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无名的丘陵。
或许曾经,它有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名字。那名字在蜿蜒经过此处的铁路的勘探者,建设者以及维护者中间传颂。然而在铁路已经几近荒弃的现在,只有牧羊人才偶尔在夏天赶着羊群光临此地。对于只有狗儿做伴的牧羊人来说,这座不高不矮,与其他山丘相比毫无特色的丘陵,并没有特地起名的必要性。
赫尔维西亚首都泽罗,是个在盆地里的城市,周围一系列的丘陵环抱着她。从北方而来的铁路,和其他方向的铁路一样,在一系列丘陵的山谷间,以及隧道中穿过。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覆盖着枯草的荒丘被薄薄的雪覆盖着。雪大概要到第二年的三月份才会融化。在赫尔维西亚严酷的冬天里,就连牧羊人也会呆在家里,用秋天打成卷的干草喂养羊只。若非干草殆尽,绝不会跑到山上来——让羊只爬山以及拨雪所消耗的体力,和能啃吃到的食物所补充的体力相比,真不知道是哪个更多一些。
然而,在这本不应有人的山丘上,现在却出现了人影。
不过……
虽然有四肢,有头部,和人一样用双脚行走,但若是让赫尔维西亚人看到了,恐怕会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是远远扫到,也不禁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这样高大的,真的是“人”吗?
的确,那个“人”无论用什么标准来说,未免也太高大了。
身高至少在两米五以上,四肢的粗大程度,似乎并不在躯干之下。更令人惊愕的是,“他”穿着的并不是一般的衣服,而是反射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一望即知是金属材质的“盔甲”。
就算是在以收集旧文明遗物而闻名的“教会”离,盔甲这东西也不是每个神职人员都见过的。似乎盔甲相对于旧文明的年代,也是早就淘汰掉,只能当艺术品和收藏的古物了。
异常高大的人形,以颠覆其体形的速度移动到了山顶。虽然看上去非常笨重,但实际上在装甲片下的电磁肌肉驱动下,无论是频率还是步幅,都远远超过一般的人类。两相叠加,“他”登上山丘的速度,和全速飞驰的八足步行坦克也差不多。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具动力护甲,就是为了让陆战队员跟上坦克而加以改良过的。
在山丘上站定之后,淡金色外壳上描绘着这个位面仅有几个人认识的红色双月标志的动力护甲,将一直被抱在手臂里的人放了下来。
乍看起来,被“他”用抱着的姿势的人就像婴儿一样幼小。不过那是和艾玛陆战队员动力护甲硕大的外形相比而得出的结果。实际上,被赫尔维西亚陆军厚重的冬季大衣将裹起来的人,在女性当中,算是相当高挑的那一类了。
女性用手捂住了额头,弯下腰干呕了几声。
搭乘如同传说中独眼巨人一样的动力护甲移动,看上去似乎非常酷的样子。然而震动比她曾经搭乘过的所有交通工具加起来都剧烈。长距离移动的结果,就是让这个平衡能力远超常人的女性也“晕车”了。
“……要帮忙吗?”
有些生硬的赫尔维西亚语,让因干呕而胃疼,脸色苍白的罗马女山地兵艾丽莎抬起头来。
和庞大的让人感到威压的动力盔甲相比,打开面罩后露出的脸却幼稚的有些过分。
没错,幼稚。
即便是操作着超乎艾丽莎概念之外的人形武器——女山地兵本能的将动力护甲归于“武器”的范畴中——这个青年的身上仍然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硝烟味,他的人形武器上,也没有一丝一毫该有的铁与血的味道。这个人和他的机械,让艾丽莎恍惚之间想起了她出生的地方。
施维茨州邦高峻的雪山下的农场,种植土豆和饲养山羊为生的农民,以及用来翻耕土地,却早已没有燃料而不用了很多年的农用机械。
她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他。
那是**康的小麦色的脸。两颊,下巴和鼻唇之间是大片的胡茬。看年龄大概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不过,艾丽莎拿不准,因为青年的长相与赫尔维西亚人,罗马人都相去颇远。硬要说的话,和冈茨人倒有那么一些近似。
他的目光中,渐渐地有了一些困窘。棕色的皮肤上,也渐渐出现了一点红晕。
“我……我的脸有那么奇怪吗?”
“不。”
艾丽莎偏过头,移开了目光。
不过,她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那场噩梦般的战役中毒气的缘故,她左侧面部几乎所有的神经都坏死了。她总是习惯于向右侧转头,所以也总是将坏死的左脸暴露在人前。
这个人在这样近的距离上看到我的脸,一定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感到可怕吧。
艾丽莎有点在意的微微侧过目光。然而,让她有些惊讶的是,那个青年并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也没有偏过目光,而是仍然看着她。
那目光带着些许的关心。艾丽莎知道,那是对自己惨白的脸色,而不是对自己枯朽的脸颊。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猛然快了那么一些。
“呼——”
深呼吸了一下,将不适当的情绪抛到一边,她从动力护甲侧面的电磁挂钩取下了一个比她的身体还要大的卷包,把毛毡在地上铺了开来。
然后,她扳开了两脚架,将被毛毡卷着的,长长的反坦克枪架好,打开瞄准镜的盖子,确认了大概在六百米之外的铁路。
相当清晰。
是不是可以试射一发?
艾丽莎想着,不过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枪声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也说不定。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谁也不知道那个有络腮胡子的赫尔维西亚少校,会那么笃定目标会从这里经过。
——那是一列装甲列车,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用了普通的机车,两侧挂有沙袋防护……
将她,还有她的同伴,以及第二皇子的护卫从处决的刑场上弄出来的男人在沙地上简单的画出了目标的样子,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嘛,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情。
合上瞄准镜的盖子,艾丽莎走到了名为穆斯塔法的“纽伦堡”陆战兵跟前。
“你能坐下来吗?”
“坐下?”穆斯塔法在歪了下脑袋。也没问为什么,便操纵着硕大的动力护甲,变成了盘腿坐下的姿势。
然后,艾丽莎背靠着动力护甲的胸口,也坐了下来。
“你……”
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艾丽莎抬起头,灰色的眼睛正好和陆战兵垂下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我得保持体温。冻僵的话,是没法操作狙击枪的。”
“……是吗?”
穆斯塔法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几乎抱着女性的姿势经验——即便现在两人之间隔着甲片,电磁肌肉和内衬。
嘛,说是“人生”,其实也没有多长。
他是克隆人。或者,按照帝国内部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的说法,复制人。无论哪一种说法,其实都暗示他“非人”的身份。尽管,他有着最标准的艾玛人的外形,说着最标准的艾玛语。
他这样的克隆人之所以被生产出来,完全是为了在与暴乱奴隶和萨沙异形们的战争中节约“宝贵的”艾玛人的缘故。
女性的味道钻进鼻孔。
那并不是香水,或者沐浴液的味道。想想也是,已经好几天未曾洗浴,浑身沾满了灰尘的女山地兵,怎么可能有那么好闻的味道。
那是一种更原始的味道。混合在汗水里的化学物质的味道。
然而,被撩拨的头脑有些发热的陆战兵,在闻到一丝血腥味的时候,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这家伙,伤痕累累呢。
“纽伦堡”号上,也有女性的克隆兵。
那个叫多哈的家伙,就因为是女性,便受到舰长和其他同伴的一致宠爱,所以是个无法无天的惹祸精。但若是受了伤——即便是连口水都不用涂就会愈合的那种小伤,便会大哭大叫。
因为兼职“纽伦堡”的医疗兵的关系,照顾多哈的,正是穆斯塔法。
如果受了和怀里的这个女性一样重的伤害的话,那家伙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子呢。
然而,这个女性,即使全身都伤痕累累,也只是满脸冷漠毫不在意的样子呢。
冷漠的让人心痛。
究竟多经常受伤,才会习惯成这样啊。
听教官讲起过叛乱奴隶——也就是米玛塔尔那边的少年兵,似乎和这个女性差不多呢。
她也是被父亲或者母亲卖给军队的吗?
不知不觉的,他小心翼翼的做出了环抱的姿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外表粗狂如巨人一般的艾玛动力护甲竟然能做出这样温柔的姿势。
被抱住的艾丽莎,浑身颤抖了一下。
自从这张脸成了这幅样子之后,便没人再对她做出这样温柔的举动了。
即使同样是在比恩兰战场上,拖着重伤的将军穿过毒气高墙撤退的同伴,也只是“看惯了”这张脸,不再表现出惊讶的神色而已。
不不。
艾丽莎想着。
这张脸的事情,或许是自己编出来骗自己的借口而已。事实上,应该从来没人对自己感兴趣才对吧。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记忆里从来就没人说过自己可爱啊。
她将完好的右半边脸搁在包揽着她的动力护甲手臂上,像是猫儿一样轻轻的蹭着。光滑的三钛合金外壳上传来了电磁肌肉的热量,一丝一毫的渗进了冰冷的身躯。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准备行动。
通讯芯片将来自上级节点的信息映在视网膜上。陆战兵低下头,刚要开口,却正好对上了扬起的灰色眼睛。
“很遗憾吗?”
“……”
“我很遗憾就是了。”
艾丽莎闭上了一只眼睛,轻轻的吐出了舌尖。
那样可怕的脸,在这样可爱的表情之下,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大口径反坦克枪的轰鸣,在装甲的遮挡下并不那样响亮,听起来仿佛如天边的闷雷一样。
然而,除了从耳朵里钻进来的声音,听不到的冲击波也狠狠震撼着胸腔,让人充分的明白,那一击将是如何凶猛。
从小丘正面驶过的装甲列车中,靠后的那台机车,车体两侧层层叠叠,如鱼鳞一样的沙袋中间爆开一团云雾。复数的沙袋爆裂开来,甚至是顷刻之间粉碎了。白色的沙子转瞬间失去依托落下,顷刻间漏的一干二净,洒在铁轨上,让车轮与铁轨之间发出渗人的摩擦声。
转瞬间,原本被沙袋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机车侧面,出现了一个比人还要大的窟窿,露出了下面闪耀着黑铁光芒的钢制车体。少数破碎的麻袋碎片挂在原处,在风中飘舞。
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声闷雷般的枪声,机车的裙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揉了一下一样皱缩,然后月兑离了螺栓,顷刻间便被卷入了车轮之下,变成了细碎的铁屑。
——可惜,还是没打中。
艾丽莎并没有说出口。
反坦克枪开火时,从枪口制退器两侧喷出的火焰和冲击波,几乎将她撕裂一样,摇撼着她单薄的身躯。
她并没有去看帮她稳住枪身的艾玛陆战兵的脸,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在反坦克枪的轰鸣声中,一脸担心的表情。现在的她,眼中只有瞄准镜之内的世界。
第三声轰鸣。
几乎与子弹击中的火星同时,大团的白色雾气爆炸般的喷溅出来。12.7毫米口径的穿甲弹从车轮间的缝隙射入,在汽缸上发出砰然的爆响。高压水蒸气顺着崩裂的空隙喷出,化为带着煤烟味的沉重雾气,顿时包围了车身。整个装甲列车的后半部分都笼罩在了白色的蒸汽之中。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在骤然的刹车中,久经沙场的北方军的军官和士兵,表现出了应有的素质。他们毫不惊慌,以惊人的默契操作着装甲列车的武器对准了来袭的方向。
四门四联装的二十毫米机炮,两门四十毫米坦克炮,以及复数的机枪和步枪。这样凶猛的火力足以瞬间打翻一个中队的步兵。即便是领先了两个时代的艾玛海军舰队的陆战兵贸然冲过来,其动力护甲的能源核心中所剩不多的电力,大概也无力抵抗炮弹的直射吧。
袭击者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西维德麾下的官兵等到的不是冲击而来的步兵,而是数声闷响。
微小的甚至还不如手枪开火的爆炸声中,浓烈的白色雾气骤然炸开,从列车的地步弥漫开来。
毒气?!
这一下子,就连最勇敢善战的士兵也不由慌了神色,这一次行动是在国内,多数士兵都没带防毒面具。少数幸运儿边带着愧疚的表情,边手忙脚乱的扭开腰间的防毒面具容器,把难看的猪头式面具戴上。
虽然他们动作迅速,但久经沙场的老兵们脸上都不由露出了绝望。
防毒面具实际上无法防御多数毒气。有些参加过比恩兰战役的老兵不由得浑身颤抖,想起了那些交错在一起,戴着防毒面具,暴露的皮肤上却浮现出大片紫色斑点的两军士兵的尸体。
那白色的雾气蔓延速度极快。只几秒钟功夫便笼罩了好大的范围。那些用力屏住呼吸,却在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忍不了几秒钟的士兵自暴自弃似的大口呼吸着。
他们的呼吸逐渐平静,恐惧的神色也渐渐变成了茫然。
浓郁的像是牛女乃般的雾气,根本就没什么毒性,只是很冷。
“搞什么……”
操作最前部机炮的军官不由焦躁的骂道。
在那一瞬间,雾气中,深蓝色的身影骤然浮现。
军官大惊。虽然身经百战,却是装甲兵。比起步兵来,这种徒手格斗是不折不扣的弱项。更何况,防毒面具限制住了视野,眼睛根本无法跟上对手的移动。
人影一晃间就月兑离了他狭窄的视野。下一瞬间,颈部受到重击,军官昏迷了过去。
“安全。”
穿着赫尔维西亚陆军军服的罗马山地兵活动着手腕,吐出了低沉的声音。
“……安全!”
在旁边,负责突击ft35铁路装甲车的也发出了同样的信号。他们用手枪打碎了指挥塔上的观察孔,然后掷入了震撼弹。
巨大的声音闷在装甲车体里,在外面听来像是一口嗡鸣不已的大钟。ft35所有的成员在一瞬间内都被震昏了过去。
在罗马山地兵和马克西姆的护卫压制其他车辆时,趁着大量干冰造成的雾气,两名有着高大的,如同独眼巨人一样外形的艾玛陆战兵向前突进。
他们手上是长度和阔度都非常惊人的分子震动刀。这种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在舰内战时,专用于在厚重的三钛合金墙壁和大门,以及其他结构上开洞,以方便陆战队员突进的工具,在装甲车厢发出了“哧”的轻响,就像美工刀裁纸一样轻松的将整块的装甲板硬生生的拆了下来。
比起战舰掺有类银的三钛合金结构来,这个位面的装甲钢太弱了。
“什么!”
虽然隔着防毒面具,但士兵脸上的表情仍然可以由他们惊愕的叫声来想象。
两名士兵将本来冲着装甲门的冲锋枪转了过来。要说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出膛的子弹却只是拖着黄白色的尾焰,瞬间掠过动力护甲上方的空间,消失在干冰制造出的雾气中,仿佛被雾气吸去了一样。
诧异的表情还没显露在脸上,两人便看到正对着他们的一个身穿灰色长大衣的魁梧男人向他们伸出了双手。明明那个男人离他们还有好几米的距离,但两人当胸便挨了一记重击。如同被狂飙而来的战车撞上,身体飞过车厢的宽度之后,便重重的撞上了墙壁,然后滑落下来。昏迷了过去。
在那两名士兵的后面,第三名士兵刚刚放平了冲锋枪,同伴就已经被击倒。他们的身体本来应该是击中他的,不过,这个机灵的士兵矮下了身躯。
阿斯拜恩没给他瞄准的机会。伸平的双手手指一张一合间,细锐的电弧凭空出现,刺进了他颈部。噼啪的炸裂声之后,士兵像是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第四名是个军官,手下的惨状反而激起了他的怒气。他拔出手枪,怒吼声还未出口,就看到了毕生难以忘怀的情景。
暗红色的光从那个男人瞳孔中射出,眼球就像是燃烧的煤块一样。
“……”
这里?……是哪里?
什么装甲列车,什么男人,统统不见。漆黑的天空不断被炮弹爆炸和曳光弹的光芒撕裂,空气中弥漫着有机磷毒气特有的刺鼻臭味。
一晃神间,他已经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战场,和已经死去的罗马兵的尸体倒在同一个弹坑里,却根本没力气推开尸体,更不要爬出弹坑了。
啪嗒!
轻微的声音响起,他转过目光一看,刚好闪过的炮弹爆炸的光芒,让他看到,那个死不瞑目的罗马兵的眼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后面还连着视神经,如同下雨天之后到处爬的蚯蚓一样。
随后,眼睛部分的空洞渐渐扩大,脸上的肉不停地剥落,露出了底下雪白的骨头跟鲜艳粉红色的筋肉纤维。同时,脸上的皮肉也以非常快的速度,溶解为粘稠的红褐色液体。嘴唇也腐坏,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头发连通大片头皮一起剥落。
穿在罗马兵身上的田野灰色制服,就像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年一样开始风化,破破烂烂地随风消逝,衣服下面出来是已经变成青白色的皮肤。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僵尸一样。从土崩瓦解的筋肉纤维缝隙中,可以看到肋骨。像是无法负荷内脏的重量一样,月复部的肌肉不停地掉在地上。然后,“咕噜”的一声——那声音在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中,清晰的仿佛骗人的一样——暗红色的内脏滚落出来。
本应流淌到弹坑底部的内脏,如有生命般蠕动着,蜂拥而来直至充满了他整个视野。
“啊啊啊——!”
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军官丢下手枪,抱头哀嚎。那叫声的惨烈程度甚至连见过无数各种各样凄惨状态的阿斯拜恩都吓了一跳,不得不在他的后脑上重击一下,让他昏过去,那种仿佛切割灵魂的惨叫声才停止。
四名属下被顷刻之间击倒,然而站在车厢尾部的西维德-拉斯托尔斯好像没看到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他的目光,与克劳斯碰在了一起。
“克劳斯……”
西维德如同牙疼一样,带着嘶嘶的声音:
“你果然是不死的吗……”
“怎么会是你?!”
惊讶程度和西维德一样,不,甚至还在他之上的克劳斯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甚至没能察觉到那男人向他发动突袭的事实。
“小心……呃!”
一名艾玛陆战兵挺身护在克劳斯前面。西维德的剑锋所到之处,克隆兵的动力护甲表面竟然都出现了狭长光滑的裂缝。
“怎么可能!”
不了解那东西有多坚固的罗马山地兵还罢了。从克劳斯以下,艾玛人无不瞠目结舌。虽然为了节能,他们的动力护甲并没有开启护盾,但坚硬的三钛合金外壳也绝不是这个位面的人类徒手就能破坏的。
应该是这样。
“怎么不可能。”
像是自己身体一部分一样,退后一步的西维德晃动着匕首,脸上满是洋洋自得的笑容。
“在reine赐予我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摧毁的。”
reine……女王……女王!
克劳斯好像发现了什么,吃惊的脸都白了。
“哎呀,不小心说的太多了呢。”
西维德笑了起来。
猛然间,佐天泪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阿斯拜恩的瞳孔中红光骤然绽放,鲜亮的宛如流淌的岩浆。他的两支手枪都对准了自己的徒弟,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火花飞溅。之后,是遮断了佐天泪子视线的西维德的身影。
是西维德挡下了突然发疯,对自己徒弟毫不留情下杀手的西斯武士吗?
不。
应该是西维德移动在先,发现了危险的阿斯拜恩射击在后吧。
虽然坚定不移的这样相信,但佐天仍然为自己看不清楚西维德的移动而感到气恼。
无论再怎么努力,这也就是自己的极限了吧。
要怎么突破极限,果然是那种“植入芯片”吗?……哎?
自己在想什么啊,这可是战场啊!
西斯学徒责怪着自己,同时试图集中精神,将这个位面稀薄无比的原力聚合起来,打破自己的束缚。
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困难。就在她的面前,被她称作老师,即便是面对磁轨炮,仍然屹立不动的男人陷入了空前的苦战。
身体动也不动,西维德便用两把普普通通的小刀,接下了大型磁轨手枪射出的子弹。
“怪物。”
阿斯拜恩啐了一口。
像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体连动都不动,只以手臂和腕力就能弹开攻击,简直是闻所未闻。
人类的身体,要想做到这一点根本是不可能的吧!即便是他的maste
,要用相位剑劈开子弹也必须运用合适的体式才行。
嗯?
阿斯拜恩皱起了眉头。
人类的身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
十发子弹之后,仿佛腻烦了似的,西维德俯体,冲了上来。
直刺而来的小刀,其速度之快,连在空中留下残影都没有。仿佛猝不及防般的,不及走避的阿斯拜恩抬起右手,好险才用磁轨枪挡住了。
然而,西维德施加于刀刃上的力量超乎想象。
艾玛陆战队员的动力护甲都被切开了细长的口子,磁轨枪能挡得住吗?
一瞬间之后,结果分晓:不能。
被切为两半的磁轨枪,断面绽放出危险的光芒。超导线圈被破坏之后,乱窜的电流形成的等离子体在一瞬间之后,猛然的向外爆发了开来。
然而,和理论上爆发成均匀的球体不同,湛蓝色的等离子体像是被约束一样,向西维德袭来的方向炸开了一个狭窄的锥形射流。猛一看,和艾玛陆战队员的电浆步枪调成极近距离散弹模式的效果一样。
“哎呀,真危险呐!”
射流凿上装甲钢,在上面留下了无数麻点般的坑洞。然而西维德却好像有预知能力一样,在阿斯拜恩用空气压缩和调整射流的一瞬间,便早早的翩身而退。
“啧,真是怪物。”
阿斯拜恩重复道。他的瞳孔中,再次绽放出慑人的红光。代替磁轨手枪出现在手上的青铜色长圆柱体外侧,空气像是透镜一样闪动着透明的波纹。
“惟独您,比起我来离人类更远的您,不想被您这样说呢。”
西维德回了一句。然后,他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笑容:
“公主殿下也不在,我们这种配角,这样努力到底是做给谁看呢?”
“公主……梨旺!”
一直皱眉苦思的克劳斯,好像此时才发现梨旺不见了似的,指着西维德怒吼:
“你!”
“呵呵,如同我所说的,配角该退场了呢!”
西维德一拍手,被击倒的士兵的身躯顿时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看得出,他们非常痛苦,剧痛甚至让骨头都发出了断裂的声响。
差不多十秒钟之后,士兵们以极为别扭的姿态起身。看得出,他们在刚刚受了极大的损伤,手,肩,腿,甚至脖子的关节被扭到了不可能的方向上。
即便受了这样大的,甚至是致命的伤害。士兵们仍然毫无表情。
“你……”
“纽伦堡”的克隆兵们惊讶的看到,他们那个即便在整整一个萨沙战列巡洋舰中队包围的时候,也面不改色,连杯子里的咖啡都没洒出来一滴的舰长,竟然浑身颤抖,双眼通红的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你竟然……他们都是在比恩兰时就跟随你的部下吧!是和你一起战斗的伙伴啊!”
“伙伴……吗?”
西维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西维德-拉斯托尔斯!”
将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的怒吼抛在身后,西维德向后,只一纵身便跃入了浓稠的像是牛女乃般的白雾中,消失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白雾渐渐散开的时候,一直愣在那里的人——或者,应该说曾是人的东西,开始活动了。
像是僵尸一样,有着人类外形的东西向着人类移动。
看了克劳斯一眼,阿斯拜恩伸出了双手。
“不,让我来吧。”
以从未有过的低沉声音,克劳斯从旁边的克隆兵手里拿过了电浆步枪。
之前的时候,这种武器因为威力巨大,且过于耗能而被克劳斯禁止使用。不过现在,塔什蒙贡人只想让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少受一点痛苦。
“……”
精神一松,阿斯拜恩险些摔倒在地。刚刚和西维德的交战,不仅压榨出了他最后一分力气,恐怕还透支了不少。
就算不是maste
,在这种时候也想要奖金和休假啊。
他的身体被撑住了。身高只到他肩部的女性,用力的搀扶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温和的,像是白梅一样的香气。
那种香气,让他想起了他称为maste
的阿赫尔女性来。
和那家伙相比,这个名为泪子的女孩,力量弱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然而,全心全意恣意妄为和固执己见的程度,却几乎是一模一样……不,或许还在maste
之上。
然而……
那个强大的maste
,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强大的。她一路走来到底经受过多少磨练?支撑她努力到那种地步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孩根本无法想象的黑暗面。
——你呢?我的徒弟,根本谈不上什么黑暗面的你,究竟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呢?
——呵,这种想法,应该与我原本只是把你用作探究在混沌中前往新伊甸的道路的初衷相违背吧。
——这个位面稀薄的原力背景,真是能让西斯变得不像西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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