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众人各自回房,乔小雨想了想,还是叫住了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回头:“何事?”
欧阳少恭和风晴雪也一齐回头。
方兰生:“哎?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乔小雨面无表情:“悄悄话。”
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摇摇头,先走了,红玉把方兰生拖走了。
风晴雪:“什么悄悄话,我也能听吗?”
乔小雨看着她。
风晴雪:“苏苏……”
乔小雨头大:“算了算了,想听就一起好了。”
风晴雪开心了,模模辫子:“真的可以么?”
乔小雨阴森森地笑:“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要小心了哦。”
风晴雪:“……”
百里屠苏:“到底何事?”
乔小雨摇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寻了一处僻静的酒馆,三人围桌而作。乔小雨清咳一声:“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百里屠苏:“……”
风晴雪:“讲故事就是悄悄话吗?”
“呃,”乔小雨尴尬:“那你到底要不要听啊?”
“说吧。”百里屠苏似乎明白了乔小雨的意思,知道她接下来要讲的,也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巫祝,他从南疆来,差不多算是个职业杀手一类的。”乔小雨以经典的“很久以前”体开始了讲述,“有一次他执行任务的时候遭到仇家陷害,受了重伤,被一位富家小姐救了。他的前半生几乎都在黑暗中渡过,从未有人对他这样好过,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这位富家小姐。”
风晴雪“呀”了一声:“可是巫祝是不能爱上任何人的啊。”
乔小雨敲敲桌子:“这种事情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风晴雪:“哦,那你继续讲。”
乔小雨:“我讲到哪儿了?”
风晴雪:“他爱上了那个富家小姐。”
乔小雨:“对,爱上了那个富家小姐。他伤好了之后执行任务,放蛊杀死了任务对象,这时,那个富家小姐冲了出来。”
风晴雪“啊”了一声,用手捂住嘴。
“原来,方才他杀死的老翁,居然是富家小姐的父亲。他仓皇之下,只得将那小姐的魂魄拘禁,囚入梦中。”
风晴雪又“啊”了一声:“这怎么行?”
乔小雨疯了:“让我先讲完好不好?”
风晴雪:“哦,但是这样做真的不好么。”
乔小雨:“……”
风晴雪:“我不说了,你说吧。”
乔小雨悲愤道:“你说的啊,我说完了你再说。”
风晴雪用手捂住嘴:“嗯。”
乔小雨郁闷地问:“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风晴雪睁大眼睛望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百里屠苏:“……他将那位小姐的魂魄囚入梦中。”
乔小雨:“对。在梦里,那位小姐也爱上了她。那小姐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也忘记了前尘往事。后来,他们在梦里成了亲。巫祝对那位小姐一直很好,两人十分恩爱。”
“但是现实中,那位小姐的父亲过世,家境很快败落,而那位小姐也长眠不醒。家中老仆以为她生了什么怪病,四处寻医问药,直到一位剑仙来到此处。剑仙的同伴看出小姐并非是生了病,而是魂魄被人拘禁,导致一直无法苏醒。老仆恳求剑仙解救这位小姐。”
“剑仙答应了么?”风晴雪紧张地问。
乔小雨瞪了她一眼,风晴雪立刻摆手,示意自己不再插画了。乔小雨接着往下讲:“剑仙是什么人?当然答应了。然后他们在一处狐妖的巢穴附近发现了拘禁小姐魂魄的法阵,遂动手将法阵毁去。”
讲到这里,乔小雨顿了一顿。
“后来呢?”风晴雪忍不住催促。
“你也学过巫术,应当知道这种拘魂之阵一旦破开,无论是布阵之人,还是阵中所囚之人,性命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风晴雪点头。
“法阵毁去,那位小姐回到现实,自然就想起了一切。朝夕相处的爱人竟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种冲击可想而知。一时之间,她萌生了死志。于是她趁巫祝不备,踏出法阵,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天呐,那巫祝一定很伤心。”
“岂止。”乔小雨笑了笑,“她临死之前不许那巫祝殉情,要他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风晴雪流露出不忍的神色,连百里屠苏也有些动容。
“你若是那巫祝,对毁去这一切的剑仙是何感觉?”乔小雨问道。
风晴雪:“一定恨死他们了。”
百里屠苏不言。
乔小雨笑了一笑:“屠苏哥哥,你觉得呢?”
百里屠苏沉吟片刻:“那巫祝有错在先,所行皆是偏邪之举,须怨不得别人。”
乔小雨:“对。那巫祝本就是阴邪之人,他生命里唯一的光源被毁去,你猜,他会如何对待毁去这一切的剑仙?”
百里屠苏点头:“自然是少不得要日后报复。”
风晴雪:“巫祝虽有错处,但是他对那位小姐的感情是真的,剑仙这么做,也有不对的地方。”
乔小雨喝了口水,想起了仙四里精力过剩的野小子云天河,不由笑了:“那位剑仙自幼长在深山之中,不通人情规矩,整日到处闯祸,但是秉性善良,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这件事,大约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件憾事。”
风晴雪懵懂地“唔”了一声。
乔小雨叹了口气:“不过也就是这唯一的一件错事,让他最后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风晴雪:“?”
“巫祝虽然受小姐临死之前的誓言约束,不能向剑仙寻仇,但也发下重誓,有生之年,若见剑仙踏入南疆一步,定会报复。”
“后来那位剑仙的妻子身染寒毒,剑仙走遍五湖四海为她寻找解药,还是去了南疆。巫祝就在这个时候,闯入了他的家中,抢走了他的孩子。剑仙的妻子中毒已久,身体虚弱,阻止不了他。打斗之中受了重伤,新伤旧疾,不久便过世了。”
风晴雪潸然泪下。
“剑仙匆忙赶回家中,只来得及见妻子最后一面。”
“后来……他的孩子……找到了吗?”风晴雪抽抽噎噎地问。
乔小雨摇了摇头:“那位剑仙年轻的时候,为了拯救百姓,强行对天引弓,眼睛被天火灼伤过,此番伤心之下落泪,从此便瞎了。”
风晴雪的眼泪止不住成串落下。
乔小雨打了个哈哈:“喂,我说个故事,你至不至于哭成这样啊?”
风晴雪大哭:“但是婆婆讲的故事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乔小雨:“我又不是你婆婆!”
风晴雪:“那也不能讲这样的故事啊。”
乔小雨吼回去:“我又没打算讲给你听,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风晴雪站起来:“你只说讲悄悄话,又没说讲故事!”
乔小雨也站起来:“你在这里我怎么和屠苏讲悄悄话!”
风晴雪拍桌:“是你说我可以跟过来的!”
百里屠苏扶额:“够了!”
风晴雪和乔小雨都坐了回去。
乔小雨:“你不哭了?”
风晴雪这才想起来刚才听故事居然听哭了,哑然。
乔小雨“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壶茶水:“讲了半天,渴死我了。”
风晴雪:“可是你把苏苏叫出来,就为了给他讲这个故事么?”
乔小雨面无表情:“是啊,然后我就可以在他怀里大哭,他就会安慰我了。”
风晴雪惊讶地咬手指:“你喜欢苏苏?”
乔小雨:“是啊,我对百里少侠一见钟情。”
风晴雪:“那少恭怎么办?”
乔小雨:口为什么都要把我跟那个变态扯到一起!
百里屠苏漠然道:“若是无事,便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阿翔长唳一声,拿爪子在桌子上刨了刨,表示赞同。
乔小雨:“把你毛拔了炖汤喝哦。”
阿翔愤怒地翅膀直拍。
乔小雨:“怕你哦?”
百里屠苏:“……”
回到客栈,风晴雪先前哭过,自去洗脸了。
百里屠苏驻足,并不回头:“今日的故事,与我有关?”
乔小雨惊讶于百里屠苏的敏锐,却依旧不动声色:“有啊有啊,当然有,你想,那位剑仙做了那么多好事,还这么倒霉,普通人坎坷一点也没什么啦。天地不仁什么的……”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天地不仁不是这个意思。”
乔小雨:“……”忘了这家伙虽然话少,但也是个毒舌属性的。
百里屠苏顿了片刻,又道:“无妨。”
乔小雨满脑子问号,什么无妨?说错成语了无妨?
百里屠苏接着说道:“命运之说,我并不甚在意,你也无须挂怀。”
乔小雨干笑了几声:“就是就是,算命都是骗钱的。”
“瑾娘之说,是否属实?”百里屠苏突然问道。
“什、什么?”乔小雨冷不妨被吓了一跳。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看来是真的。”
乔小雨跳起来:“不是,你听我说……”
百里屠苏转身:“看你白日的反应,我便知道了,你定是知道些什么。”
百里屠苏虽然面上冷淡,心思却细腻,是自己白天焦躁的太明显了,乔小雨懊悔不已。
百里屠苏吹声口哨唤来阿翔,又与它低语了几句。阿翔扑到乔小雨肩上站着,乔小雨一转头便与它大眼对小眼。
乔小雨:“……”
百里屠苏转身离开:“睡前将窗子打开,阿翔自会寻它喜欢的地方休息。”
乔小雨:“哦。”她知道,百里屠苏这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得又有些感慨。百里屠苏虽然话不多,但是对于身边的人却是十分在意。哪怕是在终局的火海中,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都要将大家都送走,而后才坦然赴死。对于他这样的性格,乔小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百里屠苏心思通透,但愿他将自己今日的这番话记在心里,来日变故发生时,不要太难过才好。
阿翔伸喙去啄乔小雨头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乔小雨偏头避开,阿翔飞起来去啄,一人一鸟绕着客栈的走廊飞奔。
“啊啊啊啊啊,死肥鸟不要跟着我!”乔小雨双手护头。
阿翔啄动铃铛发出一连串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