场经验、指挥能力等等因素,就拼兵员数量,最后我军全部填进去,也填不满它,最后只会徒劳将主力消耗于此,而未能获得任何战略态势上的改观!“
“如果倭寇趁三貂角防务虚弱,趁势再从澳底登陆,翻过三貂岭,直击瑞芳,恐怕我军之态势已经不是被动可以形容得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首领要将杨宾的主力调到三貂角做防务,只要三貂角巩固了,瑞芳后方便巩固了,我们便可以利用基隆做为跳板,进可以攻击台北,退可以防守狮球岭,暂保瑞芳一时无忧!”
“但这也只是暂保,如果台北一失,基隆将面临三方之敌攻击,最后形势依然严竣危险!首领虽然早有准备,已经让我和曾总办着手策划筹办第二阶段之战略相持阶段的各方面准备,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非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要到这个地步!”
“那你想怎么摆月兑我军目前之困局?”郁笑城一闪一闪,像鹰隼一般锐利凶猛地盯着狂生。
“其实首领心中早有定数,师亮惶恐,就先将拙见说说!”刘辅臣侧过头来,充满深意地看了贺志强一眼,淡淡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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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真想把郁笑城写成混世大魔王,哈哈一笑,便能秒杀敌人千军万马,放个小屁就能蘑菇云出现,世界从此清静和谐,人间充满大爱与和平,我也不用那么辛苦地码字了!@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