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连朝纲率部接近制造局街道的时候,日军炮兵已经开始向制造局十字路口红标军的最后一道防线进行猛烈的轰击,截断了去路,无法与守在十字路口阵地的赵成栋部汇合,他见此情景不由又气又急。
一个满脸都是烟尘的班长从前面路口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奔到连朝纲的面前,立刻敬了个礼,禀报道:“报告连帮办,东洋鬼的大炮将整个街道都炸烂了,炮火十分密集,完全封锁住道路,我们试了几次根本没法靠近,一些兄弟还被炸伤了!”
他停顿了一下,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标下仔细察看过,整个路口死尸遍地,敌我双方尸体交错密布,少说也有几百具之多,似乎刚刚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白刃战!”
连朝纲听了不由有些着急,一把抓那班长的肩膀,大声问道:“那制造局现在怎么样?”
那个班长急促道:“制造局好像没什么事,标下没看到日军将制造局墙壁炸开口子,倒是制造局墙下的尸体比我们出来之前又多了许多,制造局一定也曾陷入苦战,不过郑大人最终还是守住了!”
“标下看到制造局街道十字路口处有不少人影晃动,标下试图接近他们观察情况,但是东洋鬼的炮火实在是太猛烈了,标下根本靠不上去!不过标下觉得那应该就是我们的人,否则东洋鬼不会用这么猛烈的炮火往那儿打!”
连朝纲听到这话,不由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按了一下突突直跳,已经充血的太阳穴,道:“看来郑大人终于还是守住了那个重要路口,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东洋鬼的炮兵往前推进上来,我们制造局的高墙再怎么结实,也挡不住这几炮轰击,一下子就垮了!”
那个班长抹了一把满是烟土的脸,却是越抹越不干净,脸上一边白一边黑,模样十分的滑稽,但是却没人觉得好玩,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严肃,因为形势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十分的严竣,如果让日军炮兵突进到制造局墙下,那局势将很难扭转。
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爆炸不停的前方街道路口,那个班长忍不住问道:“连帮办,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冒着炮火冲过去与郑大人汇合?”
连朝纲摇头道:“不必了,敌人大炮太过犀利凶猛,我们即便是冲过火线与郑大人汇合,也不能起到扭转局面的作用,毫无任何意义!我们还不如绕道东洋鬼的背后去,直接把他们的炮兵全部敲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除制造局的后顾之忧!”
周围的士兵听说要干东洋鬼的炮兵,无不兴奋地摩拳擦掌,纷纷请战道:“连帮办,你就下命令吧,你让我们打哪里,我们就便打哪里,只要能守住我们制造局,你让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连朝纲沉重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他看着周围这些年轻而可爱的士兵们,虽然他与他们一样浑身伤痕累累,但他与他们同样都有一颗坚定顽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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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联队第二大队的大队长真纪由嘉中佐接到联队长石川鹤男大佐的命令,便立刻率领辖下的3个中队匆匆赶出城去,向草山失守的炮兵阵地发起攻击,同行的还有第一炮兵联队第一大队第二中队的松坂沙田少佐。
这支混合部队在城内前进十分顺利,因为他们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经过大半夜的厮杀,城内的百姓与营勇早逃散一空,即便留下来的也都躲在房内不敢出来,整个大街上除了尸体与倒塌的房屋,再无其他阻碍物妨碍他们前进。
不过这支日军靠近台北的东大门时,却遭到了激烈阻击,密集的枪声打得前军哇哇大叫,除了留下几具尸体之外,竟寸步不能进。
其实那是守在东大门的独立营二连士兵截住真纪由嘉的去路,他们在街口率先发现了这支浩浩荡荡开进的日军,便利用早先布置起来的街垒进行射击,阻断日军的去路。
“前面发现支那人!”一个中队长脸上挂着花,急匆匆跑来报告,道,“中佐,听枪声似乎是大蛇军在截断我们前进的路!”
“大蛇军?”真纪由嘉听到这三个字,不由感到一阵的心惊胆战,他们进城在没遇上红标军之前,一路之顺利简直就不像是在打仗,而是在旅游,遭遇到的清军营勇也多是糜烂之兵,根本不用打,只要发出哇哇怪叫声,他们便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他们要做的便是沿途砍杀枪击落单的清兵和城中百姓。
驻台清军虽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斗志与士气都极差,别说是打强攻之类的硬仗,就是打防守只要伤亡一多就很快崩溃。
但正是因为进城时的太过顺利与碰到红标军打成胶作状态相比形成巨大的反差,让他们都难以适应,一旦对手换成是令他们第一联队痛感噩梦一般的大蛇军,那仗打得就异常的辛苦惨烈,疲惫不堪。
“对,是大蛇军,中佐,要不要把炮兵调上去?”那中队长脸上被子弹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呼呼地往外流淌,他都来不及去擦拭,喘着粗粗的气息,道,“大蛇军非常的顽强,他们似乎准备与我们纠缠下去,如果不及早摆月兑他们,夺回草山上遗留下的16门大炮,石川大佐可就要降罪下来!”
“大蛇军有多少人?”真纪由嘉沉思了片刻,问道,“有没有配备重火器?”
中队长摇头道:“大蛇军布置了好几道街垒,人影绰绰看上去有似乎有上百人,重火器没有发现,但也有可能他们隐藏起来,留在后面准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纪由嘉想了想,道:“通向草山的路并不只有这一条!我命令留下两个小队看住这些大蛇军,其他中队绕开东大门,从我们当初下山时穿过的小山林走,迅速向草山进军!”
中队长脸色微变,道:“中佐,从小山林走,很容易受到大蛇军的攻击,而且那儿山坡很陡,不利于我军仰攻!从东大门出城,地势较为平坦,既有利于我炮兵布置阵地,也有利于我步兵展开攻击!”
真纪由嘉怒道:“那小山林顶上有个山包,非常贴近草山上我军的炮兵阵地,我们将炮兵布置在那儿,可以很容易地打到上面,步兵们再板载冲锋,便可一举夺下草山山头阵地!此乃最佳方案,少佐,你难道还有比这更优之方案吗?没有的话,就闭嘴!”
中队长咬了咬牙,问道:“那小山包比草山上我军失守的炮兵阵地要矮得多,我炮兵布置在那上面,以低打高胜算还好说,但如果大蛇军利用我军草山上遗留下来的那十余门大炮,以高打低,再从山上往下冲,我军可就难打了!”
“八格牙鲁!”真纪由嘉气得浑身发抖,举起马鞭便狠狠朝那中队长脸上抽去,大吼道,“什么以高打低,支那人怎么可能懂得打炮?即便是打了炮,他们怎么可能打得比我们的炮兵准?大蛇军没有炮兵,你连这都不懂吗?从草山上射来的炮弹,全是我军受俘人员发射的,而且还故意打偏的居多!一旦我们攻击草山,他们怎么可能还受大蛇军协迫向我军开炮?”
“嗨!”中队长捂着脸上被抽出血痕,不敢再多吭声,双脚用力一磕,敬了一个礼,便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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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世盟隐藏好林雪娇之后,便率敢死队员们离开了台北启聪书院,他们出了门来到大街上,此时的大街已经空空荡荡,横谷川次郎的第一联队第三大队士兵已经撤离了战场,退到了靠近巡抚署街道的一个十字路口上。
“排长,听,东洋鬼还在打炮,听那炮声似乎就离我们只有一条街!”一个敢死队员突然指着东边频繁出现的闪光,忍不住叫了起来。
孙世盟眉头微皱,道:“这两条街好像没有相通的坊子巷,怎么过去?我们如果走大街要绕一大圈,而且还得跟着刚才败退的东洋鬼后面走,如果再遇上他们上前质询,虽然我们化了妆,很难保不会被发现!”
另一个敢死队员上前道:“排长,我们不必走大街,可以爬过这些民屋楼房,直接穿到那条街上去,不必绕远路,既安全又快捷,而且还能打东洋鬼一个出奇不意!”
孙世盟听了不由大喜,道:“好主意,就这样,大家都看紧自己身边的同伴不要走丢了,我们翻墙越壁可不比在街道上走,如果有什么意外或是没跟上,要及早报告,听明白没有?”
“是!”众人纷纷挺起胸脯大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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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谷川次郎的败兵终于停止了溃逃,因为红标军连战三场,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无力追击,如果放在后面做为预备队的中队不是被败兵们冲垮,而能够及时投入战场,红标军最后剩下的那点兵力无论再如何的英勇奋战最终也要全部完蛋了,后来骑兵队的逆袭几乎将余下的红标军杀光,便是证明。
要不是骑兵队人数有限,再加上红标军死战不屈,否则最后没有多少红标军可以活着撤回制造局十字路口阵地。
为此,横谷川次郎大发雷霆,在收拢好队伍之后,让亲兵们将那三个中队小队长以上正职级别的军官通通抓到军中阵前,跪在空地上,由他们的副职做为介错,当着所有士兵的面集体进行剖月复谢罪。
一时之间,满地都是仆地的尸体与乱滚的人头,鲜血汇成溪流与雨水融合在一起,使整个街道都变得一片殷红。
“你们是天皇的近卫军,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你们就该踏着支那人的尸体前进,而绝不是像懦夫一般溃败奔逃!”横谷川次郎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围在四周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士兵大声吼叫道,“今天是我们第一联队第三大队耻辱日,我们的兵力是大蛇军的几倍,不仅没有取胜,最后还被大蛇军追着打,小队长以上的正职级别军官必须要为他们的无能付出代价!所有执行介错的副职现在全部顶替转为正职,如果你们还是像前任正职那样无能,那你们的脑袋也将与他们一样,满地乱滚!”
“刚刚传来消息,我们的骑兵队已经将大蛇军杀得大败,而森田中队的炮兵也已经开火,正将残余的大蛇军消灭!”他亢奋地挥舞指挥刀,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咆哮,“现在是洗刷屈辱的时候,我命令你们,端起你们手中的武器,上刺刀,再次奔向战场,杀光大蛇军,夺取制造局,恢复本大队之荣誉!”
“天皇板载!帝国板载!”日军纷纷举起村田步枪刺刀在空中挥舞,声嘶力竭地发出齐声喊叫,对于大蛇军的恐惧仿佛也在这波浪一般的声潮之中淹没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