悭臾艰难地走了过来，站在乔小雨面前，已是须发皆白。苍老不过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乔小雨仰起脸，悭臾臂上的鲜血滴落在她的裙摆上。
乔小雨：“悭臾……”
悭臾：“吾之死期将至。”
乔小雨扯下腰间的丝绦勒紧他的伤口，然而依然血流不止。悭臾摇了摇头：“没有用的。”
乔小雨哭着吼道：“不可能！”
悭臾想了想，用没受伤的那条手臂揽过她，拍了拍她的背。乔小雨还在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可惜徒劳无功。
悭臾：“别哭。”
乔小雨：“谁哭了？！”
听风在不远处看着她满脸泪水，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悭臾已经活了足够久，算得上是寿终正寝，可乔小雨还是忍不住难过。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地直面死亡。原本以为这条爱讲古文的龙会一直这么一本正经地二下去，可是它忽然满身是伤地走过来，告诉她，它就快死了。几千年都没有变化的少年弹指白首，给人的感觉太过不真实。
悭臾再也无力维持人形，倒了下来，仍不忘把乔小雨盘在中间，尾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吾去不周山龙冢吧。”
乔小雨抱着它的脖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龙哥……不死……不死行么……”
悭臾用脑袋蹭了蹭她。
听风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
玄霄依旧是茫然，显然还没从云天青消失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不周山。百里屠苏闻讯匆匆赶来，看见一卷龙盘成了蚊香圈，中间是一团毛绒绒的火红色狐狸。
百里屠苏：“……”这到底是谁快死了？
听风：“她眼睛哭肿了，不想见人。”
那卷蚊香中间探出悭臾的脑袋来：“小子，你来了。”
百里屠苏：“悭臾。”
悭臾爬走，露出蚊香圈中间的小狐狸。
乔小雨凶恶道：“我才没哭！”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面瘫状伸出手臂，小狐狸两只前爪扒着，顺着手臂爬到他肩膀上坐着，软乎乎的月复部贴着肩甲。阿翔拍拍翅膀飞下来，啄了啄乔小雨头上的铃铛，跟她打招呼。
乔小雨：“你又啄我铃铛！”
阿翔飞到龙角上，骄傲地踢了踢爪子。
乔小雨抓狂了：“你给我下来！”
阿翔昂首挺胸地从一边龙角跳到另一边龙角上去，乔小雨觉得，它要是能化成人形，这会儿一定得意地开始唱歌了。
悭臾严肃地顶着那只胖乎乎的海东青，过了一会儿，也觉得它尖尖的爪子抓得自己的龙角不舒服，低头晃了晃，想把它摇下来。
百里屠苏打了声呼哨，阿翔不情愿地从龙角上离开，扑扑翅膀飞走了。
玄霄看着那张与云天河极为相似的脸：“你……”
百里屠苏：“……”
乔小雨：“霄哥，他就是百里屠苏啊。百里屠苏，这就是玄霄。”
百里屠苏：“前辈。”
乔小雨差点从他肩膀上掉下来：“前……辈……？你叫他前辈？”那是你家祖传的基友啊少侠！前辈个毛线球球啊！
玄霄顿了一顿：“果然与天河甚是相像，叫我大哥便好。”
乔小雨前爪捂着眼睛，不忍直视了：尼玛这辈分还能更乱点么？！敢情玄霄不仅是他家祖传的基友，还是他家祖传的大哥！
百里屠苏也想起来之前乔小雨给他科普过的玄霄的身份问题，沉默了。
虽然悭臾一再表示送到山下就可以了，乔小雨却坚持要陪它最后一程。
悭臾坚决摇头。
乔小雨：“为什么？”
悭臾：“衔烛之龙在此，再前行，恐将惊动。”
乔小雨顿时杀气外溢：“醒了最好。”
百里屠苏：“衔烛之龙与你又有何渊源？”
乔小雨阴森森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百里屠苏：“……”
玄霄也自动屏蔽掉了后半句：“它杀了你父亲？”
乔小雨想了想，襄铃他爹确实是制作组搞死的没错，算在烛龙身上也不为过：“一半一半吧。”
玄霄：“……”
听风：“夺妻之恨？”
乔小雨：“哥，你够了。”
顺着盘龙镇柱走了没多久，果然天空响起一声炸雷：“何人擅闯不周山？”紧接着，烛龙的虚像在天空浮现。
百里屠苏拔剑，挡在众人前面。
烛龙：“此处乃是幽冥之国的属地，汝等速速退去！”
玄霄长袖一振，眉间赤光闪动：“你算是什么东西？”
烛龙：“吾乃衔烛之龙。”
听风：“……它听不出来那不是个疑问句么？”
悭臾疑惑地直起身子：“不是？”
衔烛之龙的身影巍峨，盘踞在虚空之中：“凡人，妖魔，安敢踏足幽冥之国？”
“凡人怎么了？我特么的想砍死你已经很久了！”乔小雨瞬间红了眼睛，跳下地来化为人形，木系术法不要命地往下砸。
烛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招泰逢幻木砸得头晕眼花，大怒：“狐妖，你好大的胆子！”
乔小雨完全顾不得它在说什么，口袋里的各种暗器全往它身上招呼。
烛龙仰头一声长吟，雷电自空中接连落下，要不是听风带着她闪得快，差点就被劈成焦炭。玄霄挥剑，雪舞冰封挡住烛龙去路，手中羲和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发丝无风自动。百里屠苏也竭力迎战。
玄霄：“退后。”
百里屠苏：“……”百里屠苏并不行动。
玄霄：“……”
听风身影消失，化作灭剑停在乔小雨面前。乔小雨拔剑，眼神瞬间淡漠如水。
乔小雨：“烛龙，受死吧！”
玄霄闻声回头，皱了皱眉：“她好像不太对。”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大约是那把剑的缘故。”
烛龙一爪子挠下来，乔小雨跃至半空，长剑挥过，沉黑的剑身发出白光，烛龙的眼中终于现出恐惧：“煌灭？”
乔小雨不答，长剑自下而上劈过，将衔烛之龙破成两半。
玄霄：“……”
百里屠苏：“……”
悭臾：“……”
烛龙的幻象消失，乔小雨跪坐在地，眉间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朱红的刻印。
灭剑消失，听风出现在她身边。
乔小雨：“哥。”
听风：“嗯。”
乔小雨：“我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众人看看烛龙幻象消失的地方，集体沉默了：岂止是有点？
玄霄：“灭剑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乔小雨心有余悸：“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听风的手指按在她眉间，温暖的力量由刻印缓缓注入：“现在好些了么？”
乔小雨点点头，额头又忍不住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蹭了蹭。
听风笑了笑，模模她的脑袋：“没事了。”
悭臾忧心忡忡：“上神被灭剑砍中，元神会消散的吧？”
乔小雨：⊙o⊙？
玄霄：“旧时传说，灭剑能弑神诛仙，为灭剑所伤者身形俱灭。”
乔小雨：“……你们是说，我把一条从创世之初活到现在的龙给杀了？”
玄霄点了点头。
乔小雨僵住：“……我会被雷劈死的吧？”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劈下，衔烛之龙的虚像再次出现在半空中：“狐妖，你好大的胆子！”
乔小雨顿时开心了：“哎呀龙哥，你还活着呢。”
悭臾满眼问号。
衔烛之龙：“吾以身化盘龙镇柱，撑起被共工撞塌的不周山，女娲以五色石赠我，又与我修补魂魄，自那时起，吾便不生不灭。”
乔小雨愣住了：魂魄与重生的关键，果然在女娲那里。
衔烛之龙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吐露了极大的秘密：“狐妖，再战！”
玄霄：“五色石是何物？”
衔烛之龙长啸一声：“魔物，吾为何要回答你？”
乔小雨：“……”
听风把灭剑递给乔小雨，乔小雨把剑递给玄霄：“霄哥，我把我哥交给你了。”
听风：“……”
玄霄：“……”
乔小雨晃了晃手中的灭剑：“说不说？”
衔烛之龙：“……五色石乃是能吸附魂魄的白色玉石，上有血色玉沁，生于混沌。”
百里屠苏：“……玉横。”
听风：“……铸剑石。”
乔小雨：“……一定是的。”
悭臾忽然腾空飞起，乔小雨惊呼：“悭臾！”
悭臾的声音远远传来：“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之后的，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乔小雨抜步欲追，听风拦住她。
衔烛之龙低下头来：“龙族有龙族的尊严，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死状，由他去吧。”
乔小雨：“你刚才的死状我就看见了，你的尊严呢？”
衔烛之龙：“……”
听风将一枚黑色的龙鳞放在乔小雨手中：“别追了，这个是它刚才留给你的。”
乔小雨看着鳞片上熟悉的绿纹，想起来欧阳少恭还不知所终：“混蛋！都不等你基友回来的！”
听风：“……”
过了一会儿，百里屠苏趁乔小雨不在时，问道：“那枚龙鳞，当真是……”
听风无辜地看着他：“当然不是，我趁那黑龙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拔的。”
百里屠苏：“……”
听风：“怎么了？我只是不想让她太伤心罢了。再说了，那黑龙还甩了我一尾巴。”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襄铃若是你妹妹，也该是剑灵才对，如何……”
听风：“你是问她如何能够转生？”
百里屠苏点头。
听风：“这世上能够动用魂魄之力的，原本便不止女娲一人。”
百里屠苏：“……！”风晴雪就多次提到过，上古的龙渊部族，能以生魂铸剑，而红玉听风，更是活生生的剑灵，甚至自己与欧阳少恭的命运，也皆因铸剑的魂魄分离之术而起。剑灵虽然魂魄残缺，但的确得到了永生。如此说来，铸剑师应当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如果襄铃真的便是那位名为聆雨的铸剑师……
作者有话要说：青叔也没有死！原著人物一个都没有死！
不要再残暴地对待我了，年画碎片又不能换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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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收到这么多地雷好惶恐的说，蹭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