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翊主动要求留下,金班主自然乐见其成。只是刚要开口应承下来,苏幸冷冰冰的声音便突地传了过来,一句不准留,将金班主一脸的兴奋全部打落。金班主尴尬地笑了两下,只能违心地拒绝了穆天翊。
不过我知道,以穆天翊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就这样放弃。我懒得见他们争论,便以我要编排接下来地戏目为理由,辞别了众人,回了自己的房间。懒
坐定在梳妆桌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真的好陌生。脸上的泪痕依稀还在,花了一些妆容,可这丝毫不印象它的美艳。我不知道七看见这样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很惊喜呢?他会看见吗?何时才能见到?他离开的日子并不算长,我却感觉失去了好几载。我如此思念他,他呢?有没有在某一个想起过我?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我胡闹了、疯癫了、放任了,那些许久以前我最不屑、最看不上眼的小女人脾气我都撒过了。而今沉静下来才发现,还是当初一个人时看得明白,这些胡闹都是于事无补的,伤得只有自己。可是,可是,所有的胡为也好,明白也罢,到最后都有着同一个结果,那便是我仍想找到七,问清楚一切,然后呢,重新开始吧。
我是个长情人,一旦用了心,便很难了结,不了结便不甘心,不甘心便苦苦不放。明知道不该这样累着自己,却不得不累着,因为知道,如果非逼了自己去放,结果会比现在更累。虫
一个人呆着本就容易悲伤,更何况我还心心念念牵挂着一个让我心痛的人,于是盯着镜子看着看着泪便不由自主地宣泄而下,朦胧了我的双眼,将镜中的人模糊,事实上,我本人大抵也好不到哪去,这浓妆怎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我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慌乱地模上眼睛,结果却是招了两手的油彩。见我未答应,那人又敲了一阵门,然后带着疑惑的语气询问:“木姑娘,你在里面吗?”我听出是金班主,微微调整了下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哽咽,我开口应了他一下,“我在,有事吗?”
“哦,是这样,今儿个您这一曲唱得实在太漂亮了,不消半个时辰,这城内就传遍了。很多人闻言而至,点名就要听这曲,您看晚上您能再唱一场吗?”金班主的言语中都是讨好,连称谓都换成了“您”字,我自是明白,从今个起,我就成了他的摇钱树了。不过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名利双收对我的好处绝对比他来得大。
“好,没问题,晚上便再唱上一场。”很干脆地应下他,金班主客套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退下了。
被他这样一打搅,我的悲伤情绪也一扫而空了,刚准备将破了的妆容补补,再去睡个回轮觉,又是一阵叩门声响起。我以为是金班主折了回来,问他还有什么吩咐,应我的却是穆天翊。
“是我。给你送点吃的。”
“哦,我还不饿,一会再说吧。”我试图打发穆天翊离开,因为我现在这个样子着实不适合见人,可是他却没有就这样走掉。
“怎会不饿,昨个练了一晚上的舞,今天醒来也未进食,方才还唱了那么久。你那胃本就不好,怎么还不好好照顾自己。”穆天翊一一说着,我听了不由一怔。他怎知我昨天练了一晚上的舞,醒来也未进食?难不成又是什么生物报的信?难得的是,他还挂念着我的胃不好。在我觉得如此孤寂的时候,他的这记关心无疑让我倍为受用。
“谢了,你先放在门口吧,我一会拿。”
“你这是分明是在搪塞我。青青,我知道你定是又想你的七了,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置气,伤了自己,自己难受,他却丝毫不知,不值得。乖乖出来吃点东西吧。”穆天翊这样说着,我便朝着门口走去,不过我却不是开了门出去,而是将门闩给扣上了。因为我知道我再坚持不出门,他定会自顾自地推门而入,我是决计不肯让他见着我这副鬼样子的。
“哎,青青,你这是又生我的气了?”
“没有,你放在门口就好了,我一定会吃。我不是在搪塞你,也没生你的气。我在编排戏文,暂时不想吃。你先去忙别的吧。”
“呵,编戏文?是不是与七有关的一切你都这么上心?你都不问问我是去是留吗?”穆天翊微带嘲讽得说道,仍是没有离去的打算。
我一边补着妆,一边回应他,“你废话怎么那么多,留或不留结果我看得到,又有何必多此一问。”
“如若你在意,又怎么觉得是多此一举呢,说到底,你到底是没将我放在心上。呵,一天之前我还有望在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一天之后便又回到最初的距离,是不是真要我生不多时,你才能多看我一眼。”
听闻他说“生不多时”,我这才想起他还有伤在身,赶忙一问,“你的伤还好吗?赶紧找个医生去瞅瞅,不处理好会发炎的。”想他一身红衣,将血色给遮了去,这路上没有一个人提及,我便理所当然给忘了。想想当初对七也是如此,看来比起他们俩,我是更爱自己一些的。
“呵,对总算我不那么冷漠,还能说上一两句关切的话,虽是经过我的提醒,但已经很安慰了,可没再来一句,‘问不问都会好的’。”
“你这会应该感到平衡点,七当初受伤我也给忘了。”
“你这么说,是要告诉我你并没有不关心我吗?”穆天翊逮着个机会就开始和我扯关系,我没有继续和他说下去,一心一意补起妆来,着重在眼睛处描了又描。
穆天翊见我不搭理他,也没有再啰嗦下去。片刻的沉寂之后,外头响起了一缕悠扬的箫声,奏得正是我曾唱过的《水调歌头》。舒缓、优雅而又带着淡淡幽怨,穆天翊绝对是音乐天才,只听过一次就能将这首曲子完美的奏出,最重要的是,他当初听我所唱并非原曲,我多多少少有些走调,可他弹奏出来的却和原曲一模一样,甚至比原曲更有韵味。
听着这首曲子,你会将心中所有的不快通通倒出来,却一点也不会感到忧伤,相反你会觉得豁然开朗,似乎什么结都解得开,大知是因为词中的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在作怪,还是穆天翊的曲有特别的感染力。
一曲未终,我已是补好了妆。打开门走出去,穆天翊正身靠走廊栏柱,神情漠漠然,十指轻动,丝毫没有察觉出我的存在一般。直到他一曲结束,才抬眼看了我一下,将放在护栏上的汤罐递与我,“如何?还入得你耳么?如今你既有貌又有才,我该是有理由追着你不放了?呵呵,这可是好东西,诺。带妆这么久,又累了一天,不好好补补怎么行。”
白他一眼,接过汤罐,打开来一看,哇塞,居然是血燕窝,果然是好东西!
“哎,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恩,不对,我们的房租都是苏幸付的,这该不会是苏幸买的吧,你就来借花献佛?嘿嘿,苏幸这家伙看着挺抠门,实际上还是蛮大方的嘛!”我唧唧哇哇如是说者,穆天翊一挑眉,“喜欢?”
“当然喜欢,哪个女人不喜欢呀!替我谢谢他!”穆天翊闻言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我提起罐子就倒了两口,美容养颜耶,多好!
“我说林青青,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好歹你现在是个美人,也还是半个名人,别这副要饭花子的表现成么?”穆天翊见我这般,很无奈得皱起了眉头。我继续喝着汤,口中含糊不清,“要我注意形象就别带来呀,又不是我要的。美人怎么了,再美也还是我,是我我就这样了,我都不在乎你急个屁呀!”
我不理会他,继续毫无形象地享受我的美食,喝光最后一口,舒舒服服地打个饱嗝,一抬眼,不远处令公子正眼角抽搐地看着我。
“嗨~”吃饱喝足心情好,我朝着令公子打一个招呼,令公子僵硬地朝我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嘴角,我便伸手模了模自己的,放下来一看,果然吃到了嘴角。
令公子看了看我,瞅瞅汤罐,最后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穆天翊,穆天翊朝令公子点点头,“谢谢令公子的好意,我不太习惯吃这些东西,便借花献佛了。”
“哦,没事。”令公子淡淡地回答,我这才知道,原来这燕窝是令公子给穆天翊的。这可真是怪了。
“方才我听得一阵箫声,便循着音走到了这里。好美的一支曲子,方才可是苏夫人所奏?”令公子说着,望着穆天翊的眼神都是欣赏。
穆天翊轻轻点点头,却是有一伸手指向了我,“曲虽是我奏,却非我创,此曲乃木姑娘所授。”
“木姑娘果然好才艺,晌午一场戏曲已是让人眼前一亮,此一曲更是美妙绝伦。令某自认才高八斗,不想遇见木姑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令某惭愧。”令公子说着连连摇头,我摆摆手,“哪是啊,我不过也是学的别人的曲而已。
“如此说来你那师傅定是个世外高人,他既不入世,你必成为艺曲界一支奇葩。呵呵,还有苏夫人,一支箫也是吹得出神入化,你二人搭档可谓绝配。令某能有幸见识二位,真是三世修福。”
令公子这本说着,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我这般窃了别人的曲,还唱走了调,怎担得起他这番称赞。索性他们不知原作,我也才能趁此赢了声名。想着无人会揭我的底,那我便脸皮厚一些好了,要不以后真的出了名,那可怎么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