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大哭的土地让玄霄倍感头疼,乔小雨好奇地蹲下来,戳了戳软乎乎的土地小人,结果不小心用力过大,将那小人戳了个跟头。
土地坐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乔小雨:“……你是泥巴捏的么?”
土地蹬着两条短短的小腿,脸都哭花了。
乔小雨:“别哭了,再哭就化了……”
这时,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土地小人跳出来,凶巴巴地问:“谁在欺负白白?”
乔小雨:“你就是素素?”
素素凶巴巴地点头:“你又是谁?”
乔小雨:“你们俩的名字还真是登对。”
白白破涕为笑:“真的么?”
素素凶巴巴地训他:“没出息!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哭,不会还手么?”
此言一出,不仅白白沉默了,乔小雨等人也沉默了:我好歹也是个狐妖,旁边这两位一个是前任BOSS,一个是上古剑灵,土地姑娘你真的确定还手有用?
乔小雨伸出一根指头按住素素的脑袋,轻轻一压,将她也压得一下子坐在地上:“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不还手了?”
素素在她的手指头下张牙舞爪地挣扎,听风看不下去了,蹲下来将两个小人都捡到手心里,歉然道:“不小心烧掉了你们的房子,是我们不好,你们原来的房子是怎样的,我再赔给你们一座。”
素素哼了声:“谁稀罕!”
听风笑了笑。
素素:“你们找白白做什么?”
听风:“想向各位打听地府的去路。”
听风最后还是过意不去,买了个胭脂盒送给两个土地,白瓷的盒子上绘了一枝桃花,秀雅精致。听风还细致地在里面铺上了一层棉纸,免得那瓷盒太凉:“这盒子虽比不上你们原来的房子称心,但好在不怕火烧。”
素素和白白欢天喜地地抱着盒子回去了。
乔小雨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玄霄:“何故?”
乔小雨:“我想说,虽然这盒子不怕火烧,但是如果起火的时候这俩土地还坚持待在里面,会变成铁板烧。”
听风:“……”
玄霄:“……”
三人顺着土地指的路,来到平都山。历经千年,忘川改道,几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几近干涸的水流。
乔小雨突发奇想:“忘川也流经幽都,如果晴雪巫姑她们逆着水流往上,能不能回到幽都?”
玄霄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乔小雨:“怎么了?”
玄霄:“你既言幽都入口已经封闭,她们即使回到地界,也不得其门而入。”
乔小雨:“可以敲门么。”
玄霄:“……”
听风:“……”
乔小雨:“我讲个冷笑话而已么,大家不要这么紧张。”
听风:“紧张的是你吧。”
乔小雨:⊙o⊙?
玄霄:“吾二人有何可担忧的?”
乔小雨想想也对,估计三界之间也没什么能威胁到这俩人的。
听风:“不用怕。”
乔小雨:“……谁说我怕了?我这是激动的。”
听风:“也不用太激动。说不定我们冲进去,欧阳少恭就已经死在血池里了。”
乔小雨:“……”大哥你是有多不待见欧阳少恭?
听风善解人意地答道:“很不待见。”
乔小雨:“……大哥,我想什么真的就这么好猜么?”
玄霄:“嗯。”
乔小雨泪流满面:“给点面子啊喂!”
听风模模她脑袋:“乖。”
乔小雨:乖你大爷!
听风:“欧阳少恭气息阴暗,绝非善类。”
乔小雨:“我知道。”
听风:“你想通了?那我们回家吧,哥给你买好吃的。”
乔小雨:“……哥,我幼儿园毕业很多年了。”
欧阳少恭找到巽芳的时候,她已经被血池折磨的不成人形。看见欧阳少恭,她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嘴唇翕张。
欧阳少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凑近了她的唇边。
巽芳:“夫君,玉横……”欧阳少恭的心蓦然震颤了一下,冷不防巽芳公主伸手将他拉入了血池。
陷身血池的那一刹那,欧阳少恭疼得眼前一黑,灵魂被噬咬的痛苦锥心蚀骨,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在被撕开。欧阳少恭不可置信地看着巽芳,感觉到自己浸在血池的部分已经血肉模糊。
巽芳将白骨嶙峋的手收回水面以下:“夫君,对不起,真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呢。”
欧阳少恭疼得说不出话来。
一行清泪滑过巽芳的脸庞:“夫君,巽芳的时间不多了,只想多陪你一会儿,你不会怪巽芳的吧。”泪水落入血池,瞬间就被蒸发,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半晌,欧阳少恭终于渐渐适应了疼痛,艰难地问道:“巽芳,你为什么这么做?”
巽芳:“巽芳只是想陪着夫君而已。”
欧阳少恭:“……你可知道,我原本是有办法救你出去的。”
巽芳摇了摇头:“夫君,你不知道现在巽芳浸在水下的部分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即使能够离开,灵魂受到的损伤也永远都无法复原,这些,夫君应该比谁都清楚。”
欧阳少恭:“那又怎样?”
巽芳笑了笑:“夫君或许不会在乎,然而巽芳希望自己留在夫君心里的,永远都是最美的模样。”
欧阳少恭:“……”
巽芳柔声问道:“夫君,巽芳陪着你,你不开心么?”
欧阳少恭的表情难以言喻。
巽芳委屈道:“夫君说过,无论如何都会陪着巽芳的。”
欧阳少恭看着几步之遥的巽芳,忽然觉得她离自己那么遥远。
巽芳艰难地向他挪过去:“夫君,你答应过我要永远在一起的。”
欧阳少恭后退了一步,拒绝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巽芳僵在当场,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哭腔:“夫君,你不爱巽芳了么?巽芳为了你,为了你……”话未说完,已经哽咽得泣不成声。
欧阳少恭叹了口气:“有人曾对我说过,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并不相信,我以为自己总会有法子逆转这所谓的天命,此刻方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巽芳止了哭声,冷冷问道:“那个人?是那只狐妖吧?”
欧阳少恭不答。
巽芳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夫君,只要你愿意,巽芳永远陪着你。”
欧阳少恭闭了闭眼睛,许久之后,极轻地摇了摇头:“巽芳,是我欠你。”
巽芳公主又是一副行将落泪的表情。
欧阳少恭运起全部灵力撑开结界,将巽芳护在里面,喝道:“献,开门!”
空间忽然剧烈地波动、扭曲,血池上方破裂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口子,欧阳少恭将那结界掷了出去。
巽芳惊惶地叫道:“夫君!”
结界一穿过,那裂隙便瞬间合拢。欧阳少恭伏在池边剧烈的咳嗽,嘴角殷红的血线怵目惊心。许久,露出一个苦笑:“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魂魄一片片飘散,在空气中凝结成虚像,而后消失。沸腾的血池上空笼罩着斑斓的碎片。欧阳少恭无力地伸出手,那碎片触手即散,欧阳少恭吃力地咳嗽,痛觉正在一点点远离自己,在此刻显得那样不祥。一块碎片落在他指尖,化成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啊扫,欧阳少恭勉强地笑了笑,那小狐狸便胆大地将前爪搭到了他的手臂上。
欧阳少恭触到它温暖的毛皮,笑道:“将你剥了皮做双狐皮手套,一定暖和。”
那小狐狸愤怒地一口咬在他的掌缘,他看见鲜血流下来,可惜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小狐狸又自顾自玩了一会儿,欧阳少恭始终不发一言地看着。小狐狸在他宽大的袖子上跳来跳去,似乎发现欧阳少恭情况不妙,叼着他的衣袖把他往上扯,欧阳少恭笑了笑:“你力气不够的。”
小狐狸前爪踏空,险些掉进血池,欧阳少恭伸手圈住她:“小心,这里危险。”
小狐狸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欧阳少恭想答些什么,却抵不住倦意来袭,闭上了眼睛。幻术中断,指间金色的铃铛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室的魂魄碎片发出晶莹的光亮,剧烈地震动着,时而聚拢,时而又飘散开来。许久之后,终于散落一地,化为灰烬。
曾以为漫长无涯的一场生,就这样匆忙地归于终结。那些不曾出口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而那些来不及弥补的遗憾,终究也只能成为遗憾。而做不到的,始终都做不到。
爱过的,恨过的,放得下的,放不下的,种种的一切,终归寂灭。
作者有话要说:大魔王终于不负众望地挂了,大家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鞠躬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