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没想到日军第四旅团混成编队居然来得那么快,他本来以为日军翻过八卦山,攻占彰化至少也要大半天的工夫,要想打到南投城至少也要再过一天,但他派出的侦骑却回来禀报,日军的一支先锋部队已经出现在草屯,而草屯距南投也就小半天的工夫,日军对南投城的攻击将比他的预计大大提前。
不过令他比较烦心的是派出城外追击往百果山方向溃逃的百十名日军的两个连却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回来,就仿佛石沉大海一般,踪迹全无,而他往百果山方向至少派出了四支侦骑队搜寻,却依然无果,他不知道这两个连究竟碰上了什么。
其实他如果知道这两个连现在的位置,恐怕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个连一路追着败逃的日军几乎抵达彰化城下。
伏见宫贞爱抵达彰化的时候,其实并不只派出草屯一路的先锋,还有一路便是翻百果山从一左一右直捣南投城,彻底将驻留南投的红标军一举歼灭。
这两个连便是在彰化城南面的花坛乡的鱼寮苗碰上了这支日军的先锋,两军几乎是同时发现对方,并且同时开火。
这支日军先锋有一个大队的规模,人数明显比红标军两个连的人数要多得多,但因为双方刚一接触,都模不清对方情况,也生怕对方模清自己的情况,因此纷纷从树林里钻,这才让红标军两个连没有在第一时间便遭到日军毁灭性打击。
不过听那密集的枪声,红标军很快便发现对方的人数远远超过己方,而且有两个日军中队正从左翼包抄至后方,试图截断己方退路,将红标军这两个连包了汤圆。
红标军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其截断自己的后路,其中一个连便从林子里杀出,直接与那两个日军中队厮杀成一团。
日军看到红标军突然从林子里冲出,端着毛瑟步枪刺刀向他们冲过来,急忙停止包抄,就地寻找掩护进行射击,一时之间枪声四处,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红标军被击倒在地,但后面的红标军却仍然没有停止冲击,直至猫着身体冲到日军阵前五十米处,才纷纷卧倒寻找掩体。
这些日军还以为红标军会端着刺刀冲到面前,军官们正召集士兵们排成横队,准备向冲来的红标军进行排枪齐射,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红标军停止冲锋,却没有停止进攻,因为对他们来说,五十米的距离已经在手榴弹投掷范围之内,这个时候便可以用手榴弹炸敌人了。
随着一枚手榴弹从天而降,将一个土包后面的三名日军炸得尸体都飞了起来的时候,日军才发现自己的噩梦已经开始了,因为接二连三的手榴弹从红标军掩体处扔了过来,几乎毫无例外地全在日军躲藏的位置炸开,令他们避无可避,伤亡惨重。
这样奇怪的打法是日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横扫整个辽东之时,从来没有遇到过清国军用手榴弹进行攻击,也从未见过清国军居然如此骁勇,在如此密令的枪弹之下,宁愿冒着巨大的伤亡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向,而现在当他们遭到手榴弹的疯狂轰炸时,不少日军精神已经崩溃,甚至有人已经掉头向后逃跑,毕竟人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了钢铁轰炸。
日军阵营被炸得一片焦烂,许多日军士兵在炙烈汹涌的爆炸火焰之中灰飞烟灭,等到红标军再次端起毛瑟步枪刺刀发起最后冲锋的时候,日军已经丧失了斗志,根本无力再进行反击,两个中队的日军居然就这么被一个连的红标军给打得溃不成军,大败而逃。
不过令红标军没想到的是,日军的这两个步兵中队被击溃之后,还没有等他们欢呼胜利,从西北角的土丘后面突然飙出一队的骑兵,高举着凛凛闪亮的马刀,像旋风一般向红标军的阵地杀了过来。
也许对步兵来说,手榴弹的威力是十分令人震憾,但是对于速度极快的骑兵来说,手榴弹甚至不如步枪好使,往往一枚手榴弹还没有落地,骑兵已经快速冲了过来,甚至在手榴弹还没有炸开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马刀砍向对方的脸孔。
“骑兵,是狗日的骑兵!”一个红标军从土包后面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阵地前面排列成尖刀队形的日军骑兵,凶神恶煞地挥舞马刀向他们杀过来,不禁失声喊道,“他们来得好快!”
“大蛇军,西涅!”一个日军骑兵军官一马当先,狂热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尽管红标军纷纷将枪口对准了他,甚至有人朝他投掷手榴弹,但由于红标军射击水平不高,居然没有一枪打中他和他的座骑,手榴弹更是落到马后连根没有炸到,这使得斗志更加的高涨,像狂飙的闪电一般轰鸣着冲入冲入红标军阵地,一刀就将一名正准备换弹的红标军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板载!”后面的日军骑兵见状,不由兴奋地发出欢呼声,像激烈澎湃的浪涛,以更加狂热凶猛的声势向红标军冲了过来,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就像一道道凄厉的电光将红标军的阵地撕成粉碎,随着一把把的马刀在空中扬起,重重地落下,鲜血像箭矢一般四处喷溅,红标军在惨叫声中,纷纷倒下。
“弟兄们,上刺刀,跟狗日的草鸡掰拼了!”一个红标军的军官见周围的同伴纷纷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有的已经奄奄一息,瞪着通红的眼睛无力地看着天空,还有的抱着被砍断的肢体痛苦不堪地滚在地上,他目睹这一切,几乎都要气得发疯了,举起毛瑟步枪刺刀狠狠地朝一个从身旁掠过的日军骑兵的腰部刺去。
“噗”地一声,锋利的刺刀一下子就扎穿了那日军骑兵的腰月复,鲜血像喷泉一般射了出来,溅得他满脸都是,也迷糊住他的眼睛,不过等他将脸上的血污擦去时,却惊恐地发现马上的那个日军骑兵已经转过身来,瞪着凶恶无比的眼睛,举起血迹斑斑的马刀,狠狠地朝他脸上砍来。
“哗”地一声,马刀在红标军军官的脸上砍出一道深刻见骨的长长伤口,几乎将他半张脸都撕裂开来,他捧着满是鲜血的脸跌跌撞撞地倒退出去,一个没站稳,便被脚下的尸体拌了一下,“扑通”一声便栽倒在地上,他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另一个日军骑兵已经“嗒嗒嗒”地奔了过来,不到一秒钟的工夫,四下撒开的铁蹄已经将他的身体踏成血肉模糊的尸体。
“清国奴,西涅(去死吧)!”那腰月复被刺刀穿透的日军骑兵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握着马刀,驱着马缓缓往前走,他在砍翻另一名红标军之后,终于因伤势过重而翻下马来,栽在地上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因为边上的两名红标军已经像饿狼一样扑了过去,用工兵铲将他的脸砍得一片模糊稀烂,惨不忍睹。
红标军这支冲出林子的连队很快便全军覆灭,刚刚被击溃的那两个日军步兵中队见骑兵将红标军的阵营冲垮,便立刻掉转过头反杀了过来,已经是筋疲力竭的红标军哪里能抵挡得了,才坚持了几分钟已经是千疮百孔的防线便全面瓦解,许多人不是倒在骑兵的刀下,便是死在冲上前来的日军刺刀之下。
藏在林子里的另一个红标军连队正在北面牵扯住日军的大队主力,他们见到友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被日军骑兵击个大败,甚至逃回来的人寥寥可数,许多人在半途之中便已经倒在日军骑兵的马刀之下,不由大吃一惊,知道这一回碰上了日军的大队人马。
区区两个连与之硬拼根本就是以卵击石,鉴于实力上的过份悬殊,只得撤离,但为了不落下友军溃散人员,他们在往东南方向撤向八卦山的芬园乡时,特地留下一个排的部队断后专门收拢散兵,这也使得那个被击败的连队多少保留了一些有生力量,没有完全覆灭在日军的屠刀之下。
不过他们逃往八卦山中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躲开了日军的追击,但是他们的退路也已经被切断,因为日军大队人马源源不断地沿着八卦山脚下向南前进,很明显就准备与草屯方向的另一支日军先锋,一左一右对南投城进行包抄合围,而他们被困在八卦山中,前后左右到处是日军人马,根本无法再有捷径回到南投。
“连长,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狗日的鸡掰毛从我们眼皮底下一路杀向南投城吗?”一个排长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声质问他们的连长,指着山下密密麻麻像奔腾的浪涛一样一路向南涌去的日军士兵,大声吼道,“山的东边就是草屯,那儿也全是狗日的东洋鬼,反正到处都是敌人,连长,就让我们选择一个敌人狠狠地干他一下吧!”
“干你妈个鸡掰!”那连长抬起脚踹了那排长一下,眼里布满血丝,同样怒气冲冲地吼道,“我们多少人,狗日的东洋鬼多少人,你没看见吗?还干他们一下,是我们被他们干一下吧?”
“连长,你不会是怕死吧?”另一个排长也气鼓鼓地瞪着连长,大声道,“弟兄们死了那么多,我们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今后我们连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连长,大家既然参加了红标军打狗日的东洋鬼,就都没准备着能活着回去,反正都是早死晚死的事情,就让我们回过头来再与东洋鬼拼吧,就算是死,我们的血也不会白流,至少还可以为李指挥牵引了一部分的东洋鬼,减轻南投城的压力!”
“干,你们他妈的真把老子当成是怕死鬼啊?老子既然加入了我们红标军,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死算个鸟,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连长也不由情绪激动起来,大声咆哮道,“可是我他妈的不能让弟兄们无谓地赴死,反正都是要死,怎么样都要死得更有意义一些!你们可听好了,愿意跟我去打台中城吗?就我们这些人,就我们这些枪,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要打台中城,大家都不由愣了一下,他们本以为连长再逞能,再以卵击石也就是打打彰化城,却没想到连长想得更远,居然要打台中城,而现在台中城里的日军恐怕都不只一个大队规模,能把栋军十营打得兵败如山倒的,至少有几个联队的数量聚集在那儿,而连长要以区区不足百人的半残之连打台中,简直就像是蟐蛾扑火,有去无回。
众人一下子便没了声音,全都呆呆地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连长,打彰化可能还有人响应,打台中却是让所有人都半天恍不过神来。
“狗日的伏见宫贞爱可能现在就在台中城,只要能把这个鸡掰旅团长给打掉了,弟兄们就不会白死,你们他妈的还没明白吗?”那连长恶狠狠地大吼道,“谁他妈的不愿意去,现在就趁早提出来,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往哪里走老子一个都不留,但如果选择与我一起打台中,打狗日的伏见宫贞爱,谁再敢他妈的胆怯,老子第一个就干死他!”
“好,我愿意,我愿意跟连长去打台中,打狗日的伏见宫贞爱!”
“我他妈的也愿意!”
“干,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好汉,老子也愿意!”
“连长,我们跟你走,你说打哪儿,我们他妈的就打哪儿,谁敢有屁话,我们就将他打出屎来!”
“打台中,他妈的要是能打死鸡掰的伏见宫贞爱,老子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大家群情激昂,纷纷振臂欢呼,所有人全都志愿跟随连长一起打台中,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临阵月兑逃,也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的异议,相反大家因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还显得格外的激动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