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是杯具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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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了昨天一天的可怕经历之后,如果可以,裴林是绝对不想再从Cat那几平米的小地下室里出来的。在他的印象里,光天白日之下的绝岛监狱要比Cat那个只有一个透气窗的阴暗空间还要黑暗得多。
可是,总躲着终究不是办法。毕竟,是人都会渴会饿,只要还想活着,就一定要填饱肚子。而且,用Cat的话说,就是他们这样挤在一张床上盖一床被子终究不是办法。地下室本来就阴暗潮湿,对于养尊处优的裴林来说,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肯定要熬出病来。其实生了病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在绝岛只有B区那一位医生,让他看病的代价,裴林付不起。
裴林自认为没有成为新药试验体的勇气,所以,他挑着在中午大部分人都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来到了剕的D区。
Cat告诉他,其实每一个新到绝岛的犯人都像外面的其他监狱一样,是会给配备一套生活用品的,被褥枕头,洗漱用品,一样不缺。但跟外面不同的是犯人们只准领取一次,至于这些东西你是能一直占着用到死抑或是转个身就被其他人抢夺剥削个一干二净,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而管理这些物资的人,是剕。
所以失去了Cat陪伴的裴林不得不尽量稀释着自己原本就微薄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按照Cat给他指明的路线找到了剕所住的那座四层楼高的建筑。使劲攥紧了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液的手掌,裴林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进去,立刻就在一楼走廊右手边第二个房间看到了Cat说的那个由两个带黑手链的随从把守的房间——
裴林下意识地打着寒颤的同时后退了一步!
随从给他的印象……实在称不上好……到这里的第一天那发疯似的逃命,昨天身体被禁锢住时那些粘腻粗糙的触感和恶意的放肆笑声给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以至于他如今看到带手链的人,就忍不住想掉头跑掉,离得远远的!
可是,只要一天无法从这里出去,这些事这些人,他总是要面对的。
所以裴林死死咬着唇在铁锈的味道刹那面弥漫口腔的时候强迫着自己像那个房间走去。早死早超生,既然现在没办法出去,就只能逼着自己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
但令裴林没想到的是……当他咬着唇低着头瑟缩着肩膀,压抑着身体的轻颤鼓足勇气大着胆子从门外那两个随从中间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两个人竟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连眼球都没有向着他的方向转动一下!……
房间里跟裴林想象中那学校为新的住校生派发被褥时堆满生活物品的仓库完全不同——简洁明快的装修,明艳的阳光透过宽敞的玻璃窗投落到窗边宽大的办公桌上,比起一个监狱的物资储备库而言,倒是更像一个办公室……
“你来了?”
突如其来的清冽男声吓得站在门口有些出神的裴林猛然一激灵,视线下意识地寻着声音看去,先前被他忽略的房间右侧,组合沙发上一个五官深邃轮廓刚毅的男人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搭在前面的茶几上,线条干净利落的眉眼正将视线落在裴林身上,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高高瘦瘦的身材根本就撑不起身上那套肥肥大大的衣服。细胳膊细腿儿的,就连脖颈也是纤细得仿佛一捏就碎的那种。如同瓷女圭女圭一般白白细细的皮肤,短短的学生头看起来很柔顺。大概是因为过度的紧张,有些苍白的脸上小小的淡粉色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痕,变得殷红殷红的。小巧精致的鼻子怯怯地皱了皱——这倒是更加突出了鼻子上面那双圆圆大大的黑曜石般清澈无垢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的,紧张又戒备地看着自己。倒是真像传言所说的那样,新上岛的这位,是一只长相柔弱漂亮,没有自保能力又心思单纯的,一推就倒的脆弱小白兔。
看着对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肆无忌惮的打量,裴林下意识地想从这里出去,可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咬了咬唇,试探着开口了……“那个……我……”
其实此刻坐在屋子里的男人就是昨晚那个穿军装的男人,虽然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的套装,长衣长裤,衣服的领子高高的拉到脖子上面,除了手掌和脸,其余的皮肤全部掩藏在布料下面,就仿佛……他是在刻意地想要遮掩住什么一般……
只不过,这个人即使是月兑掉了一板一眼的军装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沙发上,却仍旧是掩不住那一身阳刚坚毅的味道。心知裴林的不安和局促,他挑挑眉,耸了耸肩,打断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的裴林,“我以为我还要再等你几天呢。”
听他这么一说,哪怕心里被满满的忐忑填满,裴林也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早就料到了他一定要来而在这里等他的……
看出了裴林的顾虑,沙发上的男人不等他开口就抢先道:“剕交代下来,如果你来了,让我特殊关照一下,生活物品什么的,挑好的拿给你。”
裴林注意到,他说起D区的王的时候,没有向A区的随从那样叫少爷或者是王,而是直接说了名字,剕。
没心思探寻男人在说这个区域主人名字的时候眼底为什么会滑过一抹貌似厌烦的情绪,这个时候有人抱着被褥进屋二话不说地塞进裴林怀里。被教育得一向知礼仪守法纪的裴林同学在感受到别人的好意时,条件反射性的抿着唇瞪着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沙发上的男人点头道谢,“谢……谢谢。”
“呵,”男人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他不是爱笑的人,但眼前小兔子确实让他觉得有趣。看裴林的行事作风,无论哪里都是与绝岛监狱格格不入的。无论怎么看,也都不过是个未经世事还对社会抱有纯洁美好憧憬的小孩子而已。看他有些吃力地抱着被褥拿着洗漱用品,男人微微皱了下眉,“你有住的地方么?”
心思单纯的裴林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还脑海中猛然闪过Cat告诫的同时,又像是在掩耳盗铃一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状……
“既然没有地方住……”男人也没兴趣探究他说谎话的原因,只当裴林是没地方住来处理。话说到半截,他沉吟一下,然后思索着继续道:“那就住在王的附近吧。”
“为什么?”
“虽然你现在得到了王的庇护,但是绝岛监狱这么大,总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所以说——如果你想让自己活的安全一点的话,最好听我的话,住在王的附近。”顿了顿,男人锋利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眼,目光中带着点不加丝毫掩饰的讥诮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一个不屑的眼神的缘故,裴林竟然觉得,连他说话的语气都不在是那样沉稳的了!而是平稳中带着点好像是在等着看笑话时才会有的说风凉话的感觉……
“帝勒现在发疯似的不知道去了哪儿;迪菲兰德为了帝勒的事情也是自顾不暇;云秋炀又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要不,你就住这儿吧。”
虽然来的晚,但从往日跟Cat的交谈中裴林也能明白,在绝岛,是很少有人敢这么随随便便不带一点尊敬就直呼几位王的名字的。而眼前这位,他不仅这么叫了,并且竟然丝毫不以为然……
裴林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男人手腕上那条黑色的手链上,在想想昨天A区那几位对帝勒那认打认骂唯唯诺诺的样子,于是心里一个没防备,忍不住就对沙发上的男人问了出来——
“你……你真的只是随从么?”
沙发上的男人视线随着裴林挪到自己右手的手腕上,那条黑色的链子蛇一样扎眼地盘在那里,那墨黑的颜色和仿佛怎么捂也捂不热的触感让他想起楼上那个喜怒无常阴阳怪气儿的该死男人……
左手稍稍用力,那个让许多人都求而不得的黑色链子被他从中间拽开,裂成了两半……沙发上的男人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拿着手链的尸体有些自嘲地对裴林晃了晃,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裴林却看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他手中那条断开的手链了……
“你是指这个么?我摘下来一百次,自然会有人给我带上一百零一次。”男人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沉沉的语气却冷冷的,让裴林觉得危险,“在绝岛,王的庇护,很多人求而不得是事实。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另一点,就是有的时候,这个‘庇护’,也不是你想不要就能摆月兑的了的。”
说完,他随手把那条报废的黑色手链扔到茶几上,随便它在桌面上滑出老远最后掉在地上也懒得再去看一眼。站起身,他调整了下情绪走到对他说的话露出半懂不懂表情的裴林身边,也不征求裴林的意见,干干脆脆地按照他的意思把裴林的住处定了下来,“跟我来。”
他说完就带着裴林出了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也不想地把裴林手中勉强抱着的东西扔给守在门边的一个随从,拉着裴林上楼的同时头也不回的对下面吩咐了一句,“等会儿把东西一起给我搬上来。”