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不得什么,我是本身就是杭州出来的,不过是听几位朋友提起过,特别是苏州茶艺,刚才见这位大姐的砌茶手法很是奇特,所以冒昧动问。”离渊嘴角一扬浮现一个微微的弧度笑道,这嬷嬷内心深处颇为的固执守旧,还是很传统的苏州人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注重传统,难怪追求革新的姜远不讨她喜欢。
只见小眉先俯子点了几根檀香,悠悠袅袅淡淡的烟雾充斥在整个房间之中,身在房中,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幽香,使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那茶很快就沏好了,小眉分别替离渊和嬷嬷斟上,最后才为姜远倒上,不过姜远倒是没有生气,嬷嬷所在的故乡大概与别处不同,她那故乡的茶道和普通茶道不同,用的是茶粉而不是茶叶,冲淡开来,显得有一层翠翠的浮叶飘在茶盏的上边。离渊接过杯子时,只听到小眉弱不可闻的声音:“请不要将昨天的事告诉嫫嫫。”
离渊接茶盏的手顿了顿,很明显小眉也不想嬷嬷知道昨天出去做那种事赚钱,脸上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将茶送到嘴边,闭上眼一饮而尽。“可惜,可惜!”回味着口中的余香,离渊惋惜地道。
“哦,有什么可惜?”听闻离渊的这些话,嬷嬷没有生气反倒是眼睛一亮,茶、花两道是苏州女子的必修课,嫫嫫在少女时对这两道也曾有过研究,可惜现在年轻人都没哪个耐心了,现在听到离渊的批评,嫫嫫不怒反喜。
“器不对,水也不对,白白糟蹋了这‘玉飘香’。”离渊毫无顾忌的直言道,弄的姜远拼命使眼色,刚才他不过好心说了一句,就被骂成那样,现在人家请你喝茶,你还嫌?到时候不知道婆婆该怎么处置呢。
“哈哈,好茶也要知音来品的,虽然这些年来我这里的人少了,但往日我这里可是门庭若市,但能辨的出‘玉飘香’的人你却是第一个。”嬷嬷脸上的喜色更多了,眉宇之间却又显得无奈,似是忆起了过往的事情。
话音刚落,嬷嬷俯首吩咐小眉一些话,约等了片刻,小眉手中端着一套新的茶具摆放到方桌上,旁边红泥小火炉,那个红泥小火炉是圆形,古朴之中不失淡雅,炉内的炭火已经点燃,小炉还有盖和门,制作的十分精致。
另外这套新的茶具很明显与刚刚那套不可比,做工跟雕文也很考究,看形制是宜兴紫砂壶,整个壶大约有拳头般大小,呈古铁栗色,四边分布着六个小巧的茶杯,色白如玉,质薄如纸,姜远第一次看到这种茶具,很是怀疑拿起这东西的时候,如果稍微使大点力气,是不是就能将之捏碎了。
小眉放下茶具之后,便静静站在了嬷嬷的身边,只见嬷嬷提起铜壶、摆开茶具,开始冲茶待客,动作动静之间更是飘逸,但是略微动作带些生疏,不能说上行云流水,想来她很少亲自这般亲自沏茶了。只见她先用热水浇壶已毕,待紫砂表面因热气自蒸而干,又放下壶拿过一个白瓷罐,打开盖,用竹匙舀出一勺茶叶置于壶中。
茶罐打开初闻暗香朴面,茶叶取出,细看一芽二叶挺拔俊俏,壶是紫砂陶,杯是润白底带粉绿色姜花纹的玉杯。只冲了半壶水,只见嬷嬷端起茶壶晃了晃似欲倒茶,壶却悬在荼盘上方没有递过来。
也许是受了气氛的感染,姜远此刻看她冲茶已经出神了,眼神已经痴了,在鼻尖处已经可以闻到浓郁的茶香味了,姜远心中暗想道,现在总归能喝了吧,却不料嬷嬷直接把紫砂壶中的水全部都倒了出去,此举目的是洗去茶叶表面的浮尘,看的姜远连翻白眼,这可真是浪费。
见姜远此状,离渊用手轻轻的敲了他一下,嘴角轻轻的笑了下吗,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嬷嬷沏茶,她就把壶中剩下的水倒完后,又冲了一壶又倒掉,连续这般做了三遍,才在二人的茶盏中注满。倒完之后却不再言语,只是抬起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着离渊二人。
见此情景离渊就知道这嬷嬷又要试探他了,轻笑着以拇指与食指扶住杯沿,以中指抵住杯底,却没有直接饮用,而是先端至鼻尖处闻了闻,尔后才分作三口,慢慢饮入到口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累赘世俗的气息,看得姜远都愣住了,从未想到离渊竟然会这般,玉杯不大,接着离渊就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放下说了一声:“多谢嬷嬷的茶。”
这时嬷嬷心情显得也不错,开口问道:“此茶如何?”要知道,茶道也是化,只是现在却是没有多少年轻人懂得了,离渊抿了抿嘴唇道:“微有些偏涩,可能炒制的火候略有欠缺。”
嬷嬷微微点头道:“文火焙炒之茶是欠了点浓烈,茗汁内蕴,一冲发味不足。此茶冲泡之前需用滚水洗之,壶中润叶即可倒去,去其浮涩之意。而离渊小哥,不仅能品出此茶之蕴,且坦然品其浮涩。”
见嬷嬷脸上带着喜色夸赞离渊,他放下茶杯大大方方的说道:“其实我总就也是个俗人,对茶道只是略微知晓些,古人云“室香罗药气,笼暖焙茶烟”,古人品茗之最,讲究的是“境美、水美、器美、艺美”这四个境界,嬷嬷此处清幽典雅,古风盎然,我只是入了这‘境’,却也还是个免不了世俗气息的俗人!”
见此嬷嬷只是淡淡一笑道:“离渊先生再品一杯。”离渊紧接着品了嬷嬷所斟的第二杯茶,感觉此茶香味淡、偏清涩,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茶?我怎么好像没有品过,好像不是苏州的山茶吧。”
嬷嬷悠然答道:“月觉山起杭州临安,余脉入宣城萧县,自古山中野茶无名,或曰天目云雾,或曰汀溪兰香。”离渊这些年游历,也未曾听闻过,有些好奇的追问:“听闻着嬷嬷的话语,这云雾和兰香,好像是两种茶吧?”
嬷嬷摇头道:“其实就是一种茶,但因生长之处地气灵枢不同,因此品味不同。高峰上云雾舒卷之地所采摘曰云雾,其香偏淡,茗香慢品方能觉其馥郁;汀溪旁幽兰谷地之坡所采摘曰兰香,其味偏涩,回味几番方能觉其悠远。小哥,您看这杯茶是云雾还是兰香?”
离渊又举起杯子道:“那再来一杯吧。”玉杯不大,茶壶也很小,倒完四杯一壶水也就完了,再冲第二壶斟上,入口涩味更浓,却隐含茶香,有绵绵若存之意。再品第三杯渐入佳境,茶香似含神若无。离渊终于点了点头道:“一味茶苦如人生,二味茶甘如人生,三味茶淡如人生,今曰见嬷嬷亲手所冲之茗,简直难以想像雅妙如斯。”
朦朦胧胧中,离渊的此刻风水灵觉竟似又所顿悟吧,此刻才渐渐融洽。修习秘法神识精微有利也有弊,如果神情气质与环境气氛不融,在这种淡清雅致之境,万道归一,风水之道与茶道也有着其相同的一般,离渊在此刻的秘法灵觉,竟然有些突破之际。
“嫫嫫,既然承蒙看重。我有个很冒昧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离渊没有忘记今天来的正事,很小心地道。刚才他进来时就想问了,可是因为事请很蹊跷,交浅言深,多有不便。现在既然嫫嫫似乎兴致很高,离渊想趁机问个清楚。
“你问吧,你一进来我就看出你好像担心什么?”嫫嫫慈祥地道。离渊说话得体,更叫她喜欢了,真想有个这样的孙子,可惜……想到这里,嬷嬷表情暗淡下来,不自觉地看着旁边的小眉。接受到嬷嬷失望的眼神,小眉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