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木棍砸到了乔小雨手臂上,而后,大地停止了震颤。乔小雨又抱着脑袋躲了一会儿,确定地震已经过去了,才探出头四处望了望,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埋在乱石堆里了。乔小雨心有余悸,踢了踢刚才砸到自己的那根棍子,一脚踢过去竟然没有踢动,乔小雨纳闷地低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木棍,而是一柄剑。昏暗中看不清楚,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百里屠苏常年不离身的焚寂。
乔小雨以为是百里屠苏丢过来的,敲了敲墙壁,喊了几声,隔壁并没有反应。
乔小雨:⊙o⊙?百里屠苏又昏过去了?难道刚才他是拼尽最后的力量把剑扔了过来吧?不过他扔剑过来做什么,自己又不会用。
乔小雨弯腰去捡,那把剑居然还很重。离得近了,才发现有些不对。乔小雨引了团冷光一照:口不是焚寂!这把剑根本就不是红色的,而是暗沉沉的黑色。乔小雨蹲下来照了照剑柄,上面刻了俩篆字,不认识。乔小雨想了想,这种地方掉下来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古董,搞不好还是那位神魔的兵器。乔小雨试着抽了一下,居然还能拔出来,不过剑刃也没有一丝光泽,整个剑身都是黑漆漆的,传说中绝世神兵的杀气、锐利什么的,一条也不占,看着就是根普通的烧火棍。
如果这柄剑的上一任主人不是摘叶飞花亦可伤人的高手,那么乔小雨大概就知道这柄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炼出来这柄剑的铸剑师自己都嫌丢人,于是不远千里把它丢到了归墟,好巧不巧地还砸到了自己,所以说乱丢垃圾要不得。乔小雨把剑背到背上:好歹出来旅游一趟,就当捡个纪念品了,回家挂在墙上还是很能吓唬人的。
乔小雨没有注意到,当她抽出剑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充盈着海水的空间,水面正在逐渐下降,当她背着长剑转身的时候,海水已经只没到她的脚踝了。百里屠苏身处的密室,水也渐渐被抽干,忽然,顶部的石板打开,百里屠苏抬头,看见了漫天星斗。
百里屠苏单手撑地,一跃而出。他匆匆赶往与欧阳少恭约定的地点,却见整个大殿空无一人。百里屠苏肝胆欲裂:欧阳少恭莫非以为自己不来,真的去江南制造灾祸了?心神激荡之下,再也压不住体内煞气,掣出手中长剑,狠狠劈下,对面一排石柱应声而倒:“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在海面上方走了许久,前几日发现的空间裂缝,不知何故再难寻到。众人跟在他身后兜圈子,也是十分纳闷:虽然说欧阳少恭一贯是个迂回的人,但是这么焦躁不是他的风格啊。
赤水女子献最先忍不住了:“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欧阳少恭:“归墟入口。”
献:“……”
欧阳少恭:“怎么了?”
献:“哥,你其实可以问我的。”
欧阳少恭讶然:“你知道?”
献无语:“我只要知道那地方的名字就够了,哥,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红玉也是极为吃惊。献在海面上踏空而立,结了手印,默诵“归墟”,须臾,法阵出现在波涛之上。
献自虚空中抓过长枪,懒洋洋地说道:“好了。”
方兰生一脸不可思议:“这便好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人的?”
赤水女子献托着下巴:“爱信不信。”
“世间一切具名之所,俱能往来不忌,你是,战神?”红玉沉吟。
赤水女子献笑了:“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么,长得也不错,我要是我哥,宁可娶你也不会娶她。”献说着,长枪还指了指巽芳公主。
巽芳:“……”
红玉:“……”
欧阳少恭:“……”
方兰生钦佩地看着她:“我本来以为我嘴就够毒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厉害。”一句话扫翻一片,这战斗力比乔小雨还强悍,欧阳少恭身边怎么尽是些这样的人。
赤水女子献:“……”
众人此时还不知道灭剑已经出世,只是突然间海面出现了巨大的漩涡,海水疯狂地向漩涡中心涌去,斗星牛星之间忽然出现了一道黑气。
红玉皱眉:“不好!”
赤水女子献也皱眉:“糟糕!”接着就要伸手抹去方才画好的法阵。
欧阳少恭阻止了她。
献拦住他:“哥,现在不能下去,恐怕是下面出事了。”
欧阳少恭:“那我便更不能不去了。”
献瞪大眼睛:“你疯了?”
欧阳少恭:“我的半魂还在百里屠苏那里。”
献:“……”
献诚恳道:“哥,为了一半魂魄连命都不要了,你赢了。”
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率先走入了法阵,巽芳公主紧随其后,献长枪刺出,拦在她面前,一手迅速收了法阵。
巽芳大惊:“夫君!”
献倚着长枪:“别喊了,他回不来了。无论是仙神还是妖魔,从来都没有人能够从归墟离开。”
巽芳气得发抖:“你到底是何人?”
风晴雪也是焦急:“那苏苏怎么办?”
献抓了抓脑袋:“啊,对不起,我忘记了。”
方兰生:“你!”
此时,幽都的平静同样被打破,凝聚着魂魄的忘川忽然逆流,无数亡魂挣月兑结界的网缚飞向人间,蓝色的碎片一时漫天飞舞。
娲皇神殿的灵女霍然睁开双眼,发出的却是女娲的声音:“关闭幽都入口。”
殿后的月轮缓缓转动,中皇山的入口缓慢合上。
巫姑忽然掷出手中灵蛇杖卡住封闭到一半的入口,跪在殿前:“娘娘慈悲,十巫尚未归位!”一旦入口封闭,幽都将真正的永沉地底,与人界再无往来。流连在外的巫族将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女娲低头看着殿下的巫姑:“若不及时关闭入口,恐有更多的魂魄飞往人间,届时六道混乱,轮回断裂,穷尽巫族之力,亦无法挽回此场祸患。吾如何能坐视不管?”
巫姑转过头,大殿的门并未合上,殿外是星星点点飞舞的魂魄碎片,蝶翼般轻盈,闪着蓝色的光亮,为大殿的结界所阻,停留下来。
巫姑再也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跪伏在地,依旧不愿意收回灵蛇杖:“娘娘慈悲。”
女娲叹息一声,伸手召回灵蛇杖:“自封印七把凶剑,带领族人隐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界,吾便再也当不起慈悲二字。于大巫祝之子,吾亦亏欠良多。天下生灵,尽是吾之子民,如今煌灭出世,吾无法坐视。”原来乔小雨拔开的那把烧火棍,不是别的,正是昔年被女娲封印的七把凶剑之一。煌灭是七剑之末,最为不祥,是以女娲不敢将其留在人界,而是沉入了归墟。谁知阴差阳错被乔小雨看见,又稀里糊涂解开了封印。
入口的法阵已经关闭了四分之三,随着月轮的转动,还在一点一点地合拢。
巫姑望了一眼缓慢转动的月轮,起身,庄重地行了古礼,女娲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便身形急闪,穿过了法阵。月轮转动过一圈,金色的刻度刚好卡上,入口的法阵轰然关闭。
彭婆婆扶着手中的灵杖缓缓跪下:“巫彭无能,阻止不及。”殿中人俱都看的清楚,刚才巫姑闪身那一刹那,巫彭并未出手阻止,反而以灵杖卡了法阵一下,使得巫姑能够顺利月兑身。
女娲合上眼睛,手中灵杖落下,不再言语。
那道裂隙再次转过囚室外,羲和飞出,砍上那道细小的缺口。一块碎裂的冰晶迸出,玄霄伸手,接住那块碎片。
羲和飞回,玄霄微笑:“羲和,做得好。依此进度,再有百年,你我就能离开此地了。”
羲和依旧沉默。
忽然之间,海水尽墨,大地剧烈颤动。羲和也不自主地发出警告的嗡鸣,玄霄扶着囚室的墙壁方才站稳。震动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停止,玄霄仰头望着无尽的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有光靠近,玄霄袖手而立。想是乔小雨终于把那个人带来了。
刚刚平静不久的羲和又开始嗡鸣。
“襄铃……”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皱起了眉。玄霄皱眉是因为靠近的那人气息太过邪异,欧阳少恭皱眉是因为眼前这人并不认识。
玄霄先开了口:“你便是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冷笑:“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玄霄皱着眉:“那小丫头没告诉你?”
“小丫头?”
“你方才不是还唤她名字?”
欧阳少恭:“你识得襄铃?”
玄霄:“不是她要你来找我的?”
欧阳少恭:“阁下是谁?”
玄霄拧着眉毛:“玄霄。”
欧阳少恭僵掉了。
玄霄察觉出来不对:“不是那小丫头让你来的?你是谁?”
欧阳少恭微笑,拱袖行礼:“不巧的很,在下并非百里少侠。”
玄霄想了想,乔小雨似乎还提到一个养龙的变态来着:“那条黑龙是否是你所饲?”
欧阳少恭:“阁下见过悭臾?”
玄霄:“我明白了,那小丫头曾提到过你。”
欧阳少恭有些欣喜。
玄霄接着说:“想来你就是她所言的那个变态。”
欧阳少恭:“……”
乔小雨在很远的地方打了个喷嚏,莫名奇妙地四下看了看:“谁在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