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制造局十字路口。
雨依旧下个不停,但明显比之前小了许多,打在人的声音只发出簌簌的声音,而不再像先前那样啪啪地发出炒豆一般的敲打声。
李南没想到日军败退得如此之快,本来他已经感到支撑不下去了,但在赵成栋轻机枪与手榴弹联合攻击之下,人数是己方三、四倍的日军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兵败山倒,不由大喜过望,追在日军后面不停喊打喊杀,但无奈的是,他们连战三场,实在是筋疲力尽,许多红标军追着追着,最后双腿一软就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这个时候如果日军杀个回马枪,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停下,停下,我们不能再追了,追了也追不上!”赵家木也看出问题来,他想伸出手拉一把单膝跪在地上,不停发出粗重气息的李南,但想到先前帮李南杀了日军小队长而惹恼了这个暴脾气的家伙,不由有些犹豫,但还是试探性地伸出手,沉声道,“兄弟,我们得缓一下,营长带来制造局的就这么多兄弟,可不能全摊在这里了!”
李南瞪了赵家木一眼,但还是伸出手,抓着他的手,吃力地从地爬了起来,道:“营长说我们最好和东洋鬼打成胶作状态,拖住东洋鬼,否则那帮狗日的鸡掰就要打炮过来了,我们怎么挡?”
赵家木苦笑道:“你看我们的将士都累成什么模样?我们已经连战三场,都没有停下来过,倭寇却是以逸待劳,而且他们后面押阵的还有一个中队没投入上来,要不是被败兵冲散了队伍,重新集结起来,我们再打下去,可能就没几个弟兄能活着回去了!”
这时,赵成栋端着一挺轻机枪从他们身边跑过,见他俩真惊讶地看着他,便停下来,好奇地问道:“怎么啦?不追那帮狗日的鸡掰?”
赵家木见李南脸上再次流露出兴奋的表情,知道他又想追击日军,急忙摆得筋疲力尽,需要缓一口气,我们得先退回十字路口,你也退下来吧,要是东洋鬼派出一支骑兵部队前来突袭,我们可就坚持不住了!”
赵成栋知道日军骑兵的凶猛,他看着许多红标军累得东倒西歪,毫无血色,就不禁连连点头,道:“独立营的兄弟,你们先撤吧,我们警卫连断后,掩护你们!”
“轰”地一声,一个炸雷在红标军中猛烈地炸开,一下子便炸飞了三人,还有两人则捧着被炸断的腿,翻滚在地上痛苦地发也叫声。
“东洋鬼打炮了?真的打炮了?”赵家木看到街道上被生生地炸出一个焦坑,里面洒落着许多碎肢烂肉,周围仆倒了一圈或死或伤的红标军,不由脸色微变,不过更令他感到胆战心惊的是,从街道的末端突然传来如雷轰鸣的铁蹄声,“嗒嗒嗒”像疾风暴雨一般向他们冲来。
“轰轰轰!”又有几枚炮弹直接打在他们的后面,将十余名红标军直接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那威力比起赵成栋掷弹兵的手榴弹不知大了多少,飞溅的弹片就像刀刃一般疯狂地切割着红标军的血肉之躯,地上洒满了一大片血腥肉泥,整个景象惨不忍睹。
“杀,杀光东洋鬼,杀光东洋鬼!”李南看到部下们被日军的炮弹炸得肢离破碎,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推开赵家木,从地上抓起一把毛瑟步枪刺刀,便要迎着日军的骑兵冲过去。
“你太疯狂了!”赵家木见状,急忙用步枪的枪托重重地在李南的后脑勺上击了一下,李南猝不及防,沉闷地低呼一声,便摔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你,快过来,将李连长扶下去!”他转身看了一下,指了指最近的一名红标军,厉声道,“如果李连长少根汗毛,就拿你是问!”
那红标军脸色一青,急忙挺了一下胸,敬礼道:“是,长官!”他一边上前扶住李南,一边暗道,李连长都让你砸晕过去,少了都不知多少根汗毛,现在他少一根汗毛却要拿我是问,也太不公平了吧?抱怨归抱怨,但他还是忠实地履行赵家木的命令。
赵成栋看到赵家木并没有打算撤退的意思,反而拿起了毛瑟步枪刺刀,似乎准备大开一场,忍不住道:“赵连长,你还不撤啊?这儿有我们制造局的兄弟垫后,我们会挡住那帮东洋鬼!”
赵家木哈哈笑道:“你们那点人如何挡得住东洋鬼的铁蹄?而且你们的手榴弹又施展不开,轻机枪在短兵相接时又不好用,如果阻挡不了这些骑兵,大伙全得死在这个破地方!兄弟,我们是退不得的!”说着,他转过身,对着街道上东倒西歪的绰绰人影大声咆哮道,“四连的弟兄们,还有一口气的就全他妈的给老子站起来,准备迎敌,掩护三连的弟兄们后撤!”
“我们四连的弟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一个红标军听到召唤,不由热血沸腾,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浑身浴血的同伴,大声道,“与东洋鬼拼了!”
“拼了!拼了!”四连的士兵挣扎着从血泊中爬了起来,有的人被炸掉一只腿,但还是努力撑着毛瑟步枪刺刀从地上站起来,尽管伤口的剧痛已经疼到骨骼,疼到心尖之中,但能与战友们共同奋战,能与侵略者们殊死厮杀的骄傲与荣誉让这些遍体鳞伤的士兵们早已忘记了死亡的恐惧,他们筋疲力尽,但他们斗志昂扬,面对新的敌人,他们仍然像猛虎一般迎敌而上。
日军的骑兵是藏在街道末端丁字口的一个街道里,当横谷川次郎败退的士兵从丁字路口的另一端蜂拥逃过时,他们便从丁字路口这一端的街道杀了出来。
由于两军纠缠在一起,在雨夜中服装又都差不多,因此日军骑兵杀出来的时候,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干脆就全部进行砍杀。
一个日军骑兵挥舞马刀哇哇怪叫着将正在扭打成一团的两个黑影暴踩在马蹄之下,“嗒嗒”几声响过,那如雨点般的铁蹄便将两人踩成肉泥,尸体蜷曲变形,已经分不清敌我。
“清国奴,西涅!”一个日军见红标军们被己方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不由欣喜若狂,跳到尸堆之上用力挥舞着刺刀,大声狂笑道,“杀光猪尾巴!”不过当他听到身后蹄声如雷,轰鸣着逼近的时候,惊诧地回过头来,只见一骑飙影已经朝他当面冲了过来,两只铁蹄像两个铁锤一般重重地击在他的胸口。
“啪嗒”一声,那日军的上身骨头立刻全部震断,整个胸膛凹陷进一个大坑,身体呈扭曲弯转的虾状,等他摔倒在地上时,马的后蹄又踏了过来,正好踩在他的脸上,又是一声“啪嗒”脆响,整个脑袋立刻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般,四分五裂地炸开,喷得满地都是碎肉残渣。
“草,东洋鬼的骑兵啊!”一个倒在血泊之中满脸是血的红标军眼见着那日军骑兵“嗒嗒嗒”地就要冲过来,疾雨般的铁蹄就要踩到自己身上,他来不及爬起来,直接躺在地上举起毛瑟步枪刺刀就往马月复刺去。
“啪嗒啪嗒啪嗒!”一连串的马蹄如梨花暴雨一般落在那红标军的身上,眨眼间便将他浑身的骨头全部踏碎,并带起串串的碎骨与筋肉,红标军的身体躺在地上,手脚就像触电一般不停地振动震颤,完全变得血肉模糊,但他手中的毛瑟步枪刺刀却像生了根一般直挺挺地举着,生生地将那骑兵的马月复划出一道血腥凄厉的大口子。
呼啦一声,那骑马月复内的肝肠内脏像从破开口子的沙袋一般,整大团地淌了出来,将那已经变成尸体的红标军躯体完全覆盖。
那日军骑兵“哎呀”一声,便随着那翻倒的马一起滚到地上,不过他还来不及爬起来,便被身后铁蹄滚滚的骑兵暴踩在脚,眨眼之间也变成了一具冰凉透骨的死尸。
“草林娘,打死你个鸡掰狗日!”赵成栋端起轻机枪便冲进雨幕之中,朝着飙来的两名日军骑兵扫射,两道火舌像燃火的油鞭一样,狠狠地抽打在他们身上,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日军骑兵身上一下子被打成马蜂窝,尸体在马上摇晃一下,便一头栽下马来,然后便被马的后蹄踏了一下,一蓬腥血碎肉便像溅开的水花一般四处飞洒。
另一名日军将身体伏在马背上,躲开机枪的火舌,但是座下的马却被凌厉的子弹打得浑身冒血,冲到赵成栋的面前时,那马已被打成血刺猬,鲜血像箭矢一般四处喷射,前腿的膝盖被一枚子弹打碎,它两腿一软,便整个儿都摔在了地上,一路磨擦着地面,将粗糙的皮肉都磨开,拖出一条深深的带状血痕,在撞开几具地上的死尸之后,最终磨到了赵成栋的面前停住。
那日军骑兵的一只大腿被压在马肚下面,也跟着被生生地磨掉一大片皮肉,几乎将骨头都磨断,直痛得他呲牙咧嘴,脸色刹白,连痛声都发不出来。
赵成栋走上前去,举起轻机枪直接顶在那日军骑兵的脸上,正准备打他一个满脸开花,一旁突然冲出一个黑影,将他推开,然后举起刺刀,一刀就从那日军骑兵张开的嘴巴刺了进去,从后脑贯穿而出,白色的脑浆像浓浓的米糊一般从刀口处淌了出来,那日军骑兵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歪歪地倒下。
“兄弟,省点子弹,那帮狗日的东洋鬼杀也杀不完!”那黑影正是赵家木,他哈哈一笑,道,“看到了吧,关键时刻还得靠我们的人用刺刀拼!”他的话音刚落,从雨幕中突然飙飞一道骑影,从他身边闪电般地奔驰而过,紧接着空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一蓬凄厉的鲜血哗地便喷射了出来。
赵家木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只手捂着被切开的咽喉,努力张着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身体想保持平衡继续挺立,但最终还是缓缓地倒下,摔在了死尸遍地的血泊中。
“为赵连长报仇!”一旁的赵成栋见到这一幕,只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翻滚,头发都要因愤怒而竖起来,他端起轻机枪朝着那远去的黑影一阵狂扫,嘶声大吼道,“杀光狗日的东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