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托克郊猎遇险身亡,所带亲卫无一生还,消息很快传入宫中。哥萨克皇室震惊,朝野震动,国王陛下雷霆震怒,当场砸烂两张书案三张长几,又砍了几个负责京畿守卫的官员与军情部一些相关人员的脑袋,下令全城搜捕,全国通缉可疑人员。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些外来人口遭到严厉盘查,入境商贩纷纷遭殃,朝中某些大佬趁机出手,党同伐异,攻讦对立派系,冤假错案连续不断,军队朝野都有波及,争权夺利进行的如火如荼。一夜之间,监狱人满为患。
作为始作俑者,多兰自然不会知道他一次报复行动竟然引来哥萨克帝国朝廷和军队斗争的加剧,纵使他知道自己的杰作也不会再回去添火浇油,多半会巴不得对方越乱越好,最好能分崩离析,一蹶不振。此时,这个被四处搜捕的通缉犯已经在大夏国都的一个小酒馆里对灯小酌。
酒馆里一灯如豆,光线昏涩。
这个小酒馆就在萧府后墙之外,与萧府只有一墙之隔,正对萧府一个狭仄小门。巷子里积水成泽,泥弄难行,垃圾成堆无人清理,平日鲜有人来。酒馆只有他一个客人,显得冷清非常。
一个红衣青年坐在角落里望着油灯怔怔出神,一条火焰狼趴在他脚边,不时用头去蹭他衣摆。
掌柜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头,端上淡酒送来牛肉盐豆之后,径自回到后面睡觉去了,也不管他。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流浪狗的低吠。
……
自从萧远山夫妇相继过世之后,大将军生前荣宠不在,萧家三兄弟饱受大将军旧怨排挤,在军中地位不高,若不是大将军原先旧部刻意维护,恐怕极难立足军中,萧家家道中落已经无可挽回,凭萧破天三兄弟能力,想要重振家业再现往日盛况,只怕千难万难。
大夏国主虽非昏君,但是也不是明君,加上年迈体衰,几个皇子明争暗斗,拉拢朝臣,周边强敌环肆,大夏能走到哪一步委实难料,萧氏三兄弟无依无靠,在军中有个职位已是不易,想要再进一步,除非投靠某个皇子,获得其背后势力的支持。萧氏三兄弟一个个毫无城府,哪里懂得权力斗争,勾心斗角,又得大将军部将暗中提点,要他们明哲保身,不要沾惹宫中是非,对几个皇子抛来的橄榄枝都装做不懂,所以现在仍是低级将校身份。萧老爷子几年前不知道所踪,萧家祖业势弊,否则凭借他在军中威望,萧家三兄弟断不会这般辛苦。
两日后是萧氏夫妇周年祭辰,大将军去世九年,萧夫人去世八年,那三个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扫祭一番的吧,想起以前每个月勒索他们三个零用钱,害的兄弟三人去偷夫人金币当零花钱,结果被夫人爆捶的情形,红衣青年嘴角微翘,露出开心的笑容,抿了口酒,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
萧破天终于在日落之时带着萧破云和萧破海赶回到国度,一路飞马疾驰,顾不得仆仆风尘,连夜进宫面见大夏国王,要求明日拜谒皇陵。
当年萧远山战死沙场,景帝刘祜念其军功,把他葬在淳州皇陵,恩遇之深,无人能出其右,一年后夫人过世,身为诰命夫人,理应与大将军合葬,却被朝中群臣极力阻拦。将军功高盖世,身为大夏擎天支柱,陪葬皇陵众臣不敢劝阻,萧夫人虽是诰命却无寸功,于国不合,不料景帝刘祜力排众议,居然准了,由此可见萧远山在刘祜心中地位。景帝一生平庸,这成了刘祜一生中最大的亮点。
刘祜当即准奏,并命二皇子鲁王主持拜祭一事,萧家三兄弟拜谢皇恩,辞别皇上,自有内侍带领他们去偏殿就寝。
第二天上午,鲁王遣了一名内侍前来相招,三人盥洗沐浴完毕,跟在那名内侍身后,来到武德门前。鲁王正站在武德门前等候。
萧氏三兄弟到辇驾跟前见礼,二皇子自然免不了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
大夏国皇陵位于河淳州西北三十公里处的红霞山月复地,界于帝都、淳州之间。东距帝都八十余里。陵园修建行宫建筑三百多座。里面埋着太祖、高祖、太宗、高宗和良帝五个皇帝,再加再加上太祖老婆、太高祖老婆、太宗老婆等等两百位皇后嫔妃。不仅占地大,环境也美,群山环抱,碧波荡漾,树木葱茏。皇陵四面环山,是个方圆四十余里的小盆地,红霞山正中一峰突起,东西两侧山峰低下,构成一面扇形红霞山脚下,绿树丛中,殿台楼阁若隐若现,金黄碧绿的琉璃瓦顶闪烁着迷人的豪光。到了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红枫,端的是块风水宝地,难怪历代大夏国主死了都要占据这里。
守陵禁军早得了皇帝手谕,见鲁王出示金牌便放行了。
萧远山陵墓位于景帝墓左首,刘祜现在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虽然没死,但陵墓早在数年之前就建成了,景帝陵当然要比萧远山的陵大很多,看两陵的样子,刘祜是准备死后带着萧远山在地下继续征战。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碑前青石街上摆了一束鲜花,鲜花旁边放着一坛酒和两只杯子,显然有人在他们来之前草草祭拜过了。众人只当是守陵军卒所为,都不以为意。
祭陵官员不待鲁王吩咐,已将香案烛台等一切物品摒挡妥当,然后白衣祭祀口中念念有词,祭奠开始。
待白衣祭祀施法完毕,鲁王上前一步,按照事前准备好的祭词,生动形象的回忆了萧远山的戎马生涯,从萧远山第一次披上铠甲到血洒沙场魂归黑白,一生中对大夏国做了多少贡献,立了多少战功,英魂虽逝,大夏国永远不忘英雄等等,之后又将萧夫人如何贤德淑惠,如何贤良有德,相夫教子,为大夏国培育了三个少年将军,总之什么好听说什么。
鲁王站在墓前,声情并茂的祭词毫无新意,甚至听不出有一丝诚意,身后萧家三兄弟悲痛欲绝,跪在石阶上泣不成声,想来这几年来的艰辛委屈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鲁王伸手相扶,托起三人,伤心地说:“大将军为国捐躯,正是他生平志向。三位少将军请勿太过悲痛,想必大将军九泉有知,也不愿见你们如此。”
这时远处有人接口道:“是啊。三位将军年少英雄,理应继承大将军遗志,为国效力,建立不世功勋。”
话落,一行人施施然朝这边走来。
见到走在最前面那人,鲁王面色不善,“四弟,你怎么来了。”
简王微微一笑,对萧远山墓碑拱拱手,说道:“大将军为国为民,有大功于社稷,今日是将军祭辰,本王理应前来拜祭。”心想我若不来,岂非正合你的心意。
鲁王对萧破天三等人的招揽之词无法宣之于口,郁闷极了,心中暗恨,既然不让我趁心如意,你也别想好过。
鲁王简王都明白这次谁都卖不了好,只得另寻机会,不过萧家兄弟近几年一直呆在军营,平常很少回京,自己手中并无军权,想进军营都难,唯一能依仗的便是怀王手里的守陵禁军。
对于两位皇子殿下的心思,萧家兄弟怎么能不知道,几位皇子为夺皇储之位,争斗已久,同时面对两人,他们可不敢随便接话,以免授人以柄。父亲殁于战场之上,自家兄弟已成无根之萍,不能轻易选择阵营,虽然最终必须站在某一方,可绝非现在,局面没有清楚之时假装懵懂就是最好的站队,而自己兄弟三人在军中无名无望,根本不值得下力气拉拢,父亲部将大多念旧,对自家兄弟颇多关照,他们看中的是父亲留下的人脉啊。这才是对方拉拢的根本原因。
再次招拢无望,鲁王仍不放弃,笑道:“归途寂寞,三位少将军是否要随本王一同返回帝都,也好为本王讲些军营趣事。”
萧破天小心翼翼的说:“我和两位弟弟要在父亲母亲面前陪满十二个时辰,以慰思念之苦,只好辜负鲁王殿下一番美意了。”
鲁王道:“三位将军孝心可感日月,是本王鲁莽了。还请三位将军不要见怪。”
萧破天忙说:“不敢。”
这时,简王才半开玩笑的说:“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多扰了。明日我在一笑楼设宴,三位将军赏个脸吧!”说着,撇了鲁王一眼。一笑楼是鲁王私人的产业。
瞧见鲁王紧张的样子,萧破天苦着脸道:“殿下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军法无情,如果明日我去一笑楼吃酒,后天我们就要吃军棍啦!”
简王哈哈大笑,道:“那好,喝酒总有机会的,下次我们再‘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说完,瞥了一眼鲁王,带着简王府的随从笑吟吟地走了。
鲁王见萧破天没答应赴宴,心里稍宽,借口回宫复旨,带着祭祀内侍返回宫中复旨意去了。
多兰躲在旁边一棵大树上,从始至终见萧破天对答的滴水不漏,为人又坚毅沉稳,不复从前嚣张跋扈模样,隐隐有萧远山当年风范,变化之大,让人颇觉意外。看来几年军旅生涯终于把他们磨练出来了,行为举止沉稳不少,想来是压力颇大的缘故,由衷得为他们感到高兴。
见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抱着小红从树上一跃而下,快如闪电拍了三人一下,大叫:“喂——”
萧家兄弟大骇,见到那人相貌,一起惊叫:“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